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玉娈天香】 作者:玉玲珑

ghostgogo 2010-12-11 13:00

[font=宋体]               十八 情伤

  天香阁内,四围的黑帐遮住了所有的光亮,白昼犹如黑夜一般。

  关外客已爬上了拔步床,望着晓翀全身赤裸而完美的身体,暗自沉醉,呼吸
已变得急促。

  吴大老板踏上了拔步床的地平,悠闲地打开了床头的红木漆柜。从漆柜中,
吴大老板取拿出了一个精美的玉瓶和一个乌黑的小瓶,全部放在关外客的身边。

  「大老板,这些是什么东西?」

  关外客不由十分好奇,拿起两个瓶子左看右看。

  「那黑色的瓶子里装着一颗红色的药丸,叫做『快活丹』,绝对是长精神的
好东西。那玉瓶中装的是返魂香,如果我们的天香阁主在行房时想要装死抵赖的
话,你就将这个玉瓶儿放在他鼻下,一准他想晕都晕不了。」

  吴大老面上仍带着和善的笑容,却有意无意地望了晓翀一眼。

  「大老板,这些东西我先不急着用,您就赶紧的说说如何才能让我在这小美
人身上尽了兴致吧?」

  关外客望着吴大老板,显得有些心急。

  「这玉娈又称娈中之玉,是上好的极品啊。他最大特色便是下体玉茎中的玉
液,这东西十分清纯,不但爽口,而且极为滋补。大官人一定没有品尝过吧?」

  吴大老板指了指晓翀下体的玉茎,坐在了拔步床上。

  「我还真不知道这个,那好,我现在就吹吹这小美人精致的小玉箫。」

  关外客说着便俯下身子,一口将晓翀的玉茎含在口中。

  「慢!大官人不让这小东西先淫浪了,这玉液能洒出多少?再说了,如果这
小东西不能迎合大官人,也不能将他稀有的体香给逼出来。哼!这小东西身上什
么地方最为敏感,什么地方最能动情,让我一一道与大官人,保准让大官人玩得
尽了兴致。」

  吴大老板的笑容依旧,眼中却掠过一丝残酷的笑意……

  关外客已是欲火焚身,按照吴大老板的指引,开始了对晓翀的身体疯狂的侵
占……

  吴大老板已走下了拔步床,坐在天香阁内的春凳之上,精心地品着玉杯中的
香茗。层层的重帷这下,看不清拔步床上的情形,却可以清楚地听到床上二人交
合所发出的声音。

  关外客的亲吻已遍布了晓翀的全身,却在晓翀胸前的花蕾前撩扰时轻时重,
一只手揽住晓翀的纤腰向下摸索,一只手却在晓翀的胯下恶意地轻轻搔刮着……

  晓翀的心中十分厌恶,但身体最敏感的部位却全被有节奏地控制着,封存的
欲望终于被激发,身体同时出卖了主人,晓翀的身体得到了满足,不时发出浅浅
的呻吟……

  销魂的呻吟声使关外客更加动情,亲吻更加大了力度,舌头却更加不安份起
来……

  晓翀的身体无比燥热,内心却无比痛苦。心中所有的伤痛却又变成了羞愧,
生理的需要与心理的抗拒让他生不如死。

  关外客猛得含住了晓翀的玉茎,玉茎经不住持久的挑逗,甘美的玉液一泄如
注……

  关外客品尝着玉液的甘甜,身下的欲根已完全涨满。

  晓翀的身体随着玉液的倾泄已完全脱力,无力地躺在拔步床上,后背的鞭伤
又开始隐隐作痛。

  关外客满足抚摸着晓翀的肌肤,却将手指探入了晓翀紧窒的幽穴这中。

  「嗯!」

  晓翀负痛,用力咬住嘴唇,却还是疼得哼出声了声音。

  关外客将手指从晓翀的幽穴中抽出,摇了摇头。

  「大老板,这小美人真是太美妙了。果然如传闻一样,让人一辈子也品尝不
够,不过,他的身体太弱了,不知道还经不经得起让我那行货入他的菊穴?」

  「大官人请放心,请您尽性而为那『玉树后庭花』之事,就算这小东西今日
里血溅拔步床,我也不会见怪,一切损失都算是我的就是。我在一重天的贵宾厅
内摆好了酒菜,待大官人尽了兴致便来和我共饮一杯。我先告退了,大官人尽请
随意。」

  吴大老板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出了天香阁。

  隔着重得的帷帐,晓翀看不到吴大老板的身影,但吴大老板的声音却如尖刀
般剜着他的心。

  「血溅拔步床……」

  关外客不再多想将自己涨满的硕大欲根完全插入了晓翀的幽穴,晓翀的身体
如撕裂般疼痛,但却不如此时心中的疼痛。

  晓翀此时疼得冷汗直冒,却突然很想笑。晓翀猛然间觉得自己的确是很可笑
的,其实,像这样被人出卖也并不是第一次遇到,但是不知为何,此时的心却是
如此地痛……

  关外客将欲根不停地穿插,晓翀痛得昏死过去,却又被返魂香熏醒。晓翀忍
受着如此痛苦,却紧紧咬住牙根,没有叫出一声……

     ***    ***    ***    ***

  一重天,贵宾厅内已准备好了酒宴。豪华的八仙桌上,已摆满了八样精致的
下酒菜。

  吴大老板已吩咐完毕,便坐在贵宾厅内,自斟自饮地品尝着美酒。

  老鸨和大茶壶望着颇显愉快的吴大老板,却不敢询问晓翀的情况。

  老鸨进入如意楼已经十九年了,大茶壶跟随吴大老也已经十七年了。他们深
知吴大老板的为人,晓翀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吴大老板的脸该是乌云密布才对,
现在吴大老板却是春风满面,这一切很不正常。

  老鸨和大茶壶都在害怕,吴大老板在这种时刻的笑容,却仿佛是来自地狱的
催命符……

  午时三刻,九重天天香阁的门终于开启。

  关外客显得有些疲惫,却是满面红光。

  「大官人,我家爷正在一重天的贵宾厅内等您,请您务必赏光。」

  大茶壶站在天香阁的门口,恭身侍候。

  「好!这位大老板真够意思!我还真是饿了,我这就去找他!」

  关外客随意的盥洗了一下,便匆匆离开了天香阁。

  大茶壶目送关外客下了楼,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连忙拉开重帷,踏上了拔步
床。

  拔步床上,晓翀昏昏沉沉地显无力地趴在一旁。绝美的容颜却因情事而泛着
红晕,下体的幽穴微微渗着血,后背的鞭伤却已经破裂。

  「晓翀,你……你没事吧?」

  大茶壶轻轻抱起了晓翀,伸手摸了摸晓翀的额头。

  晓翀半瞌着双眼,却微微摇了摇头。

  「你先在门口休息一下,我收拾好天香阁便送你下去。」

  大茶壶脱下他身上的衣服,裹住晓翀赤裸的身体,望着已乱得不像样的天香
阁,摇了摇头。

  晓翀靠在墙边,闭上了双眼,一颗心却不知在何方游荡……

     ***    ***    ***    ***

  一重天,贵宾厅内,吴大老板与关外客交杯碰盏、举箸品肴。

  关外客不时地伸出拇指夸奖如意楼,吴大老板显得十分开心。

  「大老板,我只想问一句,你是真的不稀罕那小美人吗?说实在的,他若是
个女子,我便是半用个家当也要将他娶回家中受用。可惜是个娈童,过几年岁数
大了,骨头长硬了,也就无趣了。真是白费了这绝世的品貌。」

