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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小A果然早就怀疑我了。这次春节不回老家,他就找了个我不注意的时候,拿
我的手机登录了微信电脑版。
我在手机上每天都删除和Z的聊天记录。但是微信电脑端却是有缓存的。所以
小A就知道了我的行程。他故意比我晚了一班飞机到喀什;其实也就晚了一两个小
时而已。
我跟着小A回了他的酒店。以为小A会和我大吵一场。但是他没有,他直接提
了分手。
以前吧总是我威胁他分手,说分手,分分合合这么多年,也没真的分。小A是
第一次提分手,但是他真的从我生命里消失了。
我总归是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小A当天晚上就离开了他的酒店,晚班飞机没
有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微信,手机,抖音,QQ,他都把我拉黑了。我根
本联系不到他。
我在他的酒店住了三天。那期间,Z联系我,我也没心情去理他。和小A在一
起的时候我不觉得,和他真的分手了,我才意识到,似乎是我的一部分过往,或
者说,似乎是有一部分的我,离我远去了。
就像喝红酒似的,开始不觉得,后劲儿是真的大。那三天我都晕乎乎的。有
的时候昼夜颠倒,有的时候下楼随便吃点儿,有的时候就点外卖随意对付两口。
我开始后悔,觉得自己对不起小A,觉得自己很渣,很贱,婊子都不如。我疯狂地
搜我们的过去,朋友圈,相册,还有他和我的聊天记录。我发现他的微博没有拉
黑我。因此写了好长的几段话,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最后一个一个地发了出去。
但他还是没有回音。我终于意识到,他不是故意给我留个口子。而是他完全不用
新浪微博了。
这么着呆了三天,呆到正月初二,我买了机票回了上海。
回到出租屋,我发现小A已经来过了。他收拾过了,把他的一切生活用品,衣
服鞋袜都收拾走了。
似乎是把他存在过的一切迹象,都抹得干干净净。似乎他这个人从我的生活
里消失了,或者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我瘫在地上嚎啕大哭,我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被磨灭了。
好几天后,我才从房东那儿得知,小A离开之前,还替我预付了整整一年的房
租。
……
实际上,我也再没有主动去联系过Z。
Z倒是找过我,我和他约在市区吃了一顿饭。我跟他说,别来找我了。他说,
要不要来一次分手炮。我说不必了,我们也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正文
第一章:拼车
一年后的腊月二十八,我跟房东说,这房我不租了。
房东是个胖胖的浦东太太。她当然自己没有过来浦西,而是在微信里跟我说:
「怎么啦?小闻,你这么房子,小吴不是跟你交到了下个月中嘛。你过完年可以
回来再住一住的嘛……」
我掐掉了房东阿姨的语音。小吴,吴成浩,就是我的前男友小A。这个名字已
经在我的人生里,消失了快一年了。我不想,也不爱听到任何人提到他。
「不用了,X姨。我换工作了,我年前就搬走,过完年会租一个离新公司近一
点的地方。」我飞快地回复道。房东阿姨,你也不想想,小吴上次交完一年房租
后,您还见过他吗?要不是因为穷,我特么早就想搬走了。
是的,我还是很穷。我也没有换新工作,还是在那家坑爹的徐汇律所挂职,
还是被外派到漕河泾的一家日企上班,还是一样天天被猪头一样的中村视奸,我
还只能赔笑,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收拾了整整一个下午,但我没有收出来太多东西。因为我准备断舍离,不是
那么重要的东西,我都不想要。学生时代的衣服,有点旧的手包,还有以前发神
经买的一堆杂七杂八的心理学书,我统统不要了。爱谁谁吧。
腊月二十八这个时候,也找不到回收杂物的人了。那种一般都和我一样,是
外乡人。此刻早早回家过年了。「要不这些东西就留给X姨吧,爱要不要。」我想。
收拾完了,最后我打包就是1个28寸的大箱子加上一个大书包。这些东西我得
带回扬中去,然后过完年再带回来——然后重新租房。
我这间财大附近的老公房,是没有电梯的。我只能背上书包,一点一点挨着
把大箱子往下搬。那个箱子侧面和正面各有一个拉手,我两只手各拉一边,这样
分散下重量。即便是这样,我也只能一口气搬个两楼。而我住六楼。
这真他妈不是人干的活。我心里暗暗地想。虽然是大冬天,我还是搬了一身
汗。搬到四楼的时候,我在琢磨,这得亏是往下搬,如果是往上搬,还不得累死?
