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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全本] 【玉娈天香】 作者:玉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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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八 长恨(一)

  如意楼,九重天,天香阁内。

  晓翀静卧在贵妃榻上,仍未清醒,苍白的面容已毫无血色。薛暮雪坐在榻边
的春凳上,为晓翀把脉,却面无表情。

  天香阁内异常安静,吴大老板双眼发直,望着晓翀。大茶壶搀扶着老鸨站在
一旁,注视着晓翀。

  薛暮雪突然站起身来,将脉枕收进了药箱,却仍就无语。

  「翀儿他到底要不要紧?暮雪,你为什么不说话?」

  吴大老板冲了过来,一把扯住薛暮雪的衣襟,双手仍在颤抖。

  「吴大老板,天香阁恐怕又要闭阁了,还是请您另外寻一位天香阁主吧!」

  薛暮雪想要背起药箱,却被吴大老板一把夺过药箱。

  「不行!暮雪,你不能走!翀儿他还没有醒,你要救他!你一定要救活他!
暮雪,只要能救活翀儿出多少银子都行!一万两?十万两?一百万两?我都拿得
出!」

  「吴天亮!你有完没完!梁晓翀一而再而三的被你折腾,他已经很累了,我
想他更愿意从此休息!钱?你真以为钱是万能的么?我早就说过,晓翀的身体很
弱,不能再碰他的身子,你听过么?很报歉,薛某无能为力,请吴大老板另请高
明!」

  「暮雪,请你一定要救活我的翀儿,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父亲……但是我
真的不想失去他,我要让他过上幸福的生活,只要你能救活他,多少银子,要什
么东西,你尽管开口……」

  吴大老板的声音有些哽咽,薛暮雪却大吃了一惊。

  「儿子?梁晓翀是你的儿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暮雪有些吃惊,望着吴大老板。

  「薛公子,晓翀就是当年秦无双腹中的胎儿,他们并没有死。秦无双将他培
育成玉娈还是从你那得到的方子,她这样做就是为了报复老爷。」

  老鸨望着薛暮雪,薛暮雪却转过头去。

  「原来是这样……唉!事已至此,我且施针试试,看看有没有效。不过……
就算晓翀醒来了,也不代表他就能康复……」

  薛暮雪从吴大老板手中接过药箱,拿出针盒,开始施针。

  「对了,暮雪,我有千年野山参,就在悠然居,你不是说用它能救翀儿吗?
我这就去取。」

  吴大老板突然拍着脑袋,冲出了天香阁。

  「薛公子,有了千年野山参,是不是晓翀就有救了?」

  大茶壶显得有些兴奋,望着薛暮雪。薛暮雪摇了摇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薛暮雪已为晓翀施针,开始用药气薰蒸。

  吴大老板手捧着一个木盒跑了进来,一把掀开盒盖,指着盒内的人参,开心
地象个孩子。

  「暮雪,你看,这棵千看野山参多好,足有六尺长,绝对是极品,你快用他
救我的翀儿。」

  薛暮雪瞧了一眼人参,却摇了摇头。

  「没用的……现在不说别的,晓翀的旧疾已发,气血具亏阳精漏泄。再加上
从高处跌落,恐怕体内会有瘀血,这棵野山参如果是在几天前,晓翀用它入药,
应该能够恢复健康,但是现在,这一切都太晚了……」

  「暮雪,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奇药?那个紫金续命丹,能不能救翀儿的命?你
再给翀儿服一颗,我给你十万两银子够不够?」

  「我早就说过,我只有一颗紫金续命丹。如果有这种丹药,到是能够为晓翀
延命,但是就算是吴大老板派人去京城取,骑着快马,日夜兼程,来回要也十几
天,到那时晓翀早已不在了……」

  「不行!你一定要救活我的翀儿!」

  吴大老板一把抓住薛暮雪,薛暮雪却闭上了双眼。

  「吴大老板……我只是一个郎中……你以为我是神仙吗?如果真能救晓翀,
我会袖手旁观吗?那颗紫金续命丹是家父留给我的惟一物品,我不是也让晓翀服
下了吗?你不如杀了我,象这种肮脏的世道,晓翀和我都已经受够了。」

  「爷,您松手,您这样会影响薛公子施针的,薛公子一定会想法子救世主晓
翀的。」

  大茶壶掰开吴大老板的手,吴大老板却好象仍不放心。

  如意楼中,药香四溢,薛暮雪依然坐在春凳上,一边轻轻用手指拈针,一边
目不转睛地望着晓翀。

  吴大老板也坐在晓翀的榻边,望着晓翀,一把将晓翀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脸
上,却在傻笑。

  大茶壶和老鸨站得较远,看不清晓翀的面容,两人的心却已被晓翀占据……

  扬州城一座三进的院落。

  三进的院中,秦无双已做好了饭菜,摆满了一桌。张渔哥却带着孩子们外出
未归。

  秦无双听到开门声,不由冲了出去。

  一进的院中,张渔哥带着水生和绣芳进了院中,秦无双满脸堆笑,望着他们
三人。

  「渔哥,快带孩子们去吃饭吧……」

  「我怕被你毒死!以后我们爷仨的饭就不劳你费心了,我们刚去外面吃的包
子,你做的东西你自己吃吧!」

  张渔哥拉着三个孩子穿过院子,却进了厢房,守护着水生和绣芳。

  秦无双跟着张渔哥,也想进厢房,张渔哥一把关上了门。秦无双来到窗口,
望着里面的张渔哥和两个孩子。

  「渔哥,你别这样!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你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娶了你!说不定哪天
你乘我不在,把我的孩子也象晓翀那样给卖了,到时候我还能活吗?所以,从今
往后,我不能让你碰我的孩子。」

  「渔哥,我怎么可能会卖掉水生和绣芳?他们是我亲生的孩子啊!」

  「晓翀不也是你亲生的孩子吗?你还不是害得他那么惨?」

  「渔哥,那不一样,晓翀的父亲和我有仇。」

  「那可说不准,这么多年,我们夫妻也有个吵架拌嘴的,你说不定也恨着我
呢!我还是看好自己的孩子,免得我们张家的香烟都被你给卖了!」

  张渔哥一把将窗户也关上,搂着两个孩子睡在床上。

  水生和绣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吓得扑在张渔哥的怀中。

  「爹爹,我们怕,娘亲是不是也想卖了我们?」

  「爹爹,娘亲是大灰狼变得后妈,我早就知道了!绣芳,你别怕,我和爹爹
一起保护你!」

  窗外传来秦无双的啜泣声,张渔哥一把拉开窗户指着秦无双。

  「你要号夭去外边号去!别吓坏了我的孩子!」

  「渔哥,你到底要如何才肯原谅我?」

  「除非你带晓翀回来,让水生和绣芳相信你!只要晓翀不怪你,我们就不怪
你!你滚远点!看着你就觉得渗人!」

  张渔哥一把关上了窗户,秦无双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晓翀……他真能原谅我吗?为了这个家,为了我的孩子,我也要去如意楼
试试……」

  秦无双伏在床边,思絮却在浮动……

  如意楼,九重天,天香阁内。

  薛暮雪一把拔出手中银针,晓翀突然翻过身来,「哇!」地一声,吐出一口
鲜血。

  「我的翀儿……你终于醒了……」

  吴大老板异常激动,紧紧握着晓翀的手。

  晓翀缓缓睁开双眼,望着周围却显得有些迷惑。

  「老爷……我没事……我怎么会在天香阁……」

  「翀儿,你真没事吗?」

  「翀儿?老爷为什么这么叫我……现在是什么时辰?是酉时了么?有人翻我
的牌子么?为什么我在天香阁,我不是应该在黄泉地么?」

  「不!翀儿,你不会再去黄泉地了,你永远都住在天香阁。如果你不喜欢如
意楼,等你身体稍好一点,我们就搬出去!让你的茶壶叔和邢妈妈天天陪着你,
只要你高兴,就是天上的星星我也摘给你!」

  「老爷……你真好!我以后都不惹你生气了!茶壶叔和妈妈都要忙如意楼的
生意。」

  「翀儿,只要你高兴,如意楼不做生意也没关系,就让他们天天陪你玩。」

  「老爷……我的头很痛,我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天香阁……」

  「翀儿,你头痛就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一切都有我!」

  晓翀清澈的眼睛突然望着薛暮雪,薛暮雪的嘴唇轻轻一颤。

  「薛公子……您来了……我总是麻烦您……」

  「一点也不麻烦,你好好休息一下。」

  「谢谢你……」

  「谢谢我?」

  晓翀依然望着薛暮雪,薛暮雪轻轻点了点头,也望着晓翀,双眼却已湿润。

  「我明白了,晓翀,你放心吧,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告辞了。」

  「薛公子,请慢走,今天的杏花开得一定比去年更艳……」

  「嗯……」

  薛暮雪转身背起药箱,出了天香阁。

  吴大老板站起身来,追了出去,一把拉住薛暮雪。大茶壶和老鸨也悄悄跟在
吴大老板的身后。

  「暮雪,你快说,我的翀儿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语无伦次的……」

  「吴大老板,这……这并不奇怪。晓翀从高处落下,可能是头部有了瘀血,
所以会暂时失忆。」

  「薛公子,就算晓翀失忆,他为什么还记得如意楼的事情,只是忘记了最近
几天的事情。」

  大茶壶望着薛暮雪,想从他脸上找到答案。

  「也许……晓翀不想记得这几天的发生的事情吧……」

  「大茶壶,你送暮雪下楼,安排长禄送暮雪回杏子林,晓翀要你来亲自照顾
我放心。」

  「是,爷。」

  大茶壶送薛暮雪下了九重天,来到了一重天。

  如意楼外,长禄已去套车,大茶壶望着薛暮雪,轻声道。

  「谢谢薛公子了,要不是您,晓翀一定醒不过来。这几日可能少不得还会去
杏子林打扰薛公子,请薛公子不要见怪。」

  「大茶壶,你们要好好照顾晓翀,他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

  薛暮雪的双眼已通红,大茶壶不由心中一颤……

  「薛公子……真的就……」

  「我已经尽力了……」

  长禄赶着马车停在路旁,薛暮雪纵身上了马车,拉上了车帘。长禄策马扬鞭
马车飞驰,大茶壶呆立在当场,望着远去的马车。就在马车与他擦肩而过之时,
大茶壶透过车窗,看得很清楚,如寒冰般冷漠的薛暮雪面上已挂满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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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九 长恨(二)

  如意楼,九重天,天香阁内。

  吴大老板双眼直直地望着晓翀,仔细端详。老鸨坐在吴大老板的身旁,也在
望着晓翀。

  「兰韵,你觉得翀儿长得像不像我?」

  「连脾气都很像,都是那样的倔强。」

  「兰韵,你告诉我,我的翀儿不会死,他会长命百岁的,是吗?」

  「我也希望晓翀能长命百岁……」

  「嗯!一定会的!这么多年,就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也没有我办不成的事
情!只要我肯出力,我的翀儿一定没事!」

  吴大老板自我陶醉的样子,却让老鸨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杏子林外,长禄已停下了马车,扶着薛暮雪下了马车。

  「薛公子,小的有个不情之情,不知您是否能够行个方便……」

  「说吧!」

  薛暮雪依然冷若冰霜,却连头都未回。

  「薛公子,谁不知道您是江南第一名医。小的有隐疾,下体的命根子被大茶
壶给伤了。小的也去看过郎中,但是却都说治不了。小的还年轻,将来还想娶妻
生子,不知道薛公子能不能……」

  「长禄,你是说是大茶壶伤了你的要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回薛公子的话,大管事是看小的得了爷的信任不服气。」

  「大茶壶怎么会失去吴天亮的信任?我却不信!」

  「薛公子,这是真的,还不是因为梁晓翀,爷和大茶壶闹别扭,所以就让小
的照顾梁晓翀。其实,我也没把梁晓翀怎么着,那都是爷的主意,大茶壶却恨上
了小的……」

  「我明白了,原来是因为晓翀……好吧,我会特意给你配点药,下会你来取
吧!」

  「谢谢薛公子!您真是菩萨心肠!」

  薛暮雪冷笑着身影已消失在杏子林中,长禄面露喜色,上了马车,向如意楼
赶去……

  是夜,月明而星稀。

  吴大老板合衣睡在天香阁内的拔步床上,晓翀也已睡熟,苍白的脸色已略有
红润。老鸨伏在晓翀的贵妃榻前,贴着晓翀已睡熟。大茶壶静静地坐在晓翀的身
边,目不转睛地望着晓翀。薛暮雪的话深深刺痛着大茶壶的心,大茶壶深怕薛暮
雪的话会应验……

  清晨,天香阁内阳光明媚,昨夜的阴霾似乎已全部散去。

  晓翀已转醒,望着身边的大茶壶和老鸨,淡淡一笑。

  「晓翀,你醒了,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去做。」

  晓翀轻轻摇了摇头,面上仍带着轻笑。

  「晓翀,再睡一会吧,别累着……」

  晓翀点了点头,轻轻靠在大茶壶的怀中,闭上了双眼。

  「我的翀儿醒了吗?」

  吴大老板突然从拔步床上跳了下来,一把将晓翀抱在怀中。

  「你们都去忙吧,我要和我的翀儿在一起。」

  大茶壶点了点头,望了晓翀一眼,转身出了天香阁。老鸨象在犹豫不决,却
还是离开了天香阁。

  吴大老板将晓翀搂得更紧,晓翀的身体却在微微起伏……

  如意楼,一重天外,一个妇人正在扣门。

  「现在刚过午时,如意楼是不做生意的,酉时再来吧!」

  「麻烦能报一下,我想见你们吴大老板。」

  「呸!什么下贱婆子,竟想见我家老板?快滚!」

  妇人摇了摇头,转身绕到如意楼的后门。现在正是午膳时间,如意楼的后院
内小厮、丫环们都聚在一处用饭。妇人乘着如意楼的厨房倒泔水,后门开启的一
刹那,便如幽灵一般的身影已窜入了如意楼。

  眼前的情景仍是那么熟悉,妇人沿着旧路,闪身进入了如意楼专供小厮们进
出的后梯。

  漆黑的后梯,一直延伸到九重天,妇人推了推九重天的暗门,却上着锁。妇
人折返到八重天,溜了出去。

  八重天,左边是悠然居,右边是流泉居。妇人左右张望着,踏着地上的红毡
毯向九重天而去……

  天香阁外,妇人轻轻推了推门。门从里面插着,妇人轻轻扣着门。

  天香阁内,今天晓翀的气色很好,刚刚服下一碗安神补血汤,晓翀已睡得很
沉。吴大老板听到扣门声,显得很不高兴。吴大老板将晓翀放在贵妃榻上,为晓
翀盖好被子,才去开门。

  吴大老板打开房门,却大吃一惊。便闪身出了天香阁,挡在来人面前。

  「秦无双?你还敢来?你来做什么?想让我再送你一程吗?」

  「梁天雾,我今天是来见晓翀的,我要接晓翀回去。」

  「白日做梦!我的翀儿你不能碰!」

  「我要见晓翀,愿不愿意和我走,让他自己选择!」

  「你不要吵醒翀儿,我们到悠然居去,我正想找你,你却自己送上门。」

  「悠然居?好吧,为了晓翀,我和你去。」

  吴大老板随手关上房门,和秦无双下了九重天。

  天香阁内,晓翀突然睁开了双眼,眼中浸满了泪水……

  悠然居内,吴大老板望着秦无双,秦无双亦望着吴大老板。

  「我不想你吵醒翀儿,他不记得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所以我不会让你打扰晓
翀的。」