  关外客一口饮尽杯中之酒,显得有些失落。

  「大官人,怎么?对我们天香阁主还不尽性,要不要再上阁去?」

  吴大老板没有回答关外客的问题,却笑着为关外客斟满了酒,眼中尽是关切
的神色。

  「算了,大老板,我真的是尽了兴致了。这么多年,我到处寻欢作乐,就从
未见过如此的妙人儿。今儿算是在如意楼见识过了,大老板又讲义气又不护短,
真是个大好人!我借花献佛,也敬大老板一杯!」

  关外客站起身来,端起酒杯敬了吴大老板一杯。

  「好!多谢大官人,我满饮此杯!」

  吴大老板一口饮尽杯中之酒,却转过头来挥了挥手。

  「拿上来!」

  两个小厮应承着,却将关外客的两袋金沙拿了进来,放在关外客的面前。

  「这是大官人的金沙,请大官人收好!我早就说过,大官人的一切开销全算
是我的!」

  吴大老板指了指金沙,又为关外客斟满了酒。

  「大老板!岂有此理!你这不是在羞我的脸面吗?我来逛窖子,当然要付银
子。何况,那小美人真是千金之身!你将金子还给我,难不成是小看我?」

  关外客气呼呼地转过头去,瞪了吴大老板一眼。

  「大官人别生气,是我调教不严,竟然让娈童伤了大官人,我怎么敢收大官
人的金子?」

  吴大老板连忙站起身来,向关外客深深一揖。

  「我当大老板是朋友,大老板教了很多行乐的法子,我原来只是个粗人,每
次都只会霸王硬上弓这一招,说起来,我还要谢谢大老板,让我尝到了如此的美
味。这些金子就算是我对大老板的一点敬意,要是当我是兄弟,大老板就收下这
金子!」

  关外客将金子推给了吴大老板,也向吴大老板打了一揖。

  「好!关外的朋友真是爽快啊!恭敬不如从命,再推拖下去就显得吴某小器
了。来!我敬兄弟一杯!以后在扬州城有什么事情,只管来找我!」

  「好说!请!」

  二人一同满饮此杯,关外客便要起身告辞。

  吴大老板送关外客直出了如意楼的大门却突然欲言又止。

  「吴兄弟,有什么话就直说,干嘛想说又不说的,让人干着急!」

  关外客拍了吴大老板一把,显得有些不快。

  「也没什么大事,我只是觉得兄弟虽然在关外十分富庶,但是这金子也不能
乱使。我这如意楼的天香阁主身价千两,这是扬州城内人人尽知的事情。可是那
万春楼的倾国、倾城两兄弟的身价只有五百两,却要了兄弟七百两。我真是为同
行有如此无信之人而不耻啊!」

  吴大老板摇了摇头,也拍了拍关外客的肩膀。

  「什么?那姓万的竟然骗到老子头上了?兄弟,待我查明此事,一定要那姓
万的小子吃不了兜着走!谢谢吴兄弟的提醒!」

  「兄弟,吃点亏算了,可别惹出什么事情来!那万大老板可是个有些来历的
人!」

  吴大老板显得有些担心,向关外客拱手道别。

  关外客向吴大老板也打了一揖,大步离去。

  吴大老板转过身来,面上挂着得意的笑容,哼着小曲儿,转身进了如意楼。

     ***    ***    ***    ***

  如意楼,八重天。

  吴大老板站在悠然居的门口,却驻足未前。吴大老板突然眉间一皱,转身上
了九重天。

  九重天,天香阁外。

  晓翀静静地靠在墙角仍未清醒,吴大老板望了晓翀一眼,闪身进了天香阁。

  大茶壶已将天香阁收拾得一尘不染,望见吴大老板,连忙垂手立在一旁。

  「大茶壶,都收拾好了吗?」

  吴大老板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大茶壶低着头,小心地回着话。

  「爷,请您放心,天香阁都收拾好了。」

  「是吗?为什么拔步床上没有纱帐呢?怎么不挂好?」

  吴大老板瞪了大茶壶一眼,指了指空落的拔步床。

  「回爷的话,这纱帐被撕破了,不能用了,我这就派人去更换。」

  大茶壶低声回答吴大老板的话,却希望吴大老板尽快离开。

  「我知道纱帐扯破了,所以才来看看,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了,天香阁怎么能
这样不像样?你不必派人去了,你现在就亲自给我去杨州城中最好的徐记的福祥
绸缎庄买纱帐。那些小厮们哪里见过天香阁的样貌?让他们去能办好吗?」

  吴大老板挥了挥手,示意大茶壶立即离开。

  「是,爷,我这就去办。」

  大茶壶低头应承着,心中却放不下晓翀。

  「快去吧?难不成你还想住在天香阁?」

  吴大老板转身出了天香阁,大茶壶跟在吴大老板的身后,连忙锁了天香阁的
门,却偷偷回头望了墙角的晓翀一眼,飞速下了九重天。

  四周变得异常安静,只听见吴大老板的呼吸声,和晓翀轻轻的气息。

  「梁晓翀!你赖在天香阁外,是想让我心疼你,抱你回悠然居吗?」

  吴大老板突然蹲下身子,用手抬起晓翀的下巴。

  晓翀睁开了眼睛,望着吴大老板,眼神却异常坚强。

  晓翀傲慢的态度激怒了吴大老板,吴大老板冷哼一声,将晓翀柔软的身体拎
了起来。

  「你是不是还想要侍奉我?那你就跪下来求我,要是哄得我开心了,我今晚
就临幸你。要是我不开心了,你就得给我滚回那又冷又黑的黄泉地去!」

  吴大老板将晓翀丢在一旁,转身下了九重天。

  晓翀双手扶着楼梯,美丽而忧郁的双眼中泪水已悄悄滑落。

  吴大老板突然返身上了九重天,给了晓翀一记耳光。

  「你就是用这双狐媚眼睛来迷惑我的人吗?兰韵和大茶壶跟了我多少年了,
竟然为了你和我暗自做起对来!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你不过是个下贱淫荡的
男娼罢了!还装什么贞洁?为我守身?算了吧!只要找对了地方,谁不是你身体
的主人?听听你在关外客身下的淫声浪语,你是什么好东西不成?」

  晓翀抬起头来,双眼满是泪水凝望着吴大老板,一颗心却已疼得无法描述。
刚才的疯狂交欢的情景在眼前再次重现,晓翀不由开始反思,自己原来竟是如此
的不知廉耻。

  吴大老板望着晓翀的表情,露出鄙视的眼神。

  「你是不是不让男人抱就不会走路?你长那双腿就是让男人摸索中间的话儿
么,再分开好插入穴中的吗?原来不是用来走路的!不过,大茶壶是个天阉,他
不能满足你的淫性儿,你还是不用等他抱你了。有腿有脚地自己不走着下楼,是
不是想撒个娇儿让我抱你?」

  晓翀用力咬了咬干涩的嘴唇,强忍着下体幽穴中撕裂般的疼痛,扶着栏杆站
起身来。

  「哈哈……」

  吴大老板突然大笑了起来,快步走下了九重天。

  晓翀将大茶壶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系好,由于过分用力,晓翀后背的鞭伤开
始作痛。