搬到二楼的时候,我终于想起来,这个28寸的大箱子,上次被搬上楼,是我
和吴成浩从山西回来的时候。那会儿天还很热。那会儿我自己一口气上了六楼,
留下他一个人搬着这个大箱子。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还在的话,我一定一定不会让他一个人搬了。我想。
箱子终于被我搬到楼下。随即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喂,渺渺?曹倩她们家说今天不回了,三十再回。那你看怎么办?你要不
也等三十下午再回,还是……」电话那头,老妈又给了我一个噩耗。
原本按计划,我是要搭一个远房亲戚曹倩她们家的车回老家,扬中市的。路
程也就两百多公里。
说起来也离谱,上海到江苏扬中,听起来都很发达的两个地方,没高铁,更
不可能有飞机。如果我今天没法搭上车,我要么等她们家,要么只能去坐大巴。
我当然不能等她们。别说我屋子已经收拾得像被鬼子扫荡过一样,就我手头
这个28寸箱子,我就没法再搬回六楼。
我当然也不想和农民工去挤大巴。那种车,我读书时坐得多了,一股子酸臭
味儿,令人作呕。
我想到了第三种方案。滴滴顺风车。
我掏出手机,准备直接顺风车回家。结果一看,春节期间加价,几乎要五六
百的价格。
妈的,抢钱啊。我咬咬牙,后牙槽都快咬碎了,还是屈服地点击了「接受拼
车」。算了,生活就是苟且且且且且且~~
出乎意料的,我等了很久。想来也正常,腊月二十八,已经不算很早了。很
多在魔都的做生意的,打工的,自由职业者,基本都已经回老家了。只有像我这
种坐班的,还拖到了现在。而很多滴滴司机,是属于前者的,他们早就开车回家
过年了。
终于,叫到了一辆丰田卡罗拉。七八分钟后,车到了。
司机没有下车,只是开了后备箱,让我自己装行李。我走到车后面,打开行
李箱,发现里面烟啊酒啊箱子啊,几乎已经是满满当当的了。我摆弄了一会儿,
勉强把我的书包塞了进去,但是我的大箱子怎么办?
我踌躇了这么一会儿,司机终于下车过来了。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头发花
白胡子拉碴。他瞅了我一眼,又瞅了箱子一眼,说道:「放不哈了,放前头。」
我知道他的意思,「放前头」就是让我放车厢里。我先打开副驾驶门,傻眼
了:副驾驶座位上放着两笼子鸡,摞在一起。
不知道从上海往老家带土鸡是个什么思路,我只能打开后排座,又傻眼了,
后排座已经有人了,是个肤色有点点黑,年纪不大的小伙子。
我把行李箱横过来往里杵,想直接塞在后排我们两个人中间。小伙子也帮我
把箱子往里拽。这时候司机又跑过来了,摇摇手说:「不行不行。则个箱子不能
放中间,要倒的。」
他的扬州话我和那个小伙子都听得懂。他的意思是,车子开起来,这个箱子
会东倒西歪,倒在我或者那个小伙子身上。
于是在他的指挥下,我先坐了进去,然后箱子再被塞了进来——贴着右边车
门放。这样会稳当一点,只不过,卡罗拉的后排本来就窄,我跟那个男生就有点
挤了。
车子开动了。果然是晃晃悠悠的,看来司机对于他这辆丰田的地盘有着充分
和清醒的认知。
我有点尬,很久没跟年轻男孩挨这么近坐着了。然后,我还得一只手扶着我
的箱子,否则倒下来砸我脑门一个包。
一开始出上海倒不是很堵,该走的外地人外地车,这个点都已经走了。但到
了京沪高速苏州无锡段,就堵得很了。这两段是城市化高度发达,高速某种程度
上已经成了市内交通要道了,不仅仅是过路车,本地车都很多。再加上「天上飞
机,地上苏E」的苏州牌照到处乱窜,我的这个司机又是个慢性子,只知道温吞吞
地窝在超车道上,随缘地向前挨着。
我有点急。我性子本来就有点儿急。我说:「欸!师傅,你走右侧道嘛,右
侧道,快一点儿。」
司机师傅不紧不慢地说道:「现在这帮小年轻,都不上规矩!都是右边超车!