  「如果晓翀真的失忆,不如让他和我走吧!晓翀心里最挂念的就是水生和绣
芳。如果让他回到弟妹的身边,他会很开心的。」

  「是吧?那把那个什么水生和绣芳也送来吧,你开个价就行!」

  「梁天雾,我不想卖孩子,我只是想要补偿一下晓翀,我们之间的恩怨从此
一笔勾消!」

  「秦无双,你真是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恨我可以来找我报仇,你为什么
利用一个孩子来报复我?」

  「梁天雾,你自己呢?如果晓翀不是你的儿子,那天在万春楼,你会管他的
死活吗?」

  「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还记得吗?你曾经对我说过,这世上最黑暗的时刻就是黎明前,当人们
认为天就要亮了,黑夜已经过去的时候,拂晓前的那一刻才是最黑暗的,所以人
生谅是要冲破光明前的黑暗,如果冲不过去,就会落入永暗的世界……」

  「所以,你给他起名叫晓翀?」

  「是啊!我也希望他能勇往直前,向上直飞,冲破命运的束缚,但是很可惜
啊,晓翀还是没能冲破黎明前的黑暗而得到光明,让他落入永暗世界的人其实是
你,梁天雾!」

  「秦无双……」

  吴大老板望着秦无双,秦无双也望着吴大老板……

  一重天,逢缘厅。大茶壶昨夜一夜未曾瞌眼,现在躺在床上,却仍然无法安
睡。

  如意楼各重天的姑娘们此时已然午休,一重天内静无人声,大茶壶的心却突
然一震,心中有种莫名的恐慌,不由跳下床来,冲了出去……

  黄泉地,阴冷而潮湿。

  大茶壶点燃了床桌上了油灯,却大吃一惊。

  「晓翀……真的是你……」

  晓翀坐在冰冷的地榻上,正在啜泣。

  「茶壶叔……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也不知道,我总觉得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所以就鬼使神差一样跑到黄
泉地来了,没想到你竟然真在这里……」

  「茶壶叔……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地走……天香阁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美好的回
忆……我不想死在那里……」

  「傻孩子!你不会死!不会的!」

  大茶壶一把将晓翀紧紧抱在怀中,泪如雨下。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薛公子救不了我……这都是命……」

  「晓翀……其实你根本就没有失忆,是不是?薛公子是在骗我们!」

  「茶壶叔,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是我让薛公子帮我撒谎的,请不要怪他。如
果不这样,你让我如何面对老爷……」

  「晓翀,这不是你的错啊,你不用一人来承担的,你为什么到现在还在帮着
他……」

  「茶壶叔……我身体里流的是他的血……虽然这血已将流尽,但是毕竟是他
的血……」

  「晓翀……这不公平……我……」

  「茶壶叔……有你陪着我就足够了……上天待我已经很好了,我不是个孤独
的人,我身边一直有你和妈妈,这已经足够了……」

  「晓翀……我陪着你……我会永远陪着你……」

  「我很开心……茶壶叔……你的怀抱真的好温暖……」

  八重天,流泉居内,老鸨捧着终于做好的锦袍准备前往天香阁。

  天香阁内,一片寂静,贵妃榻上空无一人,老鸨大吃一惊向一重天冲去……

  一重天,逢缘厅内,大茶壶的床铺凌乱,却不见人。老鸨心中一颤,一种不
详感笼罩着心头……

  黄泉地,晓翀的气息逐渐微弱,大茶壶的心如刀割般疼痛……

  「茶壶叔……请你答应我……」

  「茶壶叔什么都会答应你!」

  「如果……你能见到……水生和绣芳……请代我说声……报歉……我答应带
他们……捉泥鳅……我恐怕不能去了……」

  「我知道,我会帮你捉很多泥鳅给他们的。」

  「水生太顽皮了……茶壶叔……你捉的泥鳅要……多给绣芳点……她很爱哭
的……又怕黑……你叫水生要听张大叔的话……好好照顾绣芳……像个哥哥的样
子……」

  「你放心,晓翀我一定做到,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他们的!」

  「茶壶叔……谢谢你……」

  「晓翀……求你别离开我……别离开……」

  「晓翀……妈妈来了……」

  黄泉地的门猛被推开,老鸨冲了进来,扑倒在晓翀的身边。

  「妈妈……我要走了……你们不要伤心……」

  「晓翀……你哪也不能去,你要和妈妈还有茶壶叔开开心心过日子,你看,
妈妈为你做的新衣裳,漂不漂亮?你还没试试……」

  「很漂亮……妈妈做的衣裳都很漂亮……也很合适……」

  「晓翀,你不能这么狠心,抛下我和茶壶叔,你走了,我们可怎么活……」

  「妈妈……我就算去了……心也和你们永远在一起的……你要是离开如意楼
了……也带我一起走……」

  「晓翀……我苦命的孩子,为什么我不是你的娘亲!为什么?」

  「妈妈……在我心中你已经是我的娘亲了……如果上天让我选择……我一定
选择妈妈做我的娘亲……」

  「茶壶叔……你和妈妈一直保护着我……你们就是我的亲人……」

  「我配不上你……晓翀……」

  「不……大茶壶,我们就是翀儿的父母,翀儿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一家现在
终于团聚了……我们三个的心从此永远不分离……」

  老鸨握着晓翀的手,泪水滴落在晓翀的脸上。晓翀依偎在大茶壶的怀中,脸
上挂职着幸福的笑容……

  「我很开心……能和你们这样在一起……我没有什么遗憾了……你们不必太
难过……我的时辰到了……」

  「翀儿……」

  「晓翀……」

  「你们听……多优美的音乐……天神娘娘们来接我了……对不起……我要将
你们的心也一起带走了……」

  风中摇曳的油灯突然熄灭,大茶壶和老鸨陷入了永暗之中。黑暗中,无法看
清对方的面容,两人却清楚地听见一阵幽扬的音乐,如丝如烟、时远时近……

  大茶壶和老鸨已然明白,怀中的晓翀已经离去……

  八重天,悠然居内。

  秦无双和吴大老板仍在互相埋怨。

  「算了,不想和你争下去了!我去看看晓翀醒了没有?如果他想见那两个孩
子,也想回到你的身边再说……」

  「也好!晓翀他不会怪我们的……」

  秦无双随着吴大老板来到了天香阁,天香阁内了陈设一如昔年,只是阁内却
空无一人……

  「我的翀儿去哪了……难道……」

  吴大老板冲了出去,秦无双紧跟其后,也冲了出去……

  黄泉地内,一片永暗……

  吴大老板手持着纱灯,照亮了整个黄泉地。

  晓翀面带微笑,靠在大茶壶的怀中,大茶壶面无表情,紧紧搂着晓翀……

  「大茶壶!我的翀儿他怎么了?」

  吴大老板想走上前去,大茶壶却突然转过身去,将晓翀搂得更紧。

  「吁!你们没看见我们晓翀睡着了么?吵什么吵?我们晓翀已经累了,他要
永远睡下去……」

  「大茶壶……翀儿是不是……死了……」

  「什么?不会吧?梁晓翀,你不能死,你还没告诉我到底原不原谅我?」

  吴大老板和秦无双已呆立在当场,身后却突然挤过来一个人。

  「起开!好狗不挡道!凭什么挡着老娘的路!」

  老鸨手中捧着一个锦盒,拿到大茶壶身边。

  「大茶壶,我们晓翀的衣裳全在这儿了,我们为他换上吧!」

  「嗯!妈妈,我们去逢缘厅吧,我得为晓翀洗净身子,才能换新衣裳!」

  「走吧!」

  大茶壶抱起晓翀,老鸨捧着锦盒,向一重天而去。

  「让开!」

  大茶壶和老鸨出了黄泉地,二人好象根本看不见吴大老板和秦无双的存在。

  就在大茶壶怀中的晓翀与吴大老板擦边而过的时候,吴大老板感到晓翀的身
体是那样的冰冷……

  一重天,逢缘厅内。

  大茶壶已将晓翀浣洗完毕,换上老鸨送来的锦袍。老鸨正在为晓翀梳理着头
发,戴好玉冠。

  「一年了,晓翀刚进如意楼时,是我第一次为他浣洗,这是最后一次……」

  「真漂亮……这双青丝履正合脚。还有这个腰封,一点都不紧。」

  老鸨象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一样,仍在陶醉。

  吴大老板和秦无双站在逢缘厅内,望着面带微笑详和而美丽的晓翀,心中有
种莫名的痛……

  「兰韵姐姐……我想看看晓翀……」

  秦无双走近晓翀,老鸨却突然一把将他搡开。

  「你想做什么?少碰我的儿子!」

  「兰韵姐姐,晓翀不是你的儿子,她是我的儿子……」

  「胡说!秦无双!你为什么不肯面对现实?你的孩子十几年前就死了,你从
八重天……不!九重天摔了下来,你的孩子小产了。晓翀是我生下来的,后来被
你偷走了,对!就是你偷走的!现在我们母子终于团聚了,你还想再偷走我的儿
子吗?」

  「兰韵姐姐,你没事吧?当年小产的是你啊!」

  「胡说!明明是你!你看,晓翀的穿着多华美,就和我一样!晓翀长得多漂
亮,也和我一样!晓翀是我亲生的儿子!就是我亲生的!是我生的!是我!」

  老鸨双眼里面满的血丝,红如血染,咬着牙齿,突然冲过去扯住秦无双的头
发,大声咆哮。

  「妈妈,晓翀是你的儿子,他睡着了。我们不能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再打扰
他,我们准备入殓吧。」

  「对!要把我的儿子藏起来!不能让他们偷走!大茶壶,快点入殓!」

  大茶壶轻轻抱起晓翀,向外走去,吴大老板却一把将他拦住。

  「大茶壶,这到底是怎么了?兰韵她……」

  「没事的……妈妈可能只是太伤心了……得了失心疯……您请个郎中为她瞧
病吧……」

  「大茶壶!我的翀儿真的死了么?你们想把他弄到哪去?」

  「爷,晓翀他累了,去年他刚来时我和妈妈给他订的那口薄棺就在后院,现
在终于用得上了……」

  「那口棺材太薄了,我去重新订一口上好的来……」

  「不必了!晓翀不需要!就好象他情愿选择黄泉地而不是天香阁一样……」

  望着大茶壶远去的身影,吴大老板的身体亦在摇晃,仿佛整个如意楼都在摇
晃……

  「翀儿……为什么你不肯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呢……难道这就是你对我的报
复吗……还是天意如此……造物弄人……」

  大茶壶的身影早已消失,逢缘厅内,吴大老板与秦无双依然呆立在原地,只
有老鸨还在自言自语、时哭时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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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zddzqp(2010-12-20 19:49): 以上通过
               七十 筵散

  瘦西湖畔,桃花林中。

  虽然桃花早已凋谢,桃枝上却接满了稚嫩的果实。

  黄土垅中,却不知何方佳人长埋秀骨。

  一座新塚,两行轻泪。珍馐百味,香烟缭绕。墓碑不大,却只刻着四个字晓
翀之墓。

  一个中年男子独坐在墓前,平静地烧着纸钱,却不清楚他和墓中人的关系,
但是有人却认得,这个人是如意楼的大管事……

  有人说,这里埋的是如意楼的人;也有人说这里埋的是位绝代佳人;但是从
没有圈起的坟墓可以得知,这里面埋的是个孩子……

  如意楼,八重天,流泉居内。

  老鸨的病况日重,已经认不清人。每天只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不时地呼
唤着一个名字——晓翀。

  「大茶壶,长禄去请暮雪怎么还没来?要不你去看看……」

  「我刚给晓翀烧过纸……」

  「大茶壶,为什么你不让我看看晓翀就入殓下葬,他到底临终前对你说了什
么……」

  「爷,没什么好看的,如意楼死个娈童没什么大不了,一口薄棺,一坯黄土
足矣……」

  「大茶壶,晓翀他是我的儿子,你为什么不让我看他……」

  「爷有的是银子,再买几个没开苞的丫头,生他十几个儿子就是了。爷真想
看晓翀吗……爷不怕他缠住您吗……」

  「算了……不见也好……让他静静地去吧……」

  「所以爷你还是不见他好……我去看看长禄回来了没。」

  吴大老板依然守在老鸨的身边,老鸨仍在昏睡,大茶壶透过门前的妆镜清楚
地看到吴大老板鬓边新添的白发,脸上掠过一丝笑意……

  一重天外,长禄从马车上扶下了薛暮雪。

  「这个给你,你天天涂在患处,隐疾一定会除根的……」

  「谢谢薛公子赐药。」

  「不过……身子好了,你可得注意,小心别得了什么风流病。」

  「是,薛公子说得极是。」

  长禄点头哈腰,薛暮雪却望着一重天花厅内面无表情的大茶壶。

  「薛公子来了,爷在流泉居等您多时了。」

  「我知道了。」

  薛暮雪随着大茶壶上了流泉居。

  流泉居内,薛暮雪为老鸨施针。

  「邢妈妈没什么……只是伤心过渡引起的癔症,俗称失心疯。用过针,再服
点药就没事了。」

  「有劳暮雪了,我有些累了,最近突然瞌睡多起来了,可能是我老了。大茶
壶,你陪我去悠然居。」

  「是,爷。」

  大茶壶扶起吴大老板出了流泉居。薛暮雪仍在精心为老鸨施针……

  约一柱香的工夫,老鸨哇地吐出一口血痰,人已清醒了过来……

  「是你救了我,薛公子……」

  「是他让我来救你……」

  「你不必救我……让我随晓翀一起走……」

  「错不在你,你不必死!」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问吧。」

  「十几年前,我从八重天上摔了下来,腹中的胎儿小产了,我大出血差点死
去,是薛公子救了我。」

  「不错,那次你能捡回一条命,真是幸运。但是你却从此不能再生育,成为
一个不完整的女人。」

  「我想知道,我那次小产是不是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老鸨找挣扎着爬起身来,望着薛暮雪,薛暮雪却摇了摇头。

  「这世上有一种药叫做十步醉。这原来是朝中用来害人的方子,若有人服用
此药后,约十来步便会突然眩晕,很容易坠马或坠车身亡。当年有人曾重金请我
配了这种药。」

  「是谁……」

  「一个子常来杏子林品香的人,他说要用来让一个永远消失,我并不知道他
想让谁消失,也不想知道……」

  「他不必这么麻烦的,他可以直接杀了我们。」

  「他不想杀你,他只是想让你腹中的胎儿永远消失……」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孩子……」

  「好象他听秦无双说你那段时间和一个盐商走得很近,这个孩子不一定是他
的,所以他认为只要有秦无双腹中的胎儿就足够了,你的胎儿他并不需要……」

  「哈哈……吴天亮,是你杀死了你所有的儿子,我和那个盐商根本就没有行
过房……那段时间只有你碰过我的身子……」

  「邢妈妈,真象永远不好听。这么多年,我一直很想告诉你,但是你没问过
我。我答应过他,不会告诉你,但是你要是问我,我就会说。你好好休息吧,我
也要走了……」

  「谢谢你,薛公子……」

  「兰韵,我不想叫你妈妈了。我曾在杏子林中对晓翀说过,如果他有事我就
要用自己的方式为他复仇,很报歉告诉你真相这也是我复仇的一部分。我要告辞
了……」

  「我明白了,暮雪。我不怪你,我还是要谢谢你,晓翀临终前,托我交给你
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幅画,就在我的几案上,你自己取吧。」