  晓翀咬紧牙关,赤着双脚,扶着楼梯的栏杆一步一步地向下走去……

  大茶壶宽大的衣服在晓翀脚下拌索,使得晓翀的步伐更加艰难……

  一重天,花厅内。

  吴大老板搬了张太师椅,坐在楼梯下,一边品着香茗,一边看着晓翀艰难的
移动着步伐,心情十分愉悦。

  「哈哈……那么难心吗?要不要找个男人抱你下来?反正你就只会赖床,只
要你放出淫浪来,让人尽了兴致就行!」

  吴大老板抬起头来,讥笑着晓翀。

  「哈哈……」

  「被男人摆弄得连路都走不得了?」

  「就是,只图贪欢,天生淫性啊!哈哈……」

  各重天的姑娘娈童们具已起身,大家围在勾栏旁,七嘴八舌的取笑着晓翀。
吴大老板将晓翀收在悠然居,一住就是一个月,如意楼中的姑娘娈童没有不妒忌
的。

  在如意楼,能被吴大老板相中,唤到悠然居去陪宿,是姑娘和娈童们最想往
的,但是老爷除了和老相好老鸨常来往外,临幸最多的就是花嫣容。

  像梁晓翀那样一个月都住在悠然居,出入还老让吴大老板抱着,这对大家来
说简直是神仙一样的日子,却由此对晓翀产生出一种莫名的怨恨……

  现在看着吴大老板如此折磨晓翀,大家竟然都有些开心。

  九重天……

  八重天……

  七重天……

  六重天……

  晓翀不时地停下来喘息着,因忍负着疼痛而冷汗淋淋,绝世稀有的体香阵阵
飘过各个重天,却使得如意楼中的姑娘和娈童们更加忌妒。

  五重天……

  四重天……

  三重天……

  「二……二重天……」

  「啊……」

  晓翀心中暗自念叨,晓翀的双腿已完全脱力,脚下长长的衣襟已缠住双足。
晓翀他突然觉得眼前如平地一般,三重天仿佛已与一重天相接,他可以一步跨过
去……

  晓翀的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从三重在滚落下来,如意楼各个重天看热闹
的姑娘娈童发出了阵阵的惊呼……

  吴大老板阴沉着脸,没有发话,就没有一人敢去搀扶晓翀。

  晓翀的身体就这样从三重天的楼梯上直直滚落,直到一重天的花厅内,撞到
了桌角,身子才停了下来。

  坚硬的楼梯将晓翀后背鞭伤磨破,鲜血已将后背的衣衫浸染,额头上却因撞
击而流血不止,晓翀苍白绝美的容颜已被鲜血染着。

  晓翀躺在一重天的花厅内,身体已完全失去了知觉,吴大老板只是用眼稍扫
了晓翀一眼,仍未发话。

  所有的人俱已笑不出来,有些姑娘悄悄低下了头。但是却没有一人敢上前扶
起晓翀……

  一重天的大门突然打开,大茶壶拎着纱帐走了进来,望着地上一动不动的晓
翀,大茶壶扔掉纱帐,冲了过来。

  「晓翀……醒醒……晓翀……」

  大茶壶拼命摇晃着晓翀的身体,晓翀却始终并未睁眼……

  吴大老板仍未发话,整个如意楼鸦雀无声,静得可以听到每个人的心跳声。

  老鸨悄悄拾起地上的纱帐拿在手中,乘人不备,偷偷拭去了腮边的泪水……

  大茶壶却突然抱起晓翀,向黄泉地走去……[/font]

ghostgogo 2010-12-16 14:03

[font=宋体]             十九  征服(上)

  黄泉地内黑暗、阴冷而潮湿。

  大茶壶脱却了裹在晓翀身上的那件宽大的衣服,让晓翀俯卧在地榻上,为晓
翀盖好了被子。

  晓翀仍未清醒,还在昏迷之中,大茶壶轻轻摸了摸晓忡的额头,拭去晓忡眼
角的泪水,转身出了黄泉地。

  吴大老板已经离开了一重天,回到了八重天的悠然居。

  各重天看热闹的姑娘和娈童们具已散去,各自待在自己的房间,不敢出门。

  小厮、丫头、婆子、苍头们也全部躲到了后院,整个如意楼的花厅内竟空无
一人。

  大茶壶上了一重天,回到了逢缘厅。

  老鸨手捧着纱帐,正坐在逢缘厅内,等着大茶壶。

  「妈妈,是您?」

  大茶壶随手关上了门,走到几案边取来一盏油灯。

  「晓翀他怎么样?」

  老鸨红着双眼,低着的头始终未曾抬起。

  「多谢妈妈的关心,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这就去打些水来,为晓翀清洗伤
口,再取些药来给晓翀敷上。」

  「大茶壶,你还是先去天香阁将纱帐挂好吧,你刚才的举动想是已激怒了老
爷。」

  老鸨将手中的纱帐递给大茶壶。

  「妈妈,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如果咱们爷怪罪下来,就让爷发落我就是。」

  大茶壶没有接过纱帐,却拿起了铜盆,准备去后院打水。

  「大茶壶,你跟了老爷有十七个年头了,你还不了解他的为人?他生气若是
发了怒,那倒还好说。像他今天这样阴晴不定的样子才让人害怕,我只怕他不会
怪罪于你,却会伤害晓翀,这孩子已经够可怜的了。」

  老鸨一把拉住了大茶壶,夺过大茶壶手中的铜盆。

  「大茶壶,你刚才没瞧见,晓翀被老爷欺侮成那样,满如意楼的姑娘和娈童
们却都乐翻了天,我终于明白了老爷的用意了。」

  「什么用意?这些臭婊子!烂嬖童!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大茶壶猛地拍着桌子,震得桌上的茶具叮铛作响。

  「老爷想要征服的是晓翀的灵魂,要让这孩子彻底堕落。所以才会对晓翀那
么好,让如意楼中所有的人全都忌妒晓翀,这样晓翀就会孤助无援,那么晓翀惟
一可以依靠的人就是老爷,也就自然而然的会听老爷的话了。可是,你我却一直
暗中周旋,让晓翀能够勉强过关。」