我不着急!我还是走超车道,规规矩矩,安全。」
我气苦,谁特么不知道,高速上超车道是最慢的。这个司机不着急,但是我
着急回去啊。于是我回过头来问旁边的男生:「欸~你~你着急吗?」
那个男生吓了一跳,脸涨得通红。他似乎没料到我会跟他主动说话,支支吾
吾地说道:「我……我啊?我也不着急的。」
「行!」我牙缝里蹦出来一个字,随即靠在座椅背上,两手叉在胸前,自己
一个人生闷气。摊上了两个不着急的主,行,服气。
实际呢,事实证明,我急也没有用。因为很快就堵上了,走走停停,时速不
超过10码的那种堵。司机深一脚浅一脚的,很快我就有点晕。然后我就闭上了眼
睛,接着我就犯困了。
「嗙!啊呀!」我鬼叫了一声。倒不是箱子倒下来砸着了我的头,而是我犯
困,脑门杵箱子的硬塑料壳上去了。那壳还有凸起,一下子把我磕醒了。
我对着箱子发呆:这个箱子现在是竖着放的,近乎垂直。侧倚在上面睡,跟
倚在墙角睡,没什么两样。
发呆的同事,我感觉到左侧有目光在瞟我。在这一方面,女生的直觉都可准
了。我扭过头,跟那个男生的目光撞了满怀——他果然在盯着我看。
然后我盯着他的肩膀,看了半分钟。他盯着我盯着他的眼神,也看了半分钟。
半分钟后,还是他先说话了:「要不……你靠我肩膀?」
我愣了一下,随即二话不说地就靠了上去。我感觉到自己的长发散在他的衣
领,胸前,头发顶蹭着他的脸。
不得不说,这个肩膀,就进化得恰到好处,发育得恰到好处,刚好适合我把
酸痛的脖子搁上面。
「你哪一年的?」我靠在他肩头,突然嘟囔着问道。
「啊?」
「你哪一年的,多大?」我接着问道。
「啊,我01年的,22了。」
「噢,你01年的啊。」我说道。
实际应该是21周岁吧。可是我们当地的习惯是算虚岁,这个虚岁就真的很虚,
有的人加一岁,有的人加两岁。反正按我妈的算法,我虚岁几乎都要30了。
我正胡思乱想,男孩也问我:「那你是哪一年的?多大了?」
我其实是99年的。「女生的年龄不能问,没听说过吗?」我把他怼了回去。
很明显,男孩不仅仅是话头被我怼回去了,连自信和勇气也被我怼没了。他
整个人蜷缩着,头低着,想没话找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欸我知道自己的脾气不太好,是该改改了。我想了想,挤出来一丝温柔,问
道:「你也是扬中的?哪里啊?」
「我是新坝镇的。你呢?」
新坝?那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我有点懵。「我是市里的。那……你叫什
么名字?」
「我叫葛帆。你呢?」
「我叫闻渺渺。」我说。
这就是闻渺渺和葛帆第一次认识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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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原本呢,我是看了《与我长跑十年的女朋友就要嫁人了》,很感动。我
就想换一种文体,看看能不能增强真实感。
结果,好像搞砸了。
好叭,还是按我原来的习惯,展开写吧。
PS的PS:好叭,如果你们看了这文,觉得真实的话,请不要瞎猜:这个剧情
从头到尾每一个字都是我瞎编的。
[ 本帖最后由 逍遥夢 于 2025-5-24 00:28(GMT+8)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