  薛暮雪取过画,轻轻展开,却是当日自己送给晓翀的残荷听雨图。

  「自从薛公子送画给晓翀,他就一直当宝贝似的。从黄泉地带到天香阁。后
来就存放在我这里,他临终时让我把它还给你,就当是个念想吧……」

  邢兰韵没有起身相送,薛暮雪抱着画卷悄然离开了流泉居。

  八重天,悠然居内,吴大老板已然睡去。大茶壶望着吴大老板眼中透着一丝
残酷……

  扬州城内,一座三进的院落。

  一个妇人正在院中跑进跑出,大喊大叫。

  「渔哥!你为什么不讲信用,你说过只要晓翀肯原谅我,你就原谅我!」

  「水生!绣芳!你们在哪里!娘亲真的很想你们!」

  「你们快出来!娘亲不再逼你们读书了……」

  空荡荡的院落中只有妇人的哭喊声,张渔哥乘着妇人去如意楼寻找晓翀时竟
然带着两个孩子不知所踪。

  如意楼一片繁华与喧嚣。

  岁月匆匆,转眼已过月余。

  老鸨的身体已然恢复,每日仍和大茶壶忙着迎来送往的生意……

  吴大老板最近深居简出,很少与人见面,似乎变得有些孤僻。

  八重天,悠然居内。

  吴大老板将手中的一个包袱递给老鸨。

  「老爷,这是什么?」

  老鸨的眼波仍在流动,手中的纨扇上下翻飞。

  「这是你的首饰,是从黑风寨马黑胡的手中夺来的。」

  「谢谢老爷,这些首饰可都是我心爱之物,不过这上面没沾血吧?我可很怕
冤魂索命……」

  老鸨望着吴大老板,拍了拍胸口。

  「那些人是我让青红帮的人杀的,与你无关,就算他们要索命,也应该来找
我。」

  「那最好,谢谢老爷了,如意楼的生意最近是越来越好,我还得忙活去!」

  老鸨笑着出了悠然居,眼中已全无笑意……

  「大茶壶,我想去杏子林住几天,你陪我一起去吧!」

  「爷,这恐怕不行。三天后是晓翀的七七,我要为他多烧些纸钱,回魂夜阴
气很重,爷还是带长禄去杏子林躲躲吧。」

  「躲……我不是怕……我只是很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想找人说说话……」

  「爷,去杏子林吧,杏子也许都能吃了。没事我就先去忙了,妈妈一个人根
本忙不过来。如意楼的生意最为要紧!」

  「那还早呢!对了,大茶壶,你把九尾叫过来。」

  「是,爷。让九尾侍奉您一定有趣味!最近九尾的生意好得很!」

  大茶壶低着头,退出了悠然居,眼中掠过一丝寒意……

  八重天,悠然居内。

  九尾穿着艳丽,站在吴大老板面前,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地却总是一副很委
曲的样子,招人怜爱。

  「主人,要九尾为您歌舞还是品箫?」

  吴大老板摇了摇头,却突然笑了笑。

  「亚瑟,你来如意楼有几个月了,还习惯吧?」

  九尾听到吴大老板叫他的真名,吓得魂不附体,跪倒在地。

  「主人……我……」

  「亚瑟,你是不是以为晓翀不告诉我,我就永远不知道你的身份。你是万福
春派在我身边的奸细,这我早就知道。在我枕下放小布人是你,我早就知道。」

  「主人,既然您早就知道是我,为什么您会对晓翀哥哥……」

  「我不以允许任何人的背叛,尤其是大茶花壶和兰韵,他们为了晓翀想要离
开我,我不能忍受,所以我想毁了晓翀让他们后悔一辈子,现在最后悔的人却是
我……」

  「主人,你会不会杀我……」

  「我本来觉得万福春把他的宝贝送给我,我当然要笑纳,我不但玩弄你的身
体,还用你去赚银子。你这么有用,我当然不让你死!当然在你没用时,我会让
你死得很惨……本来我是想利用你让万福春一败涂地,但是现在一败涂地的却是
我……」

  「主人……对不起……我是被逼的……」

  「在我的计划里,你本来也是要死的,但是现在晓翀死了,我突然觉得整个
世界都变得很寂寞,既然晓翀一直不愿出卖你,我也不想再要你的命,毕竟你也
是个孩子……」

  「主人……我对不起晓翀哥哥……」

  「这是一百两银子,还有你的牌子,你走吧……」

  「主人,您让我去哪里?」

  「从哪来的就去哪里吧……我累了……我想休息……」

  「是,主人。」

  九尾拿着吴大老板给他的东西,出了悠然居,却象有些依依不舍……

  杏子林,一片郁郁葱葱。

  听香榭内,吴大老板出神地望着面前的薛暮雪。

  薛暮雪手捧着鱼食罐,斜倚在勾栏边喂着湖中的金鲤。

  「去年这个时候,你也来过杏子林。现在杏花谢了,杏子未熟,你来做什么
呢?」

  「我也不知道,我不想待在如意楼,突然发现惟一能来的只有杏子林。」

  「吴大老板在说笑吧?只要肯出银子,大江南北哪不能买宅子,置家业?怎
么会没地方可去呢?」

  「暮雪,我现在很寂寞,我想一直住在杏子林。」

  「当然可以!这杏子林本来就是你的产业……」

  薛暮雪突然将手中的鱼食罐抛入湖中,随着鱼食罐的沉入,湖中的金鲤一起
沉入湖中……

  「暮雪,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抛掉鱼食罐?」

  「我还记得这是上好的牡丹青花瓷罐,当年你告诉我它很值钱,我却偏要用
它来装鱼食。」

  「你一直都很任性,我早已习惯了。我再卖一个新的给你吧。」

  「不用了,我以后不再喂金鲤了。」

  「为什么?」

  「我明天一早就要回京城了。」

  「暮雪,你要离开杏子林?你不是说你除了杏子林根本没有地方去……」

  「家父现在是正五品的太医院使,撑管着整个太医院。他最近身体不适,想
让我回去看看他。我已经给家父去了书信,答应回京城去探望他。」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会回来了,我已经准备入太医院,凭我的医术考入太医院并不难。先
混个正八品的御医当当,日后整个太医院就是我的。」

  「暮雪,你真要走?当年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侯,我就知道你决不是个游方
郎中,原来你是太医院使的公子,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不和家人联系,现在却
突然想着回去?」

  「因为晓翀!我原来以我的父亲是天下最自私最无耻的父亲,为了自己的性
命不惜出卖自己儿子的身体。虽然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到处打听我,但是我却不想
回家。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那自私的父亲比起晓翀的父亲还真是小巫见大巫。所
以,我决定回京城!我不想再留在杏子林做个孤独的灵魂,我要回京去向当年凌
辱我的讨回血债,用我自己的方法!」

  「暮雪,你……」

  「邢兰韵已经知道当年十步醉的事情了……」

  「暮雪!你为什么要告诉她!你答应过我不告诉她的!」

  「我只是答应你,如果她不问我,我就不告诉她,可是她问我了……」

  「你……不行!我得回去向兰韵解释,这一切都是误会啊。这都是秦无双的
错!」

  「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自己有多可笑?这是杏子林的房契、地契,请你查
验!」

  「我不要杏子林!我不要!我要去向兰韵解释,你说的是假话!」

  吴大老板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杏子林,薛暮雪却缓缓站起身来,开
始整理自己的药箱……

  如意楼,八重天,流泉居内。

  老鸨坐在妆镜前,望着自己的影子。妆镜中的身影穿戴朴素,一身布衣,老
鸨不由笑了起来。

  这么多年自己一直留在如意楼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真是为了要当如意楼的
女主人?二十年了……原来自己除了满腹辛酸什么也没有得到……

  老鸨环视着流泉居,紧紧关上了房门,却推开了悠然居的门。

  悠然居内,多少欢爱已不复,老鸨惟一想要的只有一样东西。

  重帷之后万花塚内,琳琅满目竟是各样的锦袋。那是如意楼中被封的牌子。
老鸨走上前去摘下两个锦袋,收在怀中。

  老鸨出了悠然居,却始终没有勇气再上天香阁。老鸨顺着后梯来到了后院,
大茶壶早已备好了马车。

  「东西全都装好车了,妈妈你真舍得走吗?」

  「大茶壶,你以后不要再叫我妈妈了,你我叫兰韵,我已经不是如意楼的老
鸨了。」

  「我怎么能直呼您的大名……」

  「名字就是用来叫的,我的名字不是他一个人的专利!茶壶兄弟我们一起走
吧!」

  「兰韵,我送你到马头,你就转坐船去苏州,一切我都已安排好了。」

  「谢谢你茶壶兄弟,你难道还要留在如意楼?」

  「我还有事要办,我答应过晓翀的事情还没办到,如果事情办妥了,我就去
苏州城找你。」

  「嗯!我等你的消息!我要带着晓翀他一起回苏州了,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
了。」

  大茶壶望着老鸨手中的一红一绿两个锦袋,跳上了马车,策马扬鞭……

  马车急驰,邢兰韵将手中的两个锦袋系在一起。

  「晓翀,娘亲终于为你赎牌了,你要和娘亲一起回苏州去,那里的桃花会开
得更艳……」

  如意楼,一重天内。

  长禄扶着吴大老板冲了进来,大茶壶却正坐在花厅内,喝着茶。

  吴大老板冲进了流泉居,流泉居内空无一人,妆镜前只有一封书信。吴大老
板打开书信,上面只有短短数语,却附着一沓银票。

  「邢兰韵原身价八百两,赎牌银二千四百两;梁晓翀原身价三千两,赎牌价
九千两;共计一万一千四百两,银票附上,卖身契、花牌已取。」

  吴大老板冲进悠然居内,万花塚内,花牌云集。八重天流泉居下却已空无锦
袋,九重天天香阁下却只剩下一个绿色的锦袋。

  「兰韵……你不能走……我要娶你……你不能离开我……」

  吴大老板冲出了悠然居,来到了一重天的花厅内。

  「大茶壶,兰韵呢?」

  「已经走了。」

  「她去哪了?」

  「她带着晓翀回家去了……」

  「长禄!快!我们去马头!我要把兰韵追回来!」

  吴大老板冲出了一重天,长禄连忙备好车,马车向马头奔驰……

  大茶壶淡淡一笑,转身进了逢缘厅。

  扬州城马头上,来来往往的船只比比皆是。

  吴大老板左右张望着,却突然转过身去,摇了摇头。

  「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就算是找到兰韵,她也不会和我回去的……
让她先冷静一下也好……」

  「爷,不追了吗?」

  「回吧……我觉得有些凉……」

  「现在是盛夏啊!爷是不是着凉了?」

  长禄扶着吴大老板刚要上马车,却听到马头上传来阵阵的谩骂声。

  「死疯婆子!滚远点!」

  「又脏又丑声音还那么难听?离我远点!」

  「再不滚!老子把你这臭娘们丢进湖里喂老鳖!」

  二人循声望去,只见马头上一个披头散发的黑衣妇人正被泊在马头的船主推
搡咒骂。

  妇人披头散发,赤着双脚,却将鞋子拿在手中。沙哑的声音反反复复、唠唠
叨叨。

  「水生、绣芳、娘给你们蒸好了包子,你们快回家吃啊!渔哥,我错了,是
我对不起晓翀,你就原谅我,带我一起走吧……」

  妇人将手中的鞋子不停向路人递去,口中仍在叨念。

  「吃吧!娘蒸的包子最好吃了……水生、绣芳、晓翀、渔哥你们快来一起吃
吧……」

  「滚开!疯婆子,脏死了!」

  妇人被一个船主一把推倒在地,妇人却爬了过来,她血红的双眼望着吴大老
板。

  「你见到我的水生和绣芳了么?让他们快来吃包子!不!晓翀?你是晓翀?
你别过来!娘亲不是故意的!不是……」

  妇人突然如着了魔一样,连滚带爬地跑开了,吴大老板叹了一口气,转身上
了马车。

  「秦无双……她竟然疯了……」

  马车疾驰,向如意楼进发……

  如意楼,一重天,花厅内。

  吴大老板有些疲惫,不由坐了下来。

  「大茶壶,你陪我上悠然居去。」

  「爷,让长禄送你上去吧,我要走了。」

  大茶壶已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衫,背着一个小包袱,面带笑容望着吴大老板。

  「大茶壶,你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我答应过晓翀要找到水生和绣芳,要帮他们捉泥鳅。」

  「捉泥鳅……你也疯了?大茶壶,你在胡说些什么?」

  「除非爷杀了我,或是打断我的腿,否则我要去找水生和绣芳,找遍江南各
个水乡各艘渔船,直到找到水生和绣芳,然后帮他们捉泥鳅!」

  「你也想要离开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们全要离开我!滚!全给我
滚!」

  吴大老板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却已站不起身来。

  大茶壶跪在地上,给吴大老板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来,抬起头,大步
出了如意楼。

  如意楼外,阳光似乎格外美好,大茶壶面带笑容,朝着阳光迈进……

  夕阳西下,瘦西湖畔,桃花林中。

  一座小小的坟茔,一个小小的墓碑。

  一个番邦少年伏在坟前,放声哭泣。

  「晓翀哥哥,你带我一起走吧!天下之大已没有我容身之处了。」

  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内一位翩翩公子坐在车内,注视良久。

  「晓翀哥哥,你走了,都没有人管我了。我想和你一起死……可是我怕痛,
晓翀哥哥,请你告诉我,死会不会痛?」

  「死怎么会痛?这世上只有活着才会痛!」

  马车内的风姿态绰约的公子已走了过来,笑望着面前的少年。少年抬起头来
却被公子蛊惑的笑容所迷惑。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为什么还不回家?」

  「我叫亚瑟,今年十四岁,我没有家。」

  「我想起来了,你不是如意楼的九尾么?晓翀好象有提起过你。」

  「你是谁?你认识我的晓翀哥哥?」

  「我姓薛,是京城太医院使家的七公子,我准备回京去。」

  「你就是薛公子?晓翀哥哥说你是个大好人,求求您带我走吧,只要离开这
里,去哪里都行!」

  「哦?你为什么不回如意楼去?」

  「薛公子,其实我是万春楼的万大爷派去如意楼作内应的,吴大老板说为了
晓翀哥哥,他原谅了我,放我回去。可是万大爷不让我留在万春楼,他非要让我
回如意楼去继续盯着吴大老板。我也不敢告诉万大爷我的身份已经暴露,我只有
到晓翀哥哥这里来哭诉,却遇到了薛公子。」