  大茶壶闻听此言,双眼直直地望着老鸨,却未发一语。

  「我这就去煮点黍米粥给晓翀,你还是先把如意楼的纱帐挂好,再去照顾晓
翀吧。免得又给这孩子带来什么不幸。咱们各自小心为妙!」

  老鸨突然站起身来,出了逢缘厅。

  「什么?难道说咱爷他折腾这么大的动静,却是在吃晓翀的味儿?」

  「你以为呢?」

  老鸨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身出了逢缘厅,奔厨房而去。

  大茶壶摇了摇头,拾起了纱帐,也随着老鸨出了逢缘厅。

  八重天,悠然居。

  吴大老板坐没有关门,坐在门口的太师椅上,双眼却死死盯着门外。

  大茶壶拿着纱帐上了九重天,吴大老板冷哼了一声,「嘭!」地一声,将悠
然居的门关上。

  大茶壶没有应声,在天香阁内挂好了纱帐,轻轻下了九重天。

  一切都已安排停当,大茶壶又来到了黄泉地。

  此时已过申时,晓翀仍未清醒,大茶壶将点燃的油灯放在桌上,微弱的灯光
下,晓翀的脸色更加苍白。

  大茶壶默默地为晓翀清洗伤口,上好金创药,并为晓翀换了套干净的衣裳。

  老鸨煮好的黍米粥放在床桌上,便离开了黄泉地,大茶壶舀起一杓黍米粥,
轻轻吹了吹,确定不烫,才送入晓翀的口中。

  晓翀温润的双唇已变得干涩,清香的各黍米粥入口之后,生理的需求使晓翀
在昏迷中微启朱唇,却因身虚弱无法咽下太多。

  大茶壶精心地喂着晓翀喝粥,不时拿出汗巾擦拭着从晓翀嘴角溢出的粥。

  一碗黍米粥已全部喂晓忡服下,大茶壶为晓翀盖好被子。

  「好好睡吧……醒来会没事的!」

  大茶壶依依不舍地望了晓翀一眼,还是上了一重天。

  此时已是申时三刻,酉里如意楼就要正式营业了,大茶壶开始布置安顿着小
厮们忙碌起来……

  晓翀静静地沉睡着,头部阵阵的疼痛,使他脑海开始浮现着往事……

     ***    ***    ***    ***

  渔村农家的院落中,正午酷烈的阳光耀得人睁不开眼睛。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端跪在院子当中,双眼已开始发晕,额头上尽是汗水。

  「晓翀哥哥……爹爹还没回来呢,你别跪在这儿了嘛,你带我们一起去找爹
爹去。」

  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跑了过来拉扯着跪在烈日下少年的衣襟,央求着。

  「绣芳,你听话,快回屋里去,外面太晒了。」

  少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淡淡地一笑。

  「晓翀哥哥,娘亲不给我们馒头吃,我的肚子已经很饿很饿了。」

  小女孩轻轻地靠在少年的身边,嘟起了小嘴。

  「对不起,都是晓翀哥哥不好,惹娘亲生气了,如果没有我,娘亲就不会惩
罚你们了。」

  少年轻轻将身边的小女孩揽在怀中,双眼中已浸满的泪水悄悄地滑落……

  小女孩用小手轻轻抹去了少年腮边的泪水,睁大了双眼望着少年。

  「晓翀哥哥,你别哭了,绣芳以后都听话呢!绣芳的肚子不是很饿了!」

  「晓翀哥哥,外面好热啊!你快点进屋去吧!娘亲要是再打你,你就赶快跑
啊!」

  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也跑了过来,拉了拉跪在烈日下的少年。

  「我没事,水生,你是哥哥,你要好好照顾绣芳,你带绣芳回屋去,别晒坏
了。」

  少年轻轻地摸了摸男孩的头,将小女孩的手轻轻搭放在小男孩的手中。

  「嗯!」

  男孩拉着女孩进了屋里,小女孩还不时地回头望着少年。

  少年用力咬着嘴唇,却还是止不住静静流淌的眼泪。

  「梁晓翀!怎么着,你伤心了吗?这都是因为你,他们才没饭吃,你不听我
的话,竟敢偷东西吃,那么就让你的弟妹陪着你饿肚子。」

  一位妇人从屋中走了出来,冷冷地望着少年。

  「娘亲,你放过水生和绣芳,他们都还小,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他
们会饿坏的身体的,只要你放过他们,我随你处置。」

  少年的喉咙已十分干涩,声音也十分微弱。

  「好!我给两个孩子饭吃,你却要跪到太阳下山,一刻也不能少。然后去给
我打水,直到所有的水缸全部装满,一滴也不能少。」

  「一言为定!请娘亲给绣芳和水生饭吃。」

  少年抬起头来,直视着妇人。

  「一言为定!梁晓翀,我只是说给两个孩子饭吃,可没说给你饭吃,你要是
偷吃的话,我就……」

  妇人的脸上挂着残酷的笑意,冷冷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少年。

  「我不会偷吃的,就是饿死也不会。」

  少年苍白的容颜却异常坚定,望着妇人,轻蔑地一笑。

  「哼!」

  妇人转身进了屋中,却唤过两个孩子。

  「绣芳、水生,给你们馒头,去吃吧!」

  两个孩子的肚子早就饿了,接过馒头便狼吞虎咽起来。

  「慢点,喝点水,别噎着!」

  妇人关切地望着两个孩子,拿起水壶,倒了一碗水,喂两具孩子喝水。

  「娘亲,晓翀哥哥的肚子也一定饿了,给晓翀哥哥一个馒头吃吧!」

  女孩抬起头来,望着妇人。

  「是啊!娘亲,晓翀哥哥肯定饿了,你就给一个馒头嘛,只一个就好了。」

  男孩也望着妇人,满眼期望。

  「哼!梁晓翀,这个勾魂的东西!也不知道使了什么迷魂法,竟然把你们爷
仨的魂全都迷住了,如果你们再不听娘亲的话,你们也就别吃了,陪他一起饿着
好了。」

  「不吃就不吃!」

  男孩将手中吃了一半的馒头丢给妇人,一把将女孩手中的馒头打落在地。

  「哇……呜哇……」

  女孩受到了惊吓,哭泣起来。

  「娘亲是坏娘亲……我讨厌娘亲!」

  「爹爹……你快回来……我要爹爹……」

  「绣芳,不哭。哥哥带你去找爹爹回来,咱们告诉爹爹,娘亲是大灰狼变的
后妈!」

  男孩拉起女孩向屋外走去。

  「什么啊?水生,你在说什么?你说我是后妈?这是谁教你的?是不是梁晓
翀?」

  妇人被男孩的话激怒了,冲出屋子追打着男孩。

  「晓翀哥哥……救救我!狼亲是大灰狼变得后妈!」

  男孩被吓坏了,一头扎进了少年的怀中。

  妇人的拳头如暴雨般袭来,少年紧紧地抱着男孩,任凭妇人疯狂的撕打,却
未让男孩挨到一拳。

  「梁晓翀,你给我放手!」

  妇人呼呼地喘着粗气,指着少年。

  少年的口鼻已被打出血来,却仍就紧紧抱着男孩,没有松手。

  「哼!梁晓翀,你等着,有你好看!」

  妇人怒冲冲地进了屋中,女孩还在院中哭泣。

  「绣芳,别哭了。水生,你也别惹娘亲生气了。你们要做听话的好孩子。」

  少年温柔的将两个孩子揽在怀中,两个孩子紧紧靠在少年的怀中,停止了哭
泣。

  「晓翀哥哥,娘亲就是大灰狼变的后妈!小豆子的娘亲死了,他的爹爹娶了
个后妈,那个后妈是太灰狼变的,她就不给小豆子饭吃。娘亲不给我们和晓翀哥
哥饭吃,所以娘亲就是大灰狼变的后妈。」

  男孩扑在少年怀中,伸出手来勾着少年的脖子,认真地道。

  「呜哇……我怕……娘亲是大灰狼变的后妈……」

  女孩扑在少年怀中,又开始哭泣。

  「胡说!娘亲不是大灰狼变的后妈,娘亲就是娘亲,是晓翀哥哥不听话才惹
娘亲生气了,你们只要听话,不惹娘亲生气,娘亲是不会不给你们饭吃的。」

  少年轻轻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肩膀,轻轻笑了笑。

  傍晚,渔村里家家已是炊烟袅袅,张渔哥已收网归来。

  一进院中,两个孩子蹦蹦跳跳地围在爹爹的身边,已经忘记了白日的不快。

  少年望了望欲落的夕阳,揉了揉已跪得发麻的双腿,到厨房提起水桶,向井
边走去。

  「晓翀,你现在才去打水?」

  张渔哥望了望晓翀,心中有些奇怪。

  「嗯。」

  少年点了点头,低着头,提着水桶向外走去。

  「晓翀,你的脸是怎么了?是不是你娘亲又责打你了?」

  张渔哥伸出手来,想要摸摸少年脸上的瘀伤。

  「张大叔,我没事……我要去打水了。」

  少年躲开张渔哥,提着水桶出了院子。

  不一刻,少年提着一桶水进了院子。

  少年将水桶里打满的水,灌入水缸,转身又提着水桶去井边打水……

  一趟……

  二趟……

  三趟……

  又大又深的水缸还没装满,少年已累得喘着粗气。此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
来……

  「晓翀,先吃点东西然后再去打水吧!天都黑了,要是够用了就明天再去打
水吧!」

  张渔哥拿着两个馒头,招呼着少年。

  「不……不用了,张大叔,我不饿。你让绣芳和水生吃过饭早些歇息吧!我
再打一桶,水缸就快装满了。」

  天边的斜阳早已坠落,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安静而详和的渔村已渐渐安静了下来,少年拎着水桶,独自走在乡间的小路
上。

  「是晓翀吗?天都这么晚了,还在打水啊?吃过饭了么?」

  迎面走来一个中年村妇,询问着少年。

  「哦,是李婶娘啊!谢谢您李婶,我……我吃过了,就打这一桶,家里今日
用得多些。」

  少年礼貌地向村妇点了点头,向村口的井边走去。

  「多好的孩子啊!长得多漂亮啊!人又善良,又知礼数,要是我儿子能像这
样可就好了。」

  村妇自言自语地向家中走去,少年的背影已渐渐消失……

  村口的井边,少年将吊桶沉入水中,却感到浑身乏力。许是一天水米未尽,
少年觉得身体异常疲惫。

  昏暗的天色下,黑漆漆的水井中根本看不清吊桶的位置。井边的苔藓又湿又
滑。

  少年定了定神,用力拉扯着吊桶,吊桶却变得异常沉重,突然,少年的头脑
一阵莫名的眩晕……

  少年踩到了苔藓,脚下一滑……

  「咕咚!」一声,吊桶已沉入了深井,少年的额头撞在了井壁上,人已昏死
了过去……

  夜已深了,两个孩子已沉沉地睡去,张渔哥却久久无法入睡。

  「渔哥,你不睡觉,坐在那发什么呆?」

  妇人从床上坐起身来,望着张渔哥。

  「阿凤,晓翀他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哼!那个小贱种一定又装出一副可怜相,不定去哪家讨饭去了,天生就是
下贱胚子!一准儿死不了!你放心吧,过会子,他会像条狗一样爬回他的狗窝去
的!」

  妇人没好气地倒身躺在床上,却用被子蒙住了脸。

  张渔哥望了妇人一眼,也躺在妇人身边,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睡去……[/font]

ghostgogo 2010-12-16 14:17

[font=宋体]             二十  征服(下)

  清晨,天刚蒙蒙亮,寂静的渔村勤劳的渔民已陆续起身。

  「嘭嘭嘭……」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惊醒了尚在睡梦中的张渔哥夫妇。

  「阿凤,有人敲门,可能是出什么事情了,我去外面看看,你就歇着吧。」

  张渔哥披上衣服,连忙打开了院门。

  门外站着七八个人,全都是渔村中的村民,为首的正是邻居李婶和她儿子拴
柱。

  拴柱怀中打横抱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四肢地力的下垂着,仍在昏迷中。

  李婶怒视着张渔哥,旁边的村人也都直视着张渔哥。

  「是他李婶和拴柱,还有乡亲们,一大早的,你们这是……」

  张渔哥满脸疑惑,却突然望见拴住怀中抱着的少年正是自家的晓翀。

  「是晓翀?他……他怎么了?」

  张渔哥伸出手来,想要接过少年。拴柱却将身子一扭,不让他接近少年。

  「渔哥,你还真够狠心的!你这也太过份了吧?虽说晓翀这孩子不是你的亲
骨肉,但他总算也是条性命不是?你怎么能把他往死路上逼?」

  隔壁的李婶带着乡亲们冲进院中,却指着张渔哥的鼻子责骂起来。

  「就是!」

  「后爹就是后爹!」

  「谁说不是?羊肉怎么能贴到狗肉身上?」

  「可不?俗话说,隔层肚子隔重山,不是亲生的儿子就是不一样。」

  「要是他家水生和绣芳他能这样作贱吗?」

  村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纷纷指责着张渔哥。

  「李婶,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你们这连指带骂的,我还蒙在鼓里呢!」

  张渔哥面上堆着笑,再次伸出手来,想接过栓柱怀中的少年。

  「等等!话不说清楚,你就别碰这孩子!」

  李婶一把搡开张渔哥,乡亲们一起挡在了少年前面。

  「我真的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了,乡亲们,我张渔哥的为人你们还不了解
吗?」

  张渔哥有些着慌,急忙向乡亲们表白着。

  「过去的张渔哥是个本份人,这谁不知道?现在的张渔哥还真说不准儿?我
问你,晓翀是你家孩子不是?」

  李婶仍然不依不饶,与张渔哥对质起来,「当然是我家孩子,谁都知道晓翀
是我家水生和绣芳的哥哥。」

  「那是,晓翀这孩子的确是把水生和绣芳当成是亲弟弟妹妹一样,可是你却
未必也当晓翀是亲儿子吧?」

  「谁说的,我心里一直当晓翀是亲儿子。」

  「是吗?那为什么不许他叫你爹爹?还有,哪有自家的孩子一宿没回来,做
爹爹的却蒙头大睡的?」

  「我……我不知道晓翀一夜没回来。」

  「不知道?你睡得还真死!孩子回没回来竟然都不知道?」

  「我……唉!」

  张渔哥蹲在了地上,用手抓着头发,却不知如何解释,明知自己是冤枉的,
但是却不想当着乡亲们的面说这一切都是自己媳妇的主意。

  「李婶娘,晓翀哥哥他怎么了?为什么一直睡着不起来呢?」

  院内的吵闹声已将两个孩子惊醒,两个孩子跑到院中,看到面前的情景却也
些不解。

  「绣芳、水生,你家晓翀哥哥昨夜一直都没有回来,你们都不知道吗?」

  李婶拉过两个孩子,蹲了下来,笑着询问。

  「不知道,我和水生哥哥都住在屋子里,晓翀哥哥不住在屋子里,他是住在
院子里的柴房里的。」

  「绣芳……」

  张渔哥瞪了女孩一眼,女孩嘟起嘴,不再言语。

  「是娘亲不让晓翀哥哥和我们住在一起,也是娘亲不让晓翀哥哥吃馒头。」

  男孩冲张渔哥做了个鬼脸,却躲到李婶的背后。

  乡亲们不由互相看了看,一起望着张渔哥。

  张渔哥一把拉过两个孩子,傻呆呆地站在一旁,却不知如何开口。

  「李家婶子还真是空闲得紧,一大清早的不在家中操持,却跑上门来兴师问
罪?真是太辛苦了。」

  张渔哥家的妇人慢慢悠悠地从屋中走了出来,懒洋洋地望着院中的乡亲们。

  「他张嫂,渔哥不是孩子的亲爹,难道说你也不是孩子的亲娘吗?晓翀这孩
子多好啊!你们这是做什么?你凭什么虐待这孩子不给他饭吃。」

  李婶也不甘示弱,回敬着妇人。

  「哼哼……难怪他李婶不明白,谁叫你不读些书呢?你没听过,养不教,父
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这孩子性子倔强,又不听话,还挑嗦着弟妹,和长辈顶
撞。你们说像这样的孩子不管教能行吗?欲话说,『君要臣死,君不得不死;父
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我是怕这孩子走歪了路,所以才责罚于他,要不然我去
县衙告他个忤逆之罪,县老爷的板子也不饶他!你们只看他是个孩子,岂不知这
孩子心里有主意着呢!」