  「原来是这样!你真想和我去京城?」

  「是啊。请薛公子看在晓翀哥哥的面上救我一命吧。」

  「好吧!谁让你认识晓翀呢?」

  「多谢薛公子收留!」

  九尾给薛暮雪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回身又对着坟茔拜了三拜。

  「晓翀哥哥,我要走了,以后我还会来看你的。」

  薛暮雪望着坟茔,却未言语。

  「上车吧,从今往后,你就叫如意,是我的药僮,回到京城,你一切都要听
我差遣。」

  「是,如意一切全凭公子安排。」

  九尾随着薛暮雪上了马车。薛暮雪坐在车厢内,手中拿着一幅画似在出神。

  「公子您在看什么?」

  「这是我送给最重要的一个人的礼物,可是他却还给了我……」

  「那就再送给他吧!」

  「有机会再说吧……如意,你睏了就睡吧。」

  「嗯。」

  九尾点了点头,躺在宽大的车厢内,薛暮雪递过一条绒毯,盖在九尾身上。

  薛暮雪望着沉睡中的九尾,脸上掠过一丝笑意……

  「九尾,你应该很对不起晓翀吧?别以为你是个孩子,我就不会对你下手!
我说过,我会为晓翀报仇,所以不论是谁都一样!」

  「晓翀,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很喜欢吴天亮,但是因为你,我也不会放过他
的!我一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那次你叫我没有答应做你的哥哥,晓翀弟弟……」

  「哼哼……真不错!上天的确给我一个好机会,京城里娈风最盛,有了九尾
这个小东西,我只要好好利用,一定有机会报我当年受辱之仇。」

  马车踏着夕阳,向京城地发,已逐渐消失在暮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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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一  蛇足

  如意楼,繁花依旧。

  长禄终于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如意楼的大管事,花嫣容也顺理成章地做了她的
老鸨。

  吴大老板却好象变得越来越糊涂,总是一人独坐在悠然居内发呆,也很少出
门。

  如意楼,一重天,花厅内。

  花嫣容乘着四下无人,拧着长禄的脸。

  「怎么样?听我的没错吧?只要除掉了梁晓翀,大茶壶和邢兰韵都不会留在
如意楼,这如意楼不就是咱俩的?」

  「我的好姐姐,我不是一直都在听你的吗?」

  「当初要不是我用两个荷包就拉长福和长寿下水,让他们在大老板的心中失
了信任,你小子能有今天吗?你要如何谢我?」

  「姐姐说怎么谢就怎么谢!」

  「那么今晚我们就重温鸳梦如何?」

  「一切全听我的好姐姐你的……」

  万春楼,五福地洞天地字间,万福春仍在反复琢磨。

  「梁天雾……我说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

  「终于被我查到了,梁天雾原来就是青红帮的故帮主段德飙的乘龙快婿!段
德飙死后,他的女儿段天香做了帮主,不过,段天香很快也死了,青红帮其实就
落在这个梁天雾的手中。哼!原来如意楼就是青红帮开的黑场子!可是没想到我
去扬州府报官,官府却包庇了这个梁天雾!我好恨啊!真想一把火烧了这座如意
楼!烧死这个吴天良!」

  「哈哈哈哈……吴天良!你等着!我早晚一把火烧死你!」

  万春楼内门可落雀,空荡荡的花厅内回响着万福春几近疯狂的咆哮……

  如意楼,一重天,逢缘厅内。

  花嫣容惨死在床上,满头是血,双眼突兀。

  长禄已被扬州府摛获,脖子上套着枷锁。

  「爷,您可要救救我啊!爷……」

  吴大老板望着长禄,却突然笑了起来。

  「你们全都不是好人!你们全都想背叛我!你们全都去死吧!」

  「吴大老板,如意楼的大管事长禄我们可要带走了!如今这如意楼里发生了
命案,这里要暂时封闭一段时间,等案子结了才能营业,您恐怕最近不能做生意
了……」

  两个差役向吴大老板打着招呼,吴大老板点了点头。

  「封吧!早就该封了!」

  吴大老板似笑非笑,摇摇晃晃地向八重天走去……

  如意楼,已闭门数日。

  吴大老板坐在八重天悠然居窗边的摇椅上,望着窗外,又在发呆。长禧站在
一旁回着话。

  「爷,长禄的案子判下了,是斩监候,秋后就要问斩了。」

  「嗯!知道了……」

  「爷,长禄杀了花嫣容,竟然是因为奸情。」

  「长禧,以后好好找个本份女子过日子,可别找花嫣容那种女子。」

  「爷,听说是因为长禄和花嫣容偷情交欢,两人正在兴头上,长禄的命根子
突然烂在花嫣容的阴户里,长禄急了,说花嫣容是烂婊子有脏病,害了他。花嫣
容也急了,说长禄他是个死太监,自己没用。长禄气不过,就随手拿起床边的花
瓶,把花嫣容的脑袋砸开了瓢……」

  「我知道了,你去吧……」

  「是,爷……」

  「对了,反正最近如意楼也不能做生意,你去包几艘豪华的大船来,我们去
游湖,在瘦西湖上做生意。」

  「是!还是爷想得周到!对了,爷,这是薛公子从京城给你写的信。」

  「暮雪的信?你放下吧……」

  「是,爷。」

  长禧开心地下了八重天,吴大老板轻轻展开了薛暮雪的书信,双手却在不停
地颤抖。

  「暮雪,你到了京城一切安好,都还习惯吧?长禄是你害得吧?我根本就不
信你会替长禄治病,你就是你,永远都是这样……」

  「晓翀,我真的好想你……没有你的世界原来是这么寂寞……你走后,我突
然发现,我已分不清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

  「什么?暮雪?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晓翀他其实根本就没有失忆,是他让
你这么说的,他竟然是为了怕我伤心?不!晓翀,你为什么要这么善良?晓翀,
我……」

  吴大老板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手中的书信跌落在地上,心口一阵疼痛,人已
昏死过去……

  数日后,瘦西湖上,六艘豪华的大船正在游湖。

  如意楼中所有的人具在大船上谈笑风生,扬州城内的销金客全都汇集在大船
上游湖寻欢作乐。

  大船内上至各重天的姑娘娈童,下至小厮丫头,苍头虔婆全都到齐,这却是
吴大老板的命令。

  但是,却似乎并未看见吴大老板的踪影……

  如意楼内,空无一人。

  吴大老板一人立在花厅内,四处张望。一夜之间,吴大老板的头竟已全白,
身体也显得佝偻。

  红毡毯上,仿佛有个雪白的身影,向九重天飘然而去……

  「等等我……」

  吴大老板冲上了九重天,猛地推开了天香阁的大门。

  天香阁内,一切如初,吴大老板突然打开了书架的暗门,取出了一个灵牌。

  「亡妻段天香之位,夫梁天雾立。」

  「天香……你赢了……你的诅咒真的应验了……天香阁主真的让我失去了一
切……」

  「天香,你一定很高兴吧?我现在真的很寂寞,我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你
说得对,我真的很怕孤独……」

  「天香,晓翀的出现是不是上天和我在开玩笑?还是坏事做得多了,真的会
遭报应?」

  「天香,其实我真的好后悔啊!我现在情愿用所有的一切去换回晓翀,但是
却换不回……我的心很痛……原来这就是心痛……」

  「天香,你说得对……荣华富贵、权力名誉、我根本带不走……你设计的如
意楼可真好……但是我现在却一点也不喜欢了……」

  翌日清晨,如意楼已在熊熊烈火中,化为乌有。占地数亩的如意楼现在只剩
下一片废墟。

  扬州府亲自前来来调查,却一无所获。没有人知道如意楼为何为突然起火,
也没有人知道是什么人纵的火。

  如意楼中所有的人具在,只有吴大老板却神秘失踪。

  有人说,纵火者正是万春楼的万福春,理由是他一直和如意楼有隙,数日前
他还去过扬州府诬告吴大老板是黑道匪首。未果后,他一直扬言要烧掉如意楼,
烧死吴大老板。

  也有人说,这是吴大老板自己纵的火,理由是吴大老板有意支开了如意楼中
所有的人。

  更有人说,如意楼的火是冤魂索命,因为如意楼内空无一人,所以阴气过重
鬼火焚楼。

  没有人知道如意楼真正起火的原因,但是至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吴大老
板,仿佛他已在世上消失,或者,这世上从未有过这个人……

  有人说,吴大老板已被大火烧死,但是却始终未找到他的尸骸……

  也有人说,吴大老板他并没有死,他借用这场大火逃遁,又换了一个新的身
份,继续着新的生意……

  更有人说,吴大老板的确是死了,只是因为火太大,他已化为飞灰烟灭……

  如此种种,皆是传说,没有人知道孰真孰假……

  如意楼被焚后的数日,万春楼的万福春和胖鸨母被人杀死在万春楼内,杀人
者是一群黑衣人,他们来得快,去得更快。

  大家都说那些就是青红帮的人,青红帮的势力在江南很大,却不知万福春为
什么会招惹他们。

  扬州府草草结了案,只说是强人入室劫财,谋财害命……

  秋已至,天转凉。

  瘦西湖畔,桃花林中,已是碧桃累累。

  繁茂的草丛中,据说曾经有个小小的坟茔,却早已无法辩识准确的方位。

  有人说,那里埋着的是如意楼中的天香阁主,他是一夜千金的绝世美人。

  也有人说,名震江南的如意楼就是因为天香阁主的死而灭亡。

  还有人说,那里其实只是个衣冠冢,根本从来没有埋过人。

  更有人说,如意楼的天香阁主根本就没有死,他悄悄去了京城,或说去了苏
州……

  如此种种,亦只是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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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声

  夕阳西下,宽阔的湖面上风平浪静。

  一条小小的渔船正向前方划去。

  「爹爹,我们以后都要住在这条渔船上吗?为什么我们不回水乡去呢?」

  「是啊!爹爹,我们回去吧!绣芳也想和阿牛,胖丫他们一起玩。」

  「不行!我们不能回去了,说不定你们娘亲就在那里等着我们呢!」

  「爹爹,那我们就不回去了,你带我们去找晓翀哥哥吧!」

  「是啊,爹爹,绣芳也想晓翀哥哥,好想好想呢!」

  「晓翀被天神娘娘带走了,因为他是天下最善良最听话的孩子。」

  「骗人!爹爹是不想带我和妹妹找晓翀哥哥!」

  「爹爹不骗人!天神娘娘会派使者来传话的,只要你们做个听话的好孩子,
就一定会见天神娘娘的使者的,到时候就能见到晓翀了。」

  「爹爹,天神娘娘的使者会是什么样的?」

  「绣芳,爹爹也没见过,反正如果见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爹爹,天神娘娘的使者也会带我们捉泥鳅吗?」

  「水生,当然会,晓翀会告诉使者你们想要的一切……」

  「太好了,我们一定会听话的,我们要见到天神娘娘的使者,让他带我们去
见晓翀哥哥。」

  「绣芳,晓翀哥哥不在,我也会带你去捉泥鳅的。我也会把捉的泥鳅都给你
的,我是哥哥嘛!」

  「水生哥哥,你真好!我们都是乖孩子,天神娘娘的使者就会很快来找我们
呢!」

  「天神娘娘的使者?」

  这本是张渔哥一句随口编出来哄骗孩子的话,看着两个孩子那样认真对待,
张渔哥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但愿天神娘娘真的派个使者来见见我的孩子吧!」

  平静的湖面粼波荡漾,却传来阵阵孩子稚嫩的儿歌声……

  「池塘的水满了雨也停了,田边的稀泥里到处是泥鳅。天天我等着你,等着
你捉泥鳅,大哥哥好不好咱们去捉泥鳅……」

  清澈的湖水伴着清脆的歌声随风飘散,远远一艘快船上一个中年男子却突然
眼前一亮。

  「晓翀……捉泥鳅……难道……是他们……」

  张渔哥不停地划着手中的浆,他也不知道这条小船究竟要驶向何方,但是他
心中却充满着希望。

  「也许就在不远的前方,就是我和孩子们可以避风的港湾……」

  渔船渐远,宛如一叶小舟游浮于大千世界……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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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不知道啥感觉,让人头晕,有悲剧的嫌疑,行文流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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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zddzqp(2010-12-22 18:20): 番外之暮雪卷通过
            番外之暮雪卷 一 仁心

  十八年前,燕京城内,天子脚下,理学盛兴,民兴教化。

  名门闺绣皆深居绣阁,翩翩少年常招摇过市。

  京城士大夫阶级多好男风,家家豢养娈童成风。然而,京城中公认正六品太
医院判薛清录的七公子为京城第一美少年。

  清晨,微风轻拂。一位十四五岁的翩翩少年,白衣如雪,红绫为胯,手持一
柄折扇,来到京城内一个小巷中的鲁记商行。

  鲁记商行有兄弟三人,都是做北货生意的,少年正在精心挑选着人参鹿茸。

  「薛少爷,这可都是上好的行货,您慢慢瞧,我给您沏杯茶去。」

  「不必了,我挑好东西还要赶去太医院,今天就要入药,耽误不得。」

  少年秀美的容颜却若蒙霜,清高中略带冷漠,让人更加痴迷。

  「就要这些!马车停在巷口,掌柜的派个伙计给我送到车上,这是银子。」

  少年放下银票,却连头也没回,转身出了商行。

  「美!真是绝世美少年!男人容貌生得如此,让天下女人都要汗颜!」

  大掌柜的仍在品头论足,冷不妨被身旁的两人拍了一掌。

  「大哥,别发花痴了,薛家七郎都走远了。」

  「大哥,若是咱兄弟三人的店门口都堆满了人,就证明是薛家七少爷来进货
了。」

  「去!文虎、文豹忙你们的去!记得有好货就收着,等着薛少爷来了再拿出
来。」

  「知道了,大哥。」

  薛姓少年早已走远,商行中的三兄弟却仍对着空巷张望。

  少年向前引着伙计,快步向巷口走去,两旁围观的人群让少年心中隐隐感到
不悦。

  街巷中一群黄口小儿却在拍着手,跟在少年身后,唱着儿歌。

  「薛家七郎字暮雪,红绫绯胯白缎衫。京城少女争相嫁,何时送奴入罗帐?
薛家七郎字暮雪,红唇如染玉如面。京城才子皆相爱,何时为郎宽衣带?」

  「去!去!你们这些小孩子在胡说些什么?」

  少年的脸已涨得通红,快步跑出了巷口,飞身跳上了马车。

  马车内一位面貌和善的中年男子面带笑容望着少年,轻拈胡须。

  「暮雪,你这是怎么了?干嘛一脸不高兴?你的小嘴蹶得可以挂起爹爹的药
酒葫芦了。」

  「爹爹,这些人也太无聊了,天天围着我看,我脸上长着花吗?」

  「唉!谁让老天爷让我的宝贝七郎生得如此美貌呢?难道,我的暮雪还怕人
看?再说了,你随爹爹去太医院,那些着太医不是也一样对你品头论足吗?」

  「那些叔伯之辈倒还稳重些,这些京城的纨绔子弟,好象见了我恨不得抢去
他家一样!还招得一群黄口小儿,编些混曲打趣我,真是岂有此理!」

  「暮雪,其实人不风流枉少年,那些轻狂少年只是风流成性,你不理会他们
也就是了。倒是那些每日那些与你客客气气的长辈,也不定打得什么主意呢!」

  「爹爹,我不想去太医院了,我要回府睡觉去!」

  「暮雪啊,你永远都是那么任性。好吧!爹爹就先送我的七郎回府去,然后
再去太医院。」

  马车急驰在京城的街道上,转眼停在了薛太医的府门外。那翩翩少年下了马
车,转身进了府门。

  少年名叫薛暮雪,人称薛家七公子。其实薛家共有三男四女,薛暮雪是最小
的儿子,论排行也只是个三少爷。七郎是薛暮雪的乳名,因为他薛家的第七个孩
子,又是个男孩,所以薛院判便爱称其为七郎。但是不知薛暮雪的乳名是如何被
外人所知的,时间久了,京城人都称其为薛家七公子。