  妇人面上带着一丝讥笑,望着院中的乡亲们。

  「这……他张嫂,你家也是殷实人家,怎么就不给孩子饭吃?你瞧这孩子瘦
得,连身子骨儿都是软的。」

  李婶拉起少年的衣袖,捏了捏少年的胳膊。

  「那也是没法子的事,这孩子生下来就有弱疾,这日日服着药,身子骨还是
那样。他这病根本就不能吃得太饱,否则就会发病的。再说了,小孩子哪有不贪
食吃的?但是做父母的总是要管制的,否则弄出了人命算是谁的?」

  妇人依旧带着嘲讽的笑容,环视着院中的乡亲。

  「算了,这是张渔哥的家事,他自会处理的。渔哥,今儿早上,拴柱去井边
打水,发现你家晓翀磕破了脑袋,额头上全是血,昏死在井边。你们做长辈的也
该操些心,若是跌入了井中,不是白白送了这孩子的性命吗?你们以后好自为之
吧!咱们走吧!」

  一位老人走上前来,望着张渔哥。

  「是……何阿叔,我们以事一定会注意的,谢谢您,谢谢乡亲们了。」

  张渔哥诺诺称是地点着头,脸已涨得通红。

  「好了,拴柱,将晓翀交给渔哥吧,我们都回吧。人家渔哥媳妇是识字明理
的,不需要咱们多管闲事!乡亲们,全都散了吧!」

  被称做何阿叔的老人,正是村中很有身份的长辈,乡亲们见何阿叔发了话,
便全部散去。

  拴柱将怀中的少年交给张渔哥,却似有些恋恋不舍。

  「走吧!栓柱,晓翀毕竟是他家的孩子,落在这种恶婆娘的手中,这是他的
命,我们也管不了。」

  李婶一把过儿子,却回过头来狠狠瞪了张渔哥夫妇一眼。

  张渔哥低着头,不敢看李婶,妇人却面露得色瞪了李婶一眼。

  「娘,我喜欢晓翀,他的身上好香,我不要冬梅做媳妇儿,我要晓翀做媳妇
儿。」

  拴柱生来便有些痴呆,却突然拉着李婶说着呆话。

  「你这个傻儿子,真是气死我了!晓翀和你一样是男的,你娶他做媳妇儿,
让娘日后怎么抱孙子?」

  李婶抽了拴柱一巴掌,拉着拴柱回家。

  「娘!晓翀他生得漂亮,比冬梅漂亮!晓翀身上好香,冬梅是臭的!娘!」

  拴柱仍在说着傻话,李婶却一把拎住拴柱的耳朵,将拴柱拉回屋去。

  「哈哈……」

  妇人瞧着这对母子,却开心地笑了起来,回过头望了望张渔哥怀中的少年。

  「阿凤,亏你还笑得出?早就让你对晓翀好些,你看看,这事弄的,还不知
晓翀这孩子有没有事情?要不,我去请个郎中来瞧瞧?」

  张渔哥抱着少年,却不知如何是好。

  「你把这个小贱种送回他的狗窝,也不用请什么医生了,我来亲自调理就是
了。」

  妇人一把拉过两个孩子,径直走入了屋中。

  张渔哥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少年抱入了柴房。

  柴房中,黑暗阴泠,四处的围墙透着凉风。

  少年头上的伤已被包扎好,血也已止住,却仍在昏迷中。

  妇人一人独坐在柴房内,手捧着药碗,望着少年,双眼充满了怨毒……

  「看来已经快成功了,这小贱种的体香连对门的傻小子也能迷得住,是该到
可以出手的时候了。」

  少年苍白的容颜依然美丽,妇人缓缓地将药送入少年的口中。

  昏迷中的少年已缓缓地将药咽下,妇人仍在静静地注视着少年……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缓缓睁开了双眼,却看到了妇人冷漠的眼神正望着自
己。

  少年浑身一颤,浑身无力,却硬将头扭了过去,闭上了双眼。

  「梁晓翀,你还真是倔强,让你服个软就那么难吗?你是不是以为你死了就
能一了百了?你错了,我是不会让你死的,你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就这么死了太
可惜了。你快喝完这碗粥,我可不想让你死!」

  妇人递过半碗粥,送到了少年的唇边。

  少年望着妇人淡淡地一笑,笑容充满着不屑,却未曾张口。

  「真有志气!梁晓翀,你想激怒我吧?很可惜,我是不会生气的。」

  妇人将粥放在一旁,却从碗中取出两个包子,在少年的面前晃动。

  「你看,这是香菇焰的包子,你不是想吃吗?那就吃吧!」

  「我说过……我再也不吃……不吃你做的东西了……饿死……也不吃……」

  少年虚弱的喘息着,眼含着笑意,望着妇人。

  「下贱胚子!你真有种!我会有办法对付你的!你不吃我做的东西,可是你
在昏迷之中不是还喝了一碗药,半碗粥吗?现在你能还我吗?」

  妇人狠狠地咬着牙,双眼喷着怒火。

  「用……用我的命还你……行吗?」

  少年眼中掠过一丝哀伤,突然力将头撞向旁边的墙壁……

  「你……梁晓翀……」

  妇人一把拉住少年,少年因身体太虚弱,使不上力气,只是将自己撞昏……

  妇人松了一口气,擦拭着少年额头涌出的鲜血,冷哼一声,出了柴房。

  少年一直昏睡着,耳边却突然传来阵阵的呼唤声。

  「晓翀哥哥……」

  「晓翀哥哥……你醒醒……」

  「晓翀哥哥……你别睡……」

  「晓翀哥哥……」

  少年微微睁开了双眼,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正趴在他身旁。

  「绣芳……」

  「水生……」

  「爹爹!晓翀哥哥不睡觉了,他醒来了!」

  女孩开心的叫喊着。

  「晓翀,你饿不饿?来,快把这碗面吃了吧!」

  张渔哥从竹篮里拿出一碗面,递给少年。

  「张大叔,谢谢你,我不吃。」

  少年淡淡一笑,眼中划过一丝忧伤,却摇了摇头。

  「傻孩子,跟自己的肚子呕气多受罪,这碗面不是你娘亲做的,是隔壁的李
婶为你做的,悄悄交给我的,你好歹尝一点儿。」

  张渔哥将面凑在少年的唇边,挑起了一绺,送入少年的口中。

  少年仍在迟疑着,未曾张口。

  「晓翀哥哥,你快吃嘛!吃饱了,我们一起爬树去。」

  男孩将头凑了过来,望着少年。

  「不!晓翀哥哥,你吃了面,肚子不饿了,带我去捉泥鳅吧!」

  女孩也将头凑了过来,望着少年。

  「爬树!」

  「捉泥鳅!」

  两个孩子争论着,少年眼中已浸满了泪水,心中却隐隐有种浓郁的幸福……

  「嗯!我们先去捉泥鳅,再去爬树。水生,你是哥哥,要让着妹妹,不要总
是和妹妹争。」

  少年不再固执,顺从地将张渔哥手中的面条噙在口中,缓缓咽下。

  「晓翀哥哥,好吃吗?」

  「有没有娘亲的包子好吃?」

  「包子?」

  少年从枕边拿过两个包子,递给两个孩子。

  「你们拿回屋去吃吧,天色不早了,要早些睡觉。」

  「嗯!」

  两个孩子接过包子,点了点头,手拉着手出了柴房。

  「晓翀,这两个包子你留着自己吃吧!又惯着他们。」

  张渔哥白了少年一眼,满脸竟是埋怨。

  「不必了,我不需要……这世上惟一让我留恋的就只有水生和绣芳了,只要
他们幸福,我怎样都好……」

  「晓翀……我对不起你,我太软弱了。我答应过阿凤……我……」

  张渔哥低着头,双眼已湿润。

  「张大叔,我没事的。你对我已经很好了……」

  少年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拭去张渔哥面上的泪水,笑容中充满着温柔……

  柴房外,妇人仍在暗中窥视……

  望着两个孩子手中拿着的包子,妇人心中怒恨交加。

  「梁晓翀,你有种,真的不吃我做的包子!好!有骨气!我就不相信我还征
服不了你一个小贱种?我要把你送到人间天堂去!那里自然有人治得服你!」

  妇人转身进了屋中,仍在暗自盘算。

  张渔哥已离去,少年一人独自躺在柴房中,摸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却感到头
脑发昏,便轻轻瞌上了双眼,沉沉地睡去……

     ***    ***    ***    ***

  空气中充满着潮湿的气味,额头的伤口却是越来越痛。

  晓翀睁开了双眼,四周仍是一片黑暗,只有破旧的床桌放在一盏摇曳的油灯
发出微弱的光芒。

  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但是却能隐约听到上面阵阵的喧闹声。

  「原来只是一个梦?」

  晓翀想挪动虚弱的身体,后背的伤痛却让他冷汗直冒。

  「这一切都不是梦啊,不论是在渔村里还是在如意楼。我的生活永远都没有
梦……」

  晓翀用力咬着嘴唇,想要坐起身来。苍白的双唇似要被咬出血来,身体的疼
痛却让他不得不重新躺下……

  如意楼八重天,吴大老板面如蒙霜,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喝着闷酒。

  「嘭嘭嘭……」

  「什么人?」

  「是我,老爷,我是嫣容。」

  「进来!」

  花嫣容扭动着腰肢,轻盈地走了进来。

  「你来做什么?如意楼的生意不好吗?你这么空闲?」

  「老爷……嫣容才给恩客们唱过小曲,这会子是不放心老爷您,怕你闷坏了
身子骨,才来看看的。老爷若是嫌弃,嫣容这就出去!」

  花嫣容上前施了个万福,便要转身退去。

  「站住!」

  吴大老板一把拉过花嫣容,将她丢在了拔步床上。

  「自己脱光了,叉着腿,等着我!」

  吴大老板一口饮尽杯中的酒,一把解开了系在腰上汗巾,松开了裤子,只将
那话儿拿了出来。

  花嫣容不敢怠慢,迅速脱去衣裳,将双腿分到最大,露出风流穴来。

  吴大老板一把提出花嫣容的头发,将上面的钗钏全都甩在地上,将自己的欲
根插入了花嫣容的阴户。

  「老爷……轻点……」

  花嫣容淫态百出,却将下体贴得更紧。

  「臭婊子,你这小淫妇!你不是就喜欢老爷我动粗吗?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不就是老爷我的独门绝技,乾坤大回旋吗?我这招让多少像你这样的骚货淫水乱
溅?」

  吴大老板用力穿插着欲根,花嫣容淫声不断,不住地呻吟。

  「给我滚!」

  吴大老板突然将欲根从花嫣容的阴户中抽出,站起身来,冷眼望着花嫣容。

  「老爷……嗯……我受不了……求您……再来……」

  花嫣容淫水如潮,却因吴大老板突然停止而欲火焚身,浑身难耐……

  「哼!难怪最近没人翻你的牌子?稍一引诱,你就淫水直流,阴户开得像是
窗户,让人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可没兴趣将精液洒在你这破落户身上,你穿好衣
服,滚回你屋去,自己解决吧!」

  吴大老板已坐在太师椅上,继续喝着闷酒。

  「老爷……您让嫣容怎么解决?嫣容求你了,赐给嫣容一次满足吧!」

  花嫣容光着身子,匍匐前行,爬在地上,一把抱住了吴大老板的腿。

  「哈哈哈哈……你这小淫妇不是有的是法子吗?上次把我的玉托举弄碎了,
这次,我不能带着玉托举进你的阴户。也是你自找的,不过还好,我前日里得了
个上好的玉势,你先试试滋味吧!」

  吴大老板放下酒杯,打开一个锦盒,取出一个玉势,拿在手中把玩。

  玉势是用翠玉制成,粗大而坚硬,吴大老板一把提起花嫣容的双脚,将玉势
没根塞入花嫣容的阴户。

  「啊……老爷……」

  花嫣容的身体不停地抖动,却又忍不住发出淫荡的叫声。

  「哈哈哈哈……怎么样?这东西能满足你这小淫妇吧?比老爷套着玉托举还
让你舒服吧?」

  吴大老板将手中的玉势反复穿插,花嫣容的下体已开始渗血。

  「老爷,您饶了我吧!上次弄坏您的玉托举,是我的不是。要是为了那个玉
托举,你杀了嫣容,也无话说。可是,您总不能把天香阁主的气撒在我的身上,
您就是今儿弄死了我,天香阁主也不见得就记您的好,服您的软。」

  花嫣容连哭带叫,不知是痛苦还是舒服。

  「马上给我滚出去!」

  花嫣容的话如毒蛇般刺激着吴大老板,吴大老板猛地将玉势抽出,一脚将花
嫣容踹开。

  花嫣容连滚带爬,拾起衣服,穿在身上,往悠然居外爬。

  「等等!」

  吴大老板突然一声,吓得花嫣容伏在地上,不敢乱动。

  「这个玉势送给你,犯贱时自己插进去,免得你总想着偷汉子,养情人。这
后院里的小厮中也有几个长得利落的,你的心里痒得很啊!」

  吴大老板将手中的玉势丢在花嫣容的脚下,双眼泛着寒光。

  「嫣容……不敢……」

  花嫣容拾起玉势拿在手中,身体仍在瑟瑟发抖。

  「这玉势可是个好东西,你自己就能用。不像那玉托举,还要套在男人的话
儿上,要是没了男人,你不就空落了吗?好了,拿着爷赏你的,快去受用!」

  「是,谢谢老爷。」

  花嫣容连忙出了悠然居,慌忙回到了七重天。

  吴大老板仍然面无表情,继续喝着闷酒。

  七重天,鸣翠轩。

  花嫣容仍在惊魂未定,看来,吴大老板今日对她的虐性之举并非是为了自己
那日自己弄碎玉托举,陷害梁晓翀而致。

  而是前些日子,老爷将梁晓翀留在悠然居,未曾招过自己,自己一时淫心蒙
动,与后院的小厮偷情的事情被老爷识破了。

  想想这些事情,花嫣容只觉得浑身发冷。原来偷养小厮也不止是贪尝少年的
滋味,最主要的还有一点,就是要监视大茶壶的动静。

  虽然名义上整个如意楼的日常事物都由老鸨做主,但实际上,如意楼中的姑
娘、丫环们全都归老鸨管理,而娈童、小厮们就全都归大茶壶管理。

  花嫣容最为忌恨的就是大茶壶对梁晓翀太好,自己将大茶壶身边的小厮哄得
上手,一是想尝尝少年的滋味,二是要安个眼线在大茶壶身边。这一切似乎都进
行的天衣无缝,就连老鸨和大茶壶也不知道,这老爷竟是如何得知的呢?