  薛暮雪是庶出,她的娘亲膝下只有他一子,剩下的两个兄长,四个姐姐全是
嫡出,都是薛院判的原配夫人胡氏所生。

  「暮雪,你不是随老爷去太医院了么?怎么又让老爷送你回来了?都十几岁
的人了,还整天么任性,真不知你娘亲是如何调教你的?」

  「大娘,您还是多操操自己的心吧,大哥已经三试都未考进太医院了,二哥
也已经二试不中了,大娘有空多调教一下二位哥哥,不要总是四处寻花问柳的,
有空多读读爹爹的医书。」

  「真不知道顾若兮是如何教儿子的!薛暮雪!你还当我是大娘吗?你也太目
中无人了!」

  在院中咆哮的正是薛院判的原配胡氏,少年却并未理会胡氏,轻蔑地一笑之
后,径直向后院自己娘亲的房间而去……

  后院有一间雅致的寝室,几案上摆着笔墨纸砚,琴案上摆着古琴,一位妇人
正坐在几案前,描摹着院中盛开的牡丹。

  薛暮雪倒身坐在妇人身旁,却满脸不快。

  「雪儿,你又任性了。不是说要和你爹爹去太医院么?怎么自己回来了?」

  妇人抬起头来,温柔贤淑的气质配着一张绝美的容颜。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象是身体极为虚弱。她正是薛院判的侧室,薛暮雪的生母顾若兮。

  「娘亲,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嫁到薛家?你看看那个老乞婆终日没事找
事!他生的儿子一个个笨得象猪,女儿丑得嫁都难嫁出去!到现在,那两个活宝
哥哥连《素问》和《灵枢》都背不下来,还自鸣得意,以医学世家自居呢!」

  「暮雪,你千万不可恃才傲物,轻视两位兄长。娘亲之所以会嫁给你爹爹,
是因为你爹爹却是有德有才,医者仁心。若不是你爹爹的回天之术,娘亲的固疾
早就让我长埋地下了。娘亲的性命是你爹爹救的,他又给予了你生命,你应该心
存感激,就别再乎你大娘的话了。」

  「娘亲,你放心。我一次就能考进太医院,八品的御医实在太小,只要我高
兴,坐到爹爹的位置也不是难事。」

  「暮雪,人生其实并不简单,你可千万不要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顾若兮望着薛暮雪得意的神情,轻轻摇了摇头,仍在描摹着牡丹,薛暮雪却
手捧着一本医案,随意翻阅……

  傍晚,夕阳欲落。薛府上下已用过晚膳,薛院判端坐在书房内,一脸严肃。

  「暮震,你是三试不中。暮霁,你也二试不重了。我们薛家的脸面都给你们
俩个丢尽了。」

  「爹爹,你为什么只说我们,不说暮雪,他就能一试便中么?」

  薛暮震撇着嘴,翻着白眼。

  「我的暮雪三岁便会背医药三字经,五岁便可熟读《难经》他七岁便可倒背
《黄帝内经》的《素问》《灵枢》二卷,十岁已将《古今医案》熟记在心。现在
已经可以开方下药,行医救人。虽不能说妙手回春,但也称得上医术过人。你们
两个都已是二十老几的人,却连《素问》和《灵枢》都背不下来,这次考试你瞧
你们都写了些什么?」

  「爹爹……」

  「你们全都给我跪着,直到背得下《黄帝内经》再起来。暮雪,你随爹爹去
出诊,太子太傅常大人很想见你。」

  「爹爹,常太傅的病还没好转么?真的重到连爹爹也治不了?」

  「暮雪,取过药箱,随爹爹去吧。常太傅一直很想见你,毕竟他还亲自指教
过你诗词和书画。」

  「嗯,我去取药箱。」

  薛暮雪从书房中取过药箱,递给薛院判,他回头瞪了跪在地上的两个哥哥一
眼。

  「你们若是真的背不下《黄帝内经》就让大娘给你们炖点猪脑汤好好补补脑
子。」

  「大哥,三弟说猪脑汤可以补脑,咱们多吃点,就能考进太医院了吧?」

  「是吗?我说三弟怎么那么聪明,原来是二娘偷偷给他吃猪脑汤啊!对!让
咱娘给咱兄弟炖它一大锅!」

  「对!咱们兄弟好好用猪脑补补脑!」

  看着薛暮震和薛暮霁的样子,薛暮雪冷冷一笑,转身出了书房。

  京城从一品太子太傅府。

  常太傅已卧病数月,薛医判已开过数方,却并不见好转。

  薛医判例行为常太傅诊脉后,准备开药方。

  薛暮雪立在卧榻前,望着日渐消瘦的常太傅,双眼有些红润。

  「薛院判,谢谢你带暮雪来看我这行将就木之人。」

  「常大人,您不必担忧,只要好好将息,病自会好的。」

  薛院判向常太傅打了一揖,便随着常府的管家前去开方。薛暮雪走到常太傅
的卧榻边,轻轻为常太傅诊脉。

  「常伯伯,您的病并无大碍,只要好好调养,一定会没事的。」

  「暮雪,你太年轻,我的病是治不好的……」

  「天下哪会有治不好的病?只有治不对的病!」

  「暮雪,我的病不是治不好,是不能治好。上面的意思是想让我死,你爹爹
又怎么敢让我活?」

  「常伯伯,家父常说医者仁心,所以他不会见死不救的。」

  「暮雪,我听说你要进太医院了。」

  「嗯,太医院使史世伯的意思想让我参加下届御医的选考。」

  「暮雪,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做过你的先生,要说我会一辈子都不会做
对不起你的事情,那是假的。但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却是真的。我已是将死
之人,不必瞒你,你今年还不到十五,仕途凶险,还是等你年满若冠再进太医院
吧。」

  「常伯伯……你不要太伤心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暮雪,你太年轻。上面是不会让我活到下个月的太后寿诞的,太医院就是
屠戮所啊!医者救人亦可杀人,在这世上,你最相信的人也未必不会出卖你啊,
暮雪……」

  薛暮雪望着日渐消瘦的常太傅,心中一阵酸楚。上个月,自己还在太傅府中
描摹山水花鸟。常太傅人称书画双绝,不但写得一笔好字,花鸟写意更是绝妙,
否则就不会亲教太子,贵为太子太傅了。太子登基为新皇,为什么太傅反生起了
病?薛暮雪并不明白,但是他隐隐觉得似乎大有隐情。

  薛院已经开好了方子,薛暮雪望着药方,眉头轻轻一皱。

  十日后,从一品太子太傅常大人病殁于是府中。

  薛暮雪没有去吊唁,却在书房中翻阅着常太傅的医案。薛院判吊唁回府,望
着薛暮雪微微一笑。

  「暮雪,别太用功了,以你现在的医术考入太医院易如反掌。」

  「藻戟遂芜俱战草,诸参辛勺叛藜芦。常大人内火炽盛,二便不通,乃阳实
水肿之证。用甘遂为臣药,泻水逐饮,可治水湿壅滞,水肿胀满。但是为什么会
以甘草为使药?既然是痰迷实证,用藜芦祛痰,却用了参水来进补,原来医者杀
人不见血是真的……」

  薛院判一把夺过薛暮雪手中的医案,面色已发白。

  「七郎!不许胡说!你才学了几招就敢在我面前卖弄?」

  「爹爹,您以前对我说的行医者,以仁术而仁心,原来全都是骗人的……」

  「啪!」

  薛院判的右手一扬,一记清脆的耳光扇在薛暮雪的脸上,薛暮雪泪中浸满了
泪水,望着薛医判,转身出了书房……

  「对不起,七郎……这是太后的旨意,我也是身不由己,你还年轻,以后你
会明白的……」

  薛院判打在薛暮雪的脸上,却痛在自己的心中。这么多年,他最满足的就是
有薛暮雪这么一个出众的儿子,最怕的就是心爱的七郎会离他而去……

  薛暮雪独坐在自己的寝室中,捂着被打得生痛的面颊,却突然有点想笑。

  「原来我心中神圣的医术并不只是用来救人的,院判大人,我薛暮雪又不是
小孩子了,你又何必如此相瞒,真是多此一举……」

  薛暮雪一把推开了窗户,任由窗外的微风轻拂着自己轻柔的长发,突然感到
一种莫名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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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筹码

  清晨,微风轻拂着院中的杨柳。

  薛院判轻轻扣着薛暮雪寝室的房门。

  「七郎,起身了么?」

  屋内无人应答,薛院判摇了摇头,用力搡开了房门,信步走了进来。

  薛暮雪和衣斜卧在榻上,一夜并未解衣,背对着薛院判,却并未起身。

  「七郎,你还在生爹爹的气么?是不是爹爹打疼你了?要不,七郎也打爹爹
一巴掌出出气?」

  薛暮雪白了薛院判一眼,却没有应声。薛院判坐在榻边,轻轻拍着薛暮雪的
后背。

  「暮雪,爹爹也是没法子。一入宫门深似海,有些事情你不懂。太后不想让
常太傅活着,是为了控制皇上,我如果不抱住太后这棵大树,我们薛家可就完了
啊。暮雪,你以后长大了你就明白了,人在官场,身不由已。」

  「爹爹,我是不明白,人这一辈子简简单单的不好吗?以爹爹的医术,开个
医馆,悬葫济世,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多好,为什么非要去趟那些混水呢?我希望
爹爹不要越陷越深,我明白爹爹是身不由已,但是再这样下去,爹爹你陷入不归
的。」

  「暮雪,爹爹答应你,等爹爹把手头的事情了解了,就带着你和你娘亲找个
幽静的地方过清静的日子。」

  「爹爹,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你整日配的那些送到宫里的都是些什
么药?」

  「暮雪,那都是些害人的药,你不知道也罢。」

  「害人的药?药不是用来救人的么?爹爹!」

  「这……等日后爹爹再告诉你吧,那些药方都放在我的密室里,总之是些见
不得人的药方。」

  「爹爹,你是不是有一个叫做『紫金续命丹』的药方?」

  「暮雪,紫金续命丹是薛家至宝,要九年才能配成九粒,十分珍贵。爹爹目
前都只剩下一粒了,要想配成新药,还得九年光景。」

  「爹爹,那紫金续命丹的药方能告诉我么?」

  寝室的门突然被推开,胡氏叉着腰瞪着薛氏父子。

  「当然不能!老爷,请别忘记薛氏祖训,紫金续命丹是薛家祖传秘方,传嫡
不传庶,传长不传幼。暮雪少爷你是占得上嫡还是占得上长啊?」

  胡氏冷笑着,望着薛暮雪。

  「我都占不着!大娘请回!不要随随便便进入别人的寝室!」

  「薛清录!你就宠着你的宝贝吧!我看你要如何向薛家列祖列宗交待!」

  胡氏悻悻地出了薛暮雪的房间,薛暮雪淡淡一笑,倒身又倒在榻上。

  自此之后,薛暮雪依然研读医案,配制药方,却再也没问起过有关紫金续命
丹的药方。

  平静的日子总是易过,不知不觉已过了一个月。

  薛暮雪不再提及考太医院的事情,但是却更加醉心钻研医术。

  是日,薛院判在进晚膳,大家只在低头用膳,却没有一人开言。突然,薛院
判打破了语闷。

  「暮雪,你今天怎么没去宁王府?」

  「爹爹,我还不是御医,宁王府不适合我去。」

  「暮雪,宁王有个八公主,天生有些癔症,宁王的意思是想让你到宁王府去
亲自照顾八公主。」

  薛院判望着薛暮雪,薛暮雪没有应声。

  「什么?老爷?难不成宁王想招暮雪做驸马不成?这怎么能行?暮雪是个庶
出,怎么能入宁王府?」

  胡氏在一旁大声吼叫,薛院判瞪了胡氏一眼。

  「这话我早说过,宁王却说了,要是真招暮雪为驸马他也不会在乎这些!如
果我们自已觉得暮雪是庶出配不上八公主的话,就让我休了你,立顾氏为妻。」

  「什么?老爷!你这就是有意想逼死我!顾若兮这个妖精生了个薛七郎更是
个妖精!」

  顾若兮低着头,没有应声,薛暮雪却突然站起身来,丢下碗筷,转身离席。

  傍晚,薛院判在顾若兮房中,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老爷,宁王真的想要暮雪过府?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若兮,恐怕事情有些不妙,宁王一定是想动暮雪的脑筋,否则宁王的痴呆
公主,招什么驸马。」

  「不行,还是让暮雪躲躲吧!」

  「也是,暮雪的脾气这么倔强,如果真的入赘宁王府有些不妥。先拖着吧,
反正宁王也没有太威逼。」

  是夜,薛暮雪独自在房中发呆,却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胡氏的反应如此强烈,好像自己抢了她什么宝贝一样。其实,薛暮雪的心中
早已对太医院失去了兴趣。

  三日后,薛院判在太医院轮值。突然大理寺卿刘秦奚来到了太医院。

  「刘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薛院判大礼参拜,刘秦奚却冷笑不止。

  「薛清录!你可知罪?」

  「刘大人,下官不知身犯保罪?」

  「皇上豹房中的李夫人突然暴毙,这位李夫人的病不是一直都是薛太医亲自
照顾的吗?」

  「原来刘大人是为此事而来。这位李夫人的病的确是下官所治,下官无能,
李夫人身患绝症,无法痊愈,所以才会……」

  「一派胡言!听说李夫人的腹中还怀着龙种,薛大人是为了办好夏皇后的差
才下的毒手也说不准!」

  「刘大人,您可不要冤枉下官!」

  「冤枉?反正皇帝陛下也起了疑,暗地里着刘公公协同东西二厂彻查此事,
薛太医就等着满门抄斩,诛灭九族吧!」

  「刘大人,下官不敢!请大人明察!」

  「不敢?这世上有你薛太医不敢的事?常太傅是如何死的?不是你薛大人送
上路的么?哼!看在同为太后办事的份上,我就不多说了。不过……太后只让你
杀大的,谁让你大小统杀?」

  「这……」

  「这连小的也杀就是皇后的意思,薛太医脚踩两只船,日子过得还不错……
如今皇上派本官来查案,本官若是查不清,刘公公却未必查不清……」

  「大人,请看在太后的份上,饶了下官一命,下官愿将家中所有财富一并献
上。」

  薛院判跪在地上,抱着刘秦奚的腿。

  「银子?你当我是贪浊的昏官么?薛院判还是在家等着满期门抄斩吧!」

  「刘大人,请您指给下官一条活路!」

  「活路?那倒是有一条,我最近听到一首儿歌很有意思……」

  「儿歌?刘大人什么儿歌?」

  「薛家有个七郎字暮雪,红唇如染玉如面。京城才子皆相爱,何时为郎宽衣
带……」

  「大人,不要!我家暮雪尚未满十五岁,不如……」

  「薛清录!我是给你面子,什么美人我得不到?不过是心情好才想尝尝这京
城第一美男子的滋味!今晚,你送你家七郎到我的别院中,这是地址,如果今晚
乘着我的兴致高,不能破了你家七郎的雏身,你就等着明天皇上抄家吧!」

  「暮雪……」

  刘秦奚早已扬长而去,薛院判却仍伏在地上,已是泪流满面。

  是日,酉时刚过,薛院判失魂落魄般回到了薛府,径直走到了后院顾若兮的
房中。

  「老爷,您今天的脸色很不好!」

  「没事,我只是有点累……若兮,暮雪呢?」

  「在药房中,好像在研究什么药,我看这孩子真是魔障了,一天到晚也不知
在做什么。」

  「我去药房找他,对了,你去熬些燕窝粥,我和暮雪一起喝。」

  「是,老爷。」

  顾若兮已去熬粥,薛院判独自向药房中而去。

  药房中,薛暮雪正在研究着,像是要配什么药。

  「暮雪……」

  「爹爹,你怎么来了?」

  「暮雪,这个送给你……」

  薛暮雪接过薛医判递过的一个锦盒,里面装着一粒紫色的药丸。

  「这是什么?」

  「这就是紫金续命丹,爹爹只有这一颗了,下会配药时,你和爹爹一起配制
吧。」

  「真漂亮,就象一粒紫色的南珠一样。难怪要九年才能制成。爹爹,我可不
是嫡长子,这个秘方我知道不太好吧?」

  「我的七郎……你真傻,这种药方不是什么人都能学得会的。暮震他连医书
都认不全,怎么能配得出紫金续命丹呢?」

  「我明白了,谢谢爹爹。」

  「暮雪,一会我要去大理寺卿刘大人的府中诊治,我今天头有些疼,你随我
一起去吧。」

  「爹爹不舒服就休息一下吧。」

  「没事,有你在就没事……」

  「好的,我去取药箱。」

  「暮雪,我在马车上等你。」

  薛暮雪点了点头,笑着去取药箱,薛院判却咬了咬牙,从药房的暗柜中取出
几个药瓶,收在怀中,转身出了药房。

  马车内,薛暮雪将药箱放好,轻轻靠在车厢内。

  「暮雪,我们这一去还不知多久才能回来,你娘亲熬了些燕窝粥,我才喝了
一碗,你也乘热喝一碗。」

  薛院判亲手为薛暮雪盛了一碗粥,手指却有些颤抖。

  薛暮雪微微一笑,接过燕窝粥,缓缓咽下……

  马车仍在缓行,薛暮雪只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昏,眼皮也越来越沉,终于不
省人事,倒是马车之内……

  郊外,刘府别院。

  一辆马车停了下来,马车内走出一个中年男子,怀中抱着一个十四、五岁的
少年。

  少年早已失去知觉了,无力地倒在男子的怀中。少年雪白的缎衫,红绫的绯
胯,乌黑的长发随风飞扬……

  「薛大人,真是识时务!」

  「刘大人,七郎我送来了,他年级小,身子娇,请大人手下留情。」

  刘秦奚似笑非笑地望着薛暮雪,一把抱在怀中,狂笑不止。

  「哈哈……薛大人若是不想回府,就在客厅中等候吧!京城第一美男子,我
能错过吗?」

  「哈哈哈哈……」

  刘秦奚已抱着薛暮雪进了寝室,薛院判独自静坐在客厅之内……

  寝室中,一张宽大而豪华的拔步床。

  薛暮雪娇小的身体被平放在床上,刘秦奚一把扯开薛暮雪的衣衫,剥去世薛
暮雪的红绫裤。薛暮雪的身体如婴儿般展现在刘秦奚的眼前。

  「京城第一美男子……真是美不胜收……」

  刘秦奚迅速脱去自己的衣服,向昏睡中的薛暮雪扑去……

  狂乱的吻,忘情的啃咬,对玉茎贪婪中吮吸,对菊穴无情的侵入……

  薛暮雪早已清醒,身体却毫无力气。只能用叫喊来减轻自己的恐惧与痛苦。

  然而薛暮雪销魂的叫声更象是一种呻吟,让刘秦奚兴奋不已。

  薛暮雪已分不清自己是在呼喊还是在呻吟,但随着刘秦奚对自己紧窒的菊穴
强有力的侵略,却有种莫名的快感……

  心灵的耻辱感与身体的畅快感双重地折磨着高傲而美貌的薛家七郎……

  客厅内,薛暮雪的叫喊声,不断传入。薛院判用双手捂住耳朵,不想聆听,
却听到更加清楚……

  清晨,刘秦奚已出了寝室,得意地望着一夜未合眼的薛院判。

  「你家七郎味道不错,叫得也很好听!说实话,我玩过的娈童没一个比他好
的,以后有空让他多来陪陪我!」

  薛院判冲进了寝室,掀开了纱帐。

  拔步床上,薛暮雪浑身赤裸,趴在床边。后庭的菊穴已破,渗着鲜血,身体
上有瘀青,脸上的泪痕犹未风干……

  「暮雪……你别怕,爹爹给你上过药就不痛了……」

  薛院判为儿子上着药,薛暮雪却毫无表情,仍在默默流泪……

  「不痛了吧?你放心,爹爹给你用的冰宁散止血效果最好,还有仙人醉,一
用就不痛了。七郎,你很快就没事了……」

  薛院判的药的确很管用,薛暮雪却仍然没有应声,只是轻轻闭上了双眼……

  薛院判拾起地平上儿子的衣衫,却早已被扯烂无法穿在身上。

  薛院判脱下自己的外敞裹在薛暮雪的身上,抱起儿子出了寝室……

  客厅内,刘秦奚正在用膳,脸上一副满足的笑容。

  「不错!纯正的童子鸡,就是不一样,薛大人要不要也尝一口?」

  刘秦奚挟起一块鸡肉,悠悠送入口中。

  「刘大人,我家七郎你已尝过,请别忘记答应过我的事情!」

  「什么事情?你家七郎很好玩,我玩得也很开心。不过我不能娶他为妻啊!
哈哈哈哈……」

  「怎么?刘大人吃完了,抹了嘴,想不认帐?」

  「那又如何?你还能咬我一口?哈哈哈哈……反正你家七郎的雏也破了,你
还要再让我玩他一次也行!」

  「哼!刘大人还真是无情无义!不过,有件事我忘记告诉大人了。」

  「什么事?你能有什么破事情?还能把我怎么样?」

  「我一个小小的医判六品小官能把你这个三品大员怎么样?不过,我忘记告
诉大人了,我家七郎是宁王相中的人,本来我已答应送七郎到他府中供职,但是
七郎尚未参加太医院的考试。宁王一直在催,我却一直在拖。如果刘大人在三日
之内不能将此案了解的话,三日后,宁王就会知道他想要的薛七郎已经被刘大人
所迷奸,破了雏!」

  「无耻!你竟然拿宁王来压我!明明是亲自送你儿子让我玩的,什么迷奸?
就算有迷药,那也是你自己下的!」

  「哼!谁信啊?我疼七郎举朝尽知!大人不妨可以一赌,三天,我家七郎的
后庭一定不会恢复,可以让宁王亲自验看。宁王的脾气,皇上也要让他三分!刘
大人自己掂量着吧!」

  「薛院判,看来是我低估你了!好吧,三日后,本官一定了结此案。你要尽
快治好你家七郎的伤,我不想让宁王知道这件事情。」

  「好!一言为定!我们两清!」

  薛院判抱着薛暮雪出了别院,上了马车。薛暮雪突然心中一阵酸楚,原来一
直疼爱自己的父亲竟然是一个利用自己儿子的身子来交易的卑鄙小人。

  原来自己在爹爹心中也只是一个筹码,是一个为了荣华富贵随时可以送给刘
大人或是宁王甚至任何人的筹码……

  缓缓行驶的马车上,薛暮雪闭上了双眼,只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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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离京

  寝室中未燃灯,薛暮雪却无法入睡。

  昨夜发生的事情就像一场噩梦,但是这一切却是真实的。

  顾若兮一直陪在儿子身边,不停地流泪。薛暮雪双眼发直,却谁也不理。

  「雪儿,你到底怎么了?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你真的是从马车上摔下来
了么?为什么我看一点也不像!雪儿……」

  「娘亲,你帮我把这个收好……」

  薛暮雪突然从枕边取出一颗紫色的药丸,递给顾若兮。

  「紫金续命丹?雪儿,你怎么会有这个?」

  「娘亲,这是薛大人付给我的卖身钱!昨夜他已将我的身体献给刘大人隐藏
他的过失,估计下一次就要送给宁王了换去一个好前程……」

  「雪儿……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你爹爹他……不……不会……」

  「娘亲,当年薛大人用紫金续命丹救了你一命,这等于用这颗药买下娘亲的
一生。现在薛大人又用这颗药买了我的身体与清白,很好,薛大人还准备用这个
秘方买下我的一生……」

  「雪儿,你别太伤心了,娘亲去问他!」

  「不必了,去也是白去!薛大人一定会声泪俱下,告诉你他是被逼无奈的。
他好像又害了什么人的性命,把柄落在刘大人的手中,用一个小妾的儿子的身子
去换回性命,很划算!」

  「雪儿……我不信……我一定要问清楚……」

  顾若兮冲出了薛暮雪的房间,薛暮雪却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三日后,薛暮雪下体的疼痛已减轻,方才下床,独自来到院中。

  后花园内的荷花经过一夜风雨,已渐凋零。薛暮雪坐在池糖边不住地盯着残
败的荷花,却在出神。

  「三弟,这些荷花开败了,一会叫院公全部拔去就是了。」

  「三弟,爹爹说你受了伤,要不是紧,不要坐在风口了。」

  薛暮雪回过头来,薛暮震和薛暮霁正笑望着自己。

  「我没事了,我很喜欢这些残荷,你们不要拔!」

  薛暮雪淡淡一笑,仍望着这些残落的荷花。

  「不拔就不拔!只要三弟你喜欢就行!如果你的伤无碍了,就出去散散心,
不要老是闷在家里。」

  「是啊!三弟,二哥带你去个好地方,保证让你喜欢。京城教坊里来了几个
新唱曲的,人那个俊,嗓子也清亮。」

  「得了,二弟,你把三弟就往歪路上引吧!听大哥的,我们去喝酒赌钱,那
才刺激呢!」

  「好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走!我们先听大哥的去喝酒赌钱,然后再听二
哥的去听曲!」

  「真的?那好!我们走!」

  「三弟,你去换身衣裳,我们在后门等你!」

  「行!前日我还赚得几两诊费,今天我请你们。」

  「三弟,你不用破费,今天的开销全是我们两个的!」

  薛暮震和薛暮霁在后门等着薛暮雪,薛暮雪一件鲜色的粉缎长袍,手持一柄
折扇,更显得美艳。

  「三弟……你怎么穿得这么艳丽?」

  「大哥、二哥,不好看吗?」

  「好看!就是太好看了!二哥担心你被人抢了!」

  「是啊!三弟,你这样一穿戴简直就象画中的人走出来了。」

  「真啰嗦!我们快走吧!」

  「对!对!」

  兄弟三人一起进了京城内的吉祥赌坊,薛暮震的手气奇差,一转眼竟然将二
十两银子输了个精光。

  薛暮霁的手气也不好,转眼输了十来两银子。

  「得了,暮雪,我们还是走吧,这些银子还得留着请你听曲呢!」

  「都是大哥没用,手气太差。暮雪,不如我们改天再来……」

  「不用!二哥还有多少银子全都给我!」

  「暮雪,我只有十两银子了,咱们一会听曲都不太够了。好不容易带三弟出
来玩,我们总不能太寒酸。」

  「不行!我还没玩够!要玩就玩大的,你们真没胆!」

  薛暮雪突然走到最大的庄家前,望着庄家淡淡一笑。

  「这里最高的一把赌注要多少银子?」

  「一千里银子!这位公子,您想赌这最大的?」

  「不错!」

  「公子,您是用现银还是银票?」

  「都不用!一把定胜负,如果我赢了,你们就付一千两银子,如果我输了,
我就把自己输给你们!」

  「真的?公子不后悔?」

  「我做事从不后悔!」

  「好!请公子稍候,我去请我们老板出来!」

  「三弟,你疯了?我们快走,你别闹了!」

  「三弟,如果你出什么事情,我们如何向二娘交待?我们走吧!」

  薛暮震和薛暮霁已吓得脸色发白,拉着薛暮雪想要离开。

  「不行!你们不能走!一千两银子在这里!这位公子的人我看上了。你们三
个谁来和我赌?」

  吉祥赌坊的老板是个黑脸大汉,望着薛暮雪显得十分满意。

  「我来和你赌,我做庄。咱们一把见胜负,我不会什么赌法,我来抓一把棋
子,你来猜是奇还是偶。如果你猜对了,就算我输,我的人就输给你了!」

  「好!公子请开始吧!」

  「不要啊!三弟!」

  「不行,三弟你不能这样!」

  「大哥、二哥,赌就是赌命加赌运,如果老天让我输,我就赢不了,如果老
天让我赢,我也输不了。你们天天说喜欢赌,却一点豪气也没有!」

  薛暮雪大步上前抓了一把棋子,笑望着赌坊的老板。

  「是奇还是偶?」

  「偶!」

  「好!大家一起来数数!」

  「一、二、三……十二、十三!」

  「是奇数!老板您输了!」

  「真可惜!看来公子命中注定不是我的人!这些银票一共一千两,公子收好
了!」

  「老板,你不后悔这一局么?」

  「当然不后悔!我每天都在赢,偶尔输一次也不奇怪。何况,是我自己看中
公子的美貌,若是我赢了,公子的身子我随便也能卖个三千两!何况,公子很有
豪气,我喜欢!」

  「哈哈……老板还真是性情中人!」

  「公子笑起来很好看,就当是博你一笑,付点代价也没关系。何况,名震京
城的薛七郎能大驾光临,我已是三生有幸了!」

  「算了,什么薛七郎?一文不值,你上档了!我走了!老板不用送!」

  「七公子慢走,有空常来玩,没银子只管向我开口,我有求必应!」

  「真的?那条件呢?」

  赌坊老板没有回答,只是望着薛暮雪,眼中却火般炽热。

  「我明白了,看来我还真挺值钱的!哈哈……」

  薛暮雪拿着银票出了赌坊,薛暮震和薛暮霁连忙跟了出来。

  「三弟,你是不是疯了?」

  「三弟,你这一场病,病出毛病了?」

  「走!我们去喝酒、听曲,全算我的!」

  「三弟,你真的还想去……」

  「当然要去!晚上的酒钱和听曲我也全请!」

  「走吧,难得三弟有兴致,我们陪他一起去吧!」

  京城教坊,娼伶汇聚。

  薛氏三兄弟坐在雅座上,欣赏着歌舞、弹唱。

  台上歌声缭绕,台下欢呼一片。

  薛暮雪聚精会神地欣赏着歌舞,一边饮酒,一边叫好!

  教坊中今日似乎比平日的生意更加兴隆,但是前来听曲的人却都盯着薛暮雪
看,使得薛暮震和薛暮霁十分不悦。

  「三弟,我们走吧!天色真的不早了!」

  「是啊!三弟,我们快点走吧,天已经黑了。」

  「嗯!你们两个真扫兴!算了,伙计,我们要会钞走人!」

  「哈哈……不必付银子了,以后若是薛家七公子肯来多坐坐,我这生意一准
天天都比往常兴隆三倍。今天有多少人都不是来看我这的姑娘的,而是来看名满
京城的薛家七郎的……」

  「妈妈,您别拿我三弟开玩笑了!」

  「薛二爷,您自个瞧,这些人的眼睛是看台上的姑娘还是瞅着你们家的七郎
呢?」

  「好!一言为定!以后我来这里瞧你这的姑娘,让那些人全来瞧我吧!我瞧
姑娘妈妈不收银子,他们瞧我我也不收银子,但是妈妈得狠狠收他们的银子!」

  「哈哈……薛家七少果然名不虚传!一言为定!」

  「我们告辞了,妈妈别忘记要多收些银子,免得我一直被他们白白瞧着。」

  「薛七少,慢走了,我不送了!」

  薛暮雪笑着大步出了京城教坊,后面的纨绔子弟仍尾随其后,直到瞧不见薛
暮雪的身影为止。

  薛府后门,薛家三兄弟已是酩酊大醉,一起进了院门。

  「三弟,你醉了……」

  「呸!你们全醉了,我还没醉!」

  薛暮雪脸如桃花,却比平常更加美艳。

  「三弟,你长得真好看!就和二娘一样漂亮!不象我娘亲,象个母夜叉!」

  「老二,你胡说什么?娘亲明明是象母大虫,阿呜一口咬死你!」

  「哈哈……你们两个都是醉鬼!说大娘的坏话!」

  「三弟,我们天天都吃你说的猪脑,现在是不是聪明多了?」

  「三弟,是不是我娘亲太笨,不会炖猪脑,要不下回二娘给你炖的猪脑让我
们尝一小口吧!」

  「你们真在吃猪脑啊?」

  「当然,天天吃,这次再进不了太医院,爹爹会打死我们吧!」

  「是啊!娘亲做的真难吃,为了能进太医院只能吃了!」

  「哈哈……你们两个真是的……」

  兄弟三人刚进后院,阴暗的角落里却站着一个人影。

  「三弟,那里有个鬼!」

  「三弟,别怕!有哥哥帮你打鬼!」

  「混帐东西!你们去花天酒地也就算了,谁让你们带上暮雪的?你们把他都
教坏了!」

  「糟糕,是爹爹!」

  「不好!快跑!」

  「跑什么?我就不跑!我要回房睡觉去!」

  薛暮雪没有理会薛院判,径直向自己房间走去!薛院判阴沉着脸,却没有发
作,转过身来,狠狠抽了薛暮震和薛暮霁两记耳光。

  「你们给我滚!」

  薛暮震和薛暮雪吓得浑身发抖,满身的醉意已化作一身冷汗,听到此话,如
得了敕令一般跑回自己的房间。

  薛院判摇了摇头,向顾若兮的房中走去。

  房间内,只燃着一盏纱灯,顾若兮坐在灯下,绣着花。薛院判走了解进来,
顾若兮全无反应,仍在一针一线绣花。

  「若兮,你去看看暮雪,他吃醉了酒,我怕他有事。」

  「让他喝吧!沉醉也许比清醒更好……」

  「若兮,我是不得已的,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会补偿你们母子的……」

  「老爷,你不必做什么,暮雪他早应该知道自己在薛家的身份,我只不过是
个侍妾,他只不过是个没体面的主子,我们虽然住在薛家,但终究不是薛家的主
人。」

  「若兮……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一直是最喜欢你的,难道你不明白吗?暮雪
是我最喜欢的儿子,我对他宠爱有加,发生这种事情,也是情非得已,你难道想
看着薛家被满门抄斩吗?」

  「老爷,我们可不敢,如果您有需要,随时可以出卖我们母子,我去看看暮
雪,要是死了,就不能卖了……」

  顾若兮放下手中的绣活,转身出了房间。薛院判坐在空荡荡的房间内,心中
却有一种莫名的痛。

  清晨,阳光射进了纱帐之中,薛暮雪仍未起身,还在酣睡。顾若兮已炖好了
粥,温在火上。坐在纱帐外,笑望着薛暮雪。

  「二娘,三弟还没醒么?」

  「二娘,三弟他没事吧?」

  薛暮震和薛暮霁一起来看望薛暮雪,向顾若兮打着招呼。

  「还没呢,我不想叫醒他,他喜欢睡多久就睡多久。」

  「二娘,对不起,我们再不敢带三弟去喝酒了。」

  「二娘,三弟是不是最近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会性情大变?」

  「是吗?暮雪可能是有点累吧!没什么事情发生。」

  「二娘,三弟他用自己做堵注,吓死我们了!」

  「是啊,二娘,如果三弟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可没法向您交待。」

  「没事,我相信暮雪他心里有数,谢谢你们还那么关心他……」

  「二娘,您太见外了,要不是我娘亲一天到晚唠叨,我们兄弟真想常来看你
和三弟,给您当儿子,您这火上煨的是什么?很香啊!」

  「暮霁,你还没用早膳吧,这是我为暮雪熬的水果粥,他最喜欢吃水果。」

  「暮霁,你真没出息,三弟的早膳你也想吃!」

  「没事,暮雪还没醒,他也吃不了多少,你们喜欢就用一点吧。」

  「谢谢二娘!」

  顾若兮为二人盛好粥,兄弟二人坐在一旁狼吞虎咽。

  「慢点吃,别烫着。不够还有,你们全吃了吧,等暮雪醒了,我再去熬。」

  「二娘,你真好!我们的娘亲做的东西太难吃了!」

  「二娘,我们要是你的儿子就好了,我们一定也会向三弟一样又聪明又漂亮
的!」

  顾若兮笑了笑,并未言语,薛暮震和薛暮霁吃完了粥,告辞而去。

  薛暮雪早已清醒,只是不愿起身。

  「暮雪,娘亲知道你醒了,你不想起身就躺着吧,娘亲去给你做点可口的小
菜。」

  薛暮雪没有应声,却在偷偷拭泪。

  薛氏兄弟刚走,薛院判已走了进来。

  「暮雪你没事吧?以后不要和那两个不争气的东西在一起了!上次那件事情
已经了解,我们薛家终于过了一关。我配了点凝脂膏,你涂在伤口上,你的菊穴
很快就会恢复,都不会落疤。」

  薛院判拿过一个瓷盒走到薛暮雪的床边。薛暮雪一把夺过瓷盒丢在地上,摔
得粉碎,怒视着薛院判。

  「薛大人是不是看到风声已过,就想让我恢复得完好如初,好再当雏卖我一
次?很可惜,我是破了雏的,落个疤全当纪念!」

  「暮雪,你恨我我知道,不过,下个月太医院的考试你必须参加,这是院使
左大人的意思,你明白吗?」

  「我明白!等我当了八品御医,薛大人就可以把我送给宁王了。」

  「你好好休息吧!爹爹先走了……」

  「薛大人请慢走,恕不远送!」

  薛院判出了薛暮雪的房间,却听到薛暮雪隐隐的啜泣声……

  一个月后,便是太医院的院生考试,薛暮震和薛暮霁整日背诵着医书,薛暮
雪却每日坐在后花院的池塘边画着池中的荷花。薛暮雪不再喜欢画那些盛开的荷
花,而是喜欢画池中残败的荷花……

  一月的时间很快已过去,转眼到了太医院的院生考试。薛暮雪考完之后,第
一个出了考场回到薛府。

  顾若兮独坐在薛暮雪的房中,等着儿子归来。

  「娘亲,你怎么会在这里?」

  「雪儿,你到底想做什么,告诉娘亲吧!」

  「我能做什么?」

  「这一个月,你表面一直在悠闲地画着画,其实你每天夜里都在你爹爹的秘
室中抄方子,你要他那些害人的方子想做什么?难道你想报复……」

  「娘亲,我现在能报复么?我抄那些害人的方子是想知道薛家的医术到底是
什么样的?他说的医者仁心,全是骗我的,为了名利,他就成了屠夫……」

  「雪儿,你真打算进了太医院就去宁王府?宁王他如果……」

  「娘亲,宁王府我是不会去的,就算是死在外头,我也不会受他摆布!」

  「雪儿,娘亲早就猜到你想离开这个家,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发榜那天!我已雇好了马车。」

  「娘亲帮你准备行装,要多带些衣服,免得受凉,娘亲没有多少积蓄,只有
个百八十两,你全带着吧!」

  「上次我赢的银子,给了大哥二哥各一百两,还有八百两权当路费。我走了
以后,他们会照顾你的,他们虽然混,但是不毒!娘亲要自己保重!」

  「雪儿,娘的心意你也要带上。还有这颗紫金续命丹,娘用金链串了起来,
你带在身上,一定会有用的。」

  「嗯!我明白娘的心意,这个紫金续命丹的确可以当作纪念,我会好好珍惜
的。」

  「雪儿,你到底想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随便哪里都行,只要离京城远远的就行……」

  「雪儿,你多加保重,如果能遇到一个能照顾你的人,娘亲就在泉下也冥目
了!」

  「娘亲,你一定要等我!我总有一天还会回来的,等我觉得自己适合这个京
城,我就回来向他们讨还一切!」

  「嗯!只要我的雪儿开心就好,娘亲一定等你回来……」

  数日后,太医院的发榜之日,薛院判兴冲冲地回到了府中,边走边喊。

  「若兮,暮雪,你们快出来!太好了,真不愧是我薛家的七郎!暮雪他名列
榜首,这孩子未满十五便已经是太医院的御医了。」

  空荡荡的后院无人应答,薛院判一把推开薛暮雪的门,房中空无一人。

  薛院判冲进了顾若兮的房间,顾若兮仍在认真的绣花。

  「暮雪呢?」

  「不知道……」

  「若兮!你快告诉我,我的七郎呢?」

  「薛家已经没有这个人了,薛七郎已经被老爷杀死了!薛暮雪他有脚有腿,
他想去哪就去哪……」

  「什么?暮雪他走了?他去哪里了?」

  「他去哪里我不知道,但是他说他要去的地方一定是远离京城的地方……」

  薛院判像发疯一样冲了出去,顾若兮仍在低头绣花,绣得却是一朵残败的荷
花……

  马车飞驰,车中的少年面带微笑,赶车的是位年长的老者。

  「小哥,刚才你看的那个墙上贴的什么,让你笑得这么开心?」

  「那是太医院发的榜文,那个第一名我认得,不过他是不会当御医了……」

  「小哥,你认得御医?不是吹牛吧?你一个小小年级的游方郎中,会认识太
医院的人?那些太医可不是一般人!」

  「是啊!太医真不是一般人!大爷,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江南?」

  「多久?早着呢!小哥若是坐船会更慢,不过景致会好些!我的老家就是扬
州,这条路我熟,不会绕远的。扬州最美了,现在我也老了,正好借送小哥去扬
州,我这把老骨头也回趟家了!」

  「所以我才付大爷三倍的车费,我们结伴很不错!」

  「小哥,你长得这么俊,到了江南可要小心,别被坏人给欺侮了。」

  「没事,我不怕被人欺侮了,我信命!我相信我的运气没那么坏!」

  「我们到了扬州,就是秋天了。京城已经很冷了,但是江南却还是温暖如春
的!」

  「我希望那里也有我的春天……」

  马车仍在奔驰,车中的少年一身素衣,仍在微笑,路旁滚滚的烟尘,似乎已
将少年过去种种全部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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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情孽

  江南,虽已是秋,却仍然百草繁茂。

  薛暮雪住在扬州城的悦来客栈里,江南的美景已使他沉醉。

  薛暮雪已来到扬州城近一个月,却没有一家医馆肯聘用他,未满十五岁的年
龄似乎显得过于稚嫩,但是薛暮雪一直不愿提及自己的家世。

  傍晚,瘦西湖畔芳草青青,一个少年独自走在湖畔。

  「站住!小美人!你想往哪逃?」

  路旁突然窜出来四个泼皮无赖,拦住了少年的去路。

  「你们光天化日之下,想做什么?」

  「小子,你长得这么漂亮就不要出来乱跑!爷几个想玩玩你,怎么着?你是
自己脱光了躺下,还是让你爷几个扒光了你硬上呢!」

  「无耻之徒!你们再不走,我就要喊人了!」

  「喊吧!喊破喉咙也没人敢管!你乖乖侍候,爷几个玩够了,自然放你走;
如果你不从,爷几个自己玩够了还把你卖到窑子去!」

  「你们……」

  四个泼皮无赖不由分说,扑了上来,少年想要反抗,却已三两下被扯光了衣
服,赤身裸体被压在地上。

  「大哥,这小子可真漂亮,比娘们还美!你先上,兄弟们按着他,然后咱们
一个一个来,一轮不够多来几轮!」

  「好!我先来!」

  「救命……」

  三个泼皮将少年拖入路旁的草丛中,用力按在地上,并用布塞住少年的口,
少年已无法呼救,眼中已浸满了泪水。一个老大模样的泼皮已脱去裤子,拿出淫
根,硬要往少年的菊穴里塞……

  「住手!」

  一辆马车突然停在路旁,一个青年男子走进了草丛,看模样约有二十五六岁
样子。

  「哪来的野小子,敢管老子的闲事?」

  老大模样的泼皮赤着下体,指着年轻人。

  「我是过路人,这年月寻欢作乐也要人家愿意,你们总不能光天化日下就这
样无耻的轮奸一个少年,也太不象话了!」

  「呸!老子想干谁就干谁!你再废话,老子连你也一起干。」

  「哈哈哈哈……好啊!只要你们肯付银子,我完全可以亲自招待几位大爷,
不过,你们得去如意楼找我,我不喜欢野地苟合!」

  「如意楼?听说过,扬州城最大的窑子!你是如意楼的人?」

  「我姓吴,朋友给面子叫我一声吴大老板!」

  「呸!你一个开窑子的,是不是想抢这小子去卖春?你等着,等爷们全上过
了,就卖给你去接客!」

  「你们这些粗人,完全不懂风月。如此的绝世美少年,你们却这样唐突!大
茶壶,给这几位大官人教教规矩!」

  「是,爷!」

  不知何时,一个青年男子已站在年轻人的身后。

  「爷让你们滚,你们还不滚?」

  「你是哪来的鸟人……」

  那名叫大茶壶的年轻人面无表情,却突然一把扯住赤着下体的泼皮,丢了出
去。

  另外三个泼皮见势不妙,放开了少年,也一起冲了过来,大茶壶与三个泼皮
展开了肉搏。

  年轻的吴姓老板走了过来,望着草丛中赤裸的少年,摇了摇头。

  「你生得这么美,不是你的错。但是你这么美却出来乱跑,就是你不对了。
别说是这几个无赖,就是我看了都想要你……」

  「你也想乘人之危?」

  「不!我喜欢两情相悦!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年轻的吴大老板脱下身上的外敞,披在少年身上。轻轻扶起少年,欲走出草
丛。

  「小心!」

  赤着下身的泼皮突然和爬起身来,手持匕首刺向少年。年轻的老板将少年紧
紧拥在怀中,胳膊却被泼皮划伤,流血不止。

  年轻老板飞起一脚,将泼皮踢飞。大茶壶已将三个泼皮打倒在地,也跑了过
来。

  「爷,您没事吧?」

  「我没事!」

  少年拾起自己被扯烂的衣服,撕了一条,为年轻的老板包扎。

  「让我看看,还真没什么,只是皮外伤。」

  「我姓吴,你叫我……」

  「你这件外敞只能到客栈里才能还你,我们到客栈里我帮你擦点药,马上就
不疼了。」

  少年美艳而冷傲,吴姓老板不觉有些沉醉。

  客栈中,少年取出了药箱,为吴老板涂了药,血立即止住,伤口也不再疼,
隐隐有种清凉感。

  「嗬!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小小年级,医术却如此高明,这是什么药,这么
灵?」

  「冰宁散加了少量的仙人醉,所以你不会痛。这点小伤,最多擦两次准保没
事。」

  「你叫什么名字?」

  「我们只不过偶然相逢,何必留名?」

  「我叫吴天亮,在扬州城内开了座如意楼,听口音你不是扬州人,象你这样
的容貌,一个人住在这种客栈里会很危险的。」

  「是不是我和吴大老板去你的如意楼就安全了?」

  「当然不是,我那里是卖春的地方,我又不想让你去卖春!我有一座别院,
就在瘦西湖畔的杏子林中,现在杏子都已经熟了,我刚才就是想去采杏子结果采
到了你,这一定就是缘分!」

  「你让我住在那里,有什么条件?」

  「这样吧,你当我如意楼的专用郎中,我自然会帮你扬名,到时候整个江南
你都会有名!条件嘛,很简单,我喜欢你!」

  「哼!你有那么好心吗?」

  「我说,你生得真的很美你知道不?你住在杏子林,有我保护,谁也不敢擅
入杏子林的。大不了,我喝醉了酒会强奸你,但是你住在这里,会被什么人强奸
多少次我也说不定,今天不就是个例子?那几个人都是扬州城的泼皮无赖,他们
一定是盯了你很多天了,今天若是得了手,他们玩够了,明天你不定会被卖到哪
家窖子去卖春。还好遇到了我,你放心,我如意楼想罩着的人,黑白两道都得给
我面子!被我一个人强奸,胜似被无数人强奸好吧!」

  「你在吓唬我?」

  「你平常照不照镜子啊?你长成这样,还不相信会被人强奸吗?得了,我答
应你,在你同意的情况下再强奸你,行了吧?」

  「好吧!我不怕你!我和你去杏子林看看!」

  「好!有胆识!大茶壶,驱车杏子林!」

  瘦西湖畔,杏子林中,果实累累。少年望着杏子林,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吴大老板跟在少年的身后,大茶壶跟在吴大老板的身后。

  「这些杏子一看就有些酸,如果用来酿杏子酒就最好了。」

  「好啊!你的杏子酒酿成了,我就来品酒!」

  杏子林的尽头,有一座水榭。

  「连个竹篱柴扉也没有,光突突的一点都没意境。」

  「大茶壶,记着,在水榭周围加上竹蓠和柴扉。」

  「是,爷。」

  三人走近水榭,穿过小桥流水,来到水榭之中。少年坐在水榭的勾栏旁,望
着莲花池,却在发呆。

  「大茶壶,把那些干枯的荷花全都拔了,种点新鲜的什么。」

  「不要!我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残荷,很美……」

  少年望着莲花池内一片枯萎的莲花,却突然笑了起来。

  「你才美呢!得了,你就安心住在这吧!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如意楼了!大
茶壶,你去买些日用之物,还有好吃好喝的,全都送到杏子林来。」

  「吴大老板,这里叫什么名字?」

  「没名字,一座闲时赏花摘杏子的地方,我没起过什么名字。」

  「我想,明年的杏花一定开得很艳,飘落的花瓣,落入平静的湖面,这里就
叫听香榭吧……」

  「好!你的地方你作主,大茶壶,明一早上派人来修竹蓠柴扉,你别忘了,
挂个扁就叫听香榭。」

  「是,爷。」

  「我走了,你需要什么就吩咐大茶壶,他今晚就陪着你收拾一下。」

  「我不需要,我一个人就行!」

  「你放心,他是个天阉,碰了不了你!大茶壶,你先送我回如意楼,然后取
了银票,听香榭需要什么就买什么!」

  「是,爷!」

  「我要走了,我还会来的。你真的不想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么?」

  「薛暮雪……」

  「人如其名啊,不过有点悲凉!」

  「人生本来就很悲凉,这与名字无关!」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你一个生意人,李白的诗从你的口中念出来也变得俗了!」

  「哈哈哈哈……」

  吴大老板的笑声已渐远,薛暮雪却突然觉得有些孤独。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
糊里糊涂跟着这个莫明其妙的开窑子的老板来到这里,不过这座寂静的杏子林,
却的确是自己所喜欢的感觉……

  马车内,年轻的吴大老板面带微笑。

  「爷,您真准备让薛公子住在杏子林?」

  「大茶壶,他那样冷艳而酸涩的美人让他住在那里最合适了。我一定要得到
他……」

  「爷也要他的人,哪那么费事?今晚就……」

  「大茶壶,我想要他的心,你没看出来,他绝对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一定
有些来历。再说了,他外表冷如寒冰,其实内心如烈火一样炽热,我真的很喜欢
这种感觉,我想要的是他的心,不是人!你要好好照顾他!有什么做不得主的,
速来报我!」

  「是!爷,我明白了。」

  马车一路疾驰,渐渐消失在暮色之中……

  自此以后,瘦西湖畔杏子林中有了一座听香榭。

  听香榭中有一位美少年,他深居简出,却医术高明。杏子林是如意楼吴大老
板的产业,杏子林中的美少年与吴大老板的关系,却众说纷纭。

  一个月后,薛暮雪的杏子酒已酿成。

  吴大老板突然来到了听香榭,薛暮雪却依然态度十分冷淡。

  「暮雪,这种酒是不是能喝了?」

  「如果等到明年,才会好喝,现在火候不到,口感应该不是很好。」

  「暮雪,我有东西送给你,就在杏子林外,你快去看看!」

  「我什么也不需要!」

  「走吧!别老是冷着脸,别别扭扭的,我想让你开心点!」

  吴大老板不由分说,拉起薛暮雪跑出了听香榭。

  杏子林外,树上倒吊着四个人,薛暮雪走近一看,正是那日在湖畔草丛中差
点强暴自己的四个泼皮无赖。

  「暮雪,这四个鬼东西藏了起来,让我一通好找!今天我来教你射箭,就用
他们当靶子,如果射死了,就埋在你的杏子林里当花肥!」

  「好!你教我!」

  薛暮雪眼中射出兴奋的光芒,吴大老板的身子紧紧贴着薛暮雪,握着薛暮雪
的手,开始拉弓……

  「吴大老板,饶了小的们吧!」

  「吴大老板,小的不知道您是青红帮的朋友,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

  「吴大老板,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你不能杀我们啊!」

  「吴大老板,饶命啊……」

  「嗖!」一支冷箭射入四人身旁的树杆上,四人已吓得魂不守舍。

  「暮雪,你别乱动,要不就射中了!我们再射一箭吧!」

  「明明是你不好!一直握着我的手,你松手,我自己射!」

  「好!暮雪自己来!」

  吴大老板站在一旁,笑望着薛暮雪,眼中竟是柔情。

  「嗖!嗖!嗖!」

  薛暮雪连发数箭,却并没有射死四人,有人被射中了腿脚,有人被射中了胳
膊,薛暮雪毫不停止,继续射箭,好象在发泄着心中的痛苦与不快,直至所有的
箭全部射完,薛暮雪才哈哈大笑起来。树上倒吊的四人早已吓得昏死了过去,小
便已失禁,尿流了满口。

  「暮雪,你累了吧?我们回去休息一下!」

  「我才不想要这种人做花肥,杏花都会被他们污染!」

  「好了,暮雪,我们走!大茶壶,暮雪的气还没消,你帮暮雪来出气。」

  「是!」

  树林背后走出来一个身影,正是大茶壶。大茶壶手中拿着一把匕首,向薛暮
雪点了点头。

  「薛公子,他们的欲望太多,六根不净,我帮他们除了根就没有那么多欲望
了……」

  「随你的便,大茶壶,我要和暮雪要好好喝一杯,你不用跟来了。」

  「是,爷!」

  薛暮雪随着吴大老板向杏子林深处走去,大茶壶却将手中的匕首次弟扎入四
个泼皮的下体……

  杏子林外惨叫声不断,薛暮雪心中却有种莫名的兴奋……

  听香榭内,吴大老板与薛暮雪对饮。杏子酒有些清淡,并非佳酿。薛暮雪心
情很好,喝得很多。

  「明年这个酒就对味了……」

  薛暮雪的脸已泛红,吴大老板却看得更痴……

  「我等不到明年了,现在就想品尝淳酒……」

  吴大老板突然冲了过来,将已有醉意的薛暮雪抱在怀中,向内室走去……

  内室中黄花梨木的雕花架子床上,纱帐已放下。吴大老板轻轻解开薛暮雪的
衣衫,细碎的吻已遍布全身……

  「别碰我……不要……」

  薛暮雪的意识渐渐迷离,却任由吴大老板的舌挑逗着身体中最敏感的部位,
喉中发出浅浅的呻吟……

  「真美!这世上竟然有如此的尤物……」

  吴大老板脱去自己的衣裳,拿出一盒松脂,沫在手指上,伸入薛暮雪的菊穴
中……

  「真可惜,菊穴被人碰过,不是初夜,但是在此之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哈哈……」

  吴大老板见薛暮雪已然动情,便将欲根进入了薛暮雪的菊穴中……薛暮雪只
觉得浑身无力,刺疼中却隐隐有种令人兴奋的快感充溢着自己的身体……

  情事已毕,吴大老板还想温存,薛暮雪突然一脚将吴大老板踢下床去,泪流
满面。

  吴大老板赤着身子,笑了笑捡起衣裳穿在身上。

  「你想哭就哭吧!我早说过我不是个正人君子,我喜欢你,我一直都想强奸
你!」

  「你也说过,你要等我愿意,结果还是乘人之危!」

  「你当时也没反抗,我给你弄箫时,你快活得呻吟让我兴奋我才入穴的!」

  「呸!我当时喝醉了!我最恨的就是被人碰!」

  「我知道,你的菊穴有伤,一看就是被人强暴所留下的疤痕,但是我不同,
我是让你先快活后才……」

  「一样是无耻的人!」

  「暮雪,你认命吧!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真的很喜欢你!你放心,我不会
常来打扰你的,每年杏花开的时候,我都来陪你赏花。如果你寂寞了,我也会陪
你。但是如果我特别想你,我也得来找你,我们的关系就是这种关系!我想要你
的人其实很容易,但是我希望我们能一起快活!」

  「你滚!」

  「大茶壶一会就会送早膳过来,是苏州合芳斋的点心,你尝尝喜不喜欢?如
果你高兴,每次交欢之后你都踢我下床也行,反正你就是这种脾气,我就是喜欢
你这种脾气!不管你有什么过去,你都不用再想。从现在起,你就只有未来,和
我在一起,你什么都不用怕,江南一带,我都罩得住!」

  吴大老板已坐在外堂,薛暮雪却越来越看不清自己的心……

  这个吴大老板竟然成了自己的情人?而且自己成为一个男人的情人?但是,
自己的心中却真的一点也恨不起来这个男人,每次他来,自己希望他走,他真的
走了,自己又希望他来。也许这就是命,自己宿命中的一个必须出现的男人……

  暑往寒来,不知不觉杏花开了一年又一年,杏子酒酿了一年以又一年。

  薛暮雪早已成为名震江南的第一名医,他与如意楼的关系更加繁杂。他不仅
是吴大老板的情人,也是如意楼的郎中,只要吴大老板请他他就会去!他也会为
如意楼配制各种药品,除了治伤的药,还有春药与迷药。这些害人的药方全是他
从京城带来的,这些药都是奇药,吴大老板十分满意。

  这些年,薛暮雪甚至也有了属于自己的规矩。

  「杏子林中不准策马!」薛暮雪不喜欢马蹄声,更不喜欢马车带起的尘土飞
扬。

  「心甘情愿者分文不取,心所不悦者千金不治。」薛暮雪治病的诊费是一千
两,但是很有趣,如果遇到他想救治而无钱的人,他也会治,就是所谓的心甘情
愿意者;有时,他不想救的人,或者是他认为应该死的人,就算付了他一千两银
子,他也不治,这就是所谓的心所不悦者。

  杏子林一直保持着自己的规矩,这也是吴大老板暗中照应,黑白两道的人都
知道,杏子林的主人是吴大老板的情人……

  这些年薛暮雪从吴大老板身上学了很多事情,也改变了很多观念。吴大老板
是用别人的青春和血泪赚取银子的,薛暮雪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吴大老板
有仇必报,不允许任何人的背叛,背叛他的人只有死路一条。薛暮雪也觉得这并
没有错,江湖儿女,快意恩仇,本来就应该恩怨分明。

  然而杏花年年开,年年谢,薛暮雪依然守在杏子林中,吴大老板前来杏子林
品香的次数却越来越少……

  十七年后,已过而立之年的薛暮雪依然过着自己喜欢的平静生活。如意楼中
的一个娈童却扰乱了他的生活,这是一个叫梁晓翀的少年,薛暮雪第一次见他,
是因为恩客将一个玉托举断在他的菊穴中……

  少年的美貌绝世无双,薛暮雪心中甚至有些隐隐的妒意。就算已被自己记忆
尘封的名满京城的薛七郎也没有他美。他的美就象贬入凡尘的九天仙子,就连灵
魂也不着染尘。吴大老板身边最忠心的大茶壶已被少年所征服,变得善良的接近
软弱。吴大老板的老情人邢兰韵也被少年唤醒的灵魂中的母爱,这一切使薛暮雪
觉得很可笑……

  名叫梁晓翀的少年一共来过三次杏子林,第一次是被吴大老板弄得暴菊,血
流不止,差点送命,薛暮雪将他留在杏子林救了他……第二次是如约来陪薛暮雪
听香,两个绝美的人却相互感受着彼此的寂寞的灵魂……第三次是随着吴大老板
踏雪前来感谢薛暮雪的救命之恩,但是却使得薛暮雪心中隐隐作痛……

  薛暮雪一个人独坐在听香榭时,总是对自己说,梁晓翀和自己毫无关系,他
只是一个卖身的娈童。惟一不同的就是他是用特殊方式培育出来的玉娈,他的身
子很香,所以很值钱!他的死活和自己更不相干!一个体弱的玉娈本来就不能长
命,这就是命!死对梁晓翀来说也许就是一种幸福……

  然而,每次梁晓翀有事,薛暮雪都会相助。就连那颗用他的童贞换来的紫金
续命丹,也已给梁晓翀服下。有一天,薛暮雪突然明白,自己和大茶壶、邢兰韵
毫无区别,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梁晓翀迷惑,这种沉迷,是来自灵魂的深处……

  薛暮雪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有点恨吴大老板,因为吴大老板一直在摧残着梁晓
翀。吴大老板因为憎恨梁晓翀夺走了他身边所有的人,但是这一切都是事实……

  自从薛暮雪与梁晓翀相识以来,薛暮雪每次见他,都是他命在旦夕时,薛暮
雪救治梁晓翀从不收钱,因为他这是他心甘情愿的。

  这一年,薛暮雪突然决定要回京,并用自己的方法惩罚了自己深爱的吴大老
板,这一切也是因为梁晓翀。

  梁晓翀第一次到听香榭,薛暮雪曾送给他一幅《残荷听雨图》薛暮雪一直以
残荷自谕,现在他突然觉得梁晓翀比他更配得上这些残荷。这幅《残荷听雨图》
现在已回到了薛暮雪的手中,在回京的马车上,薛暮雪正在反复把玩着手中的画
卷,却在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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