  「老爷真是太可怕了……」

  花嫣容喝了一杯酒,压了压惊,心中却更加恐慌……[/font]

ghostgogo 2010-12-17 21:42

[font=宋体]              二十一  醉误

  八重天,悠然居,吴大老板仍在独自喝着闷酒。

  不知为何,此刻吴大老板心中隐隐有些不快,却不知是何原故。

  吴大老板强压着心头这种莫名的沉闷,手中的酒却是一杯接着一杯地狂饮。

  就这样不知所谓的饮酒,过了许久,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

  吴大老板的意识似已迷变得不清,却依然一杯接着一杯的饮着美酒,丝毫没
有停止的意思。

  极品的花雕酒,送入口中却隐约有些酸辣,吴大老板的心情却更加烦闷。真
不知是酒不对味,还是心不对味?

  不一刻,吴大老板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猛地将桌上的酒壶横扫在地,伏在桌
上睡去……

     ***    ***    ***    ***

  翌日清晨,此时已是已时三刻。

  如意楼中的姑娘、娈童们已陆续起身,梳洗完毕后,准备在房中享用午膳。

  八重天的悠然居仍然大门紧锁,从昨日酉时起,吴大老板就没有出过悠然居
的门。

  七重天的丫头们昨夜曾经看见花嫣容连滚带爬地从悠然居出来,狼狈地回到
了鸣翠轩。

  如意楼中,大家都在暗自猜想,一定是什么事情让吴大老板的心情很不好。
根本没有任何人敢去打扰吴大老板,每个人都谨小慎微,生怕会牵连到自己。

  整个如意楼的气氛已变得异常紧张……

  午时一刻,悠然居的门突然开启。

  吴大老板浑身酒气,摇摇晃晃地出了悠然居,看样子仍然宿醉未醒。

  「所有人全都给我滚出来!」

  吴大老板站在八重天的勾栏内,大声吼叫着。

  各个重天的姑娘娈童们不敢怠慢,争先恐后地从各自的屋中走了出来,低着
头站在了各重天的勾栏之内,都不敢仰视吴大老板。

  「哈哈……在如意楼,我说的话就是天!没有人管违背我的意愿。你们都给
我站好了,一动也不许动!」

  吴大老板望着如意楼各重天的人俱已站在各重天的勾栏内,附首听命,得意
起来。

  吴大老板狂笑着,东倒西歪的下了八重天,来到了一重天。

  一重天,花厅内,四周也已站满了人,吴大老板站在花厅当中,仍在发号施
令。

  「听着!万花牌上有花名牌的,哪个还没到?自己站出来!」

  吴大老板喷着酒气,仍在说着醉话。

  如果没到的人如何站得出来?众人心中都在暗自发笑,却没人敢笑出声来,
全都低着头,静静地站在一旁。

  「老爷,除了天香阁主梁晓翀大架未到,各重天所有人等,俱已到齐。」

  如意楼中众人皆不敢出声。七重天却突然传出了一个声音,应答之人正是花
嫣容。

  「什么?天香阁主他凭什么不出来?我说的是所有人!天香阁主不是人吗?
让他给我滚出来!」

  吴大老板在花厅内自己转了一圈,想是因酒气未散,脸已涨得通红。

  「天香阁主在哪里?让他出来!」

  吴大老板的双腿有些发软,仍在叫喊。

  两个小厮连忙抬过太师椅,吴大老板倒身坐在一重天的花厅的正中央。

  「老爷,天香阁主不是因为惹您生气,被关在黄泉地了吗?可是他好像还是
不服气呢!您是不是派人去请他?」

  花嫣容仍在不阴不阳的挑着是非,吴大老板却突然拍案而起。

  「黄泉地……」

  吴大老板突然站起身来,摇晃着身体向黄泉地走去……

  如意楼中所有的人都摒住呼吸,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但是每个人都隐
隐觉得不安,此时的空气似乎已经凝固……

     ***    ***    ***    ***

  黄泉地,明昧未分。

  破旧的床桌上,一盏油灯已将残尽,发出微弱的光茫。

  晓翀仍在昏沉沉地入睡,气息微弱而均匀。

  「咣铛!」

  黄泉地的木门突然被一脚踹开,吴大老板酒气汹天,摇摇晃晃地闯将进来。

  晓翀被惊醒,微微睁开双眼。看到面前的吴大老板却扭过头去,轻轻闭上了
双眼。

  「哈哈……」

  吴大老板狂笑着,一脚踏上地榻,用脚尖将晓翀身上的被子踢开。

  晓翀没有应声,却转过脸来,一双清澈美丽的眼睛平静地望着吴大老板。

  「你没听见我说所有人全都滚出来吗!你真以为做了天香阁主就不用听我号
令吗?我对你还够好吗?为什么,为什么你总要与我作对?」

  吴大老板喷着酒气,却一把将晓瘦弱的身体提了起来,扛在肩上,大步向一
重天走去……

  一重天,花厅内。如意楼中所有的人仍然一动不动,毕恭毕敬地站在原处。

  吴大老板扛着晓翀已来到花厅的正中央,望着面前的一张红木雕花大理石面
的八仙桌,突然一把将桌上的茶具扫在地上,将晓翀一把丢在八仙桌上。

  晓翀的脊背碰在坚硬的木制八仙桌子,背上的鞭伤又在隐隐作疼。

  吴大老板一把提起晓翀的衣襟,硬生生地将晓翀拉了起来,环顾着四周。

  「你们看到了没?我不管什么天香阁主,所有人都得听我的!敬酒不吃吃罚
酒,现在不还是得乖乖的伏首听命?」

  晓翀望着吴大老板,忧郁的双眸中已浸满了泪水,却不知是伤心还是负痛。

  「哈哈……一个娈童?你凭什么做天香阁主?天香阁主永远是属于她的!你
还居然寡廉鲜耻的说什么从今以后只陪我一个人?」

  吴大老板在晓翀的脸上恶意的划过,却突然狂笑起来。

  「梁晓翀,你是不是弄不清自己是什么身份?你一个娈童居然还妄想与我匹
配?你能为我吴家传宗接代,继承香烟吗?你喜欢我是吧?喜欢和老爷我亲热是
吧?那么今天就让老爷好好的疼你一下,老爷对你还从未尽过兴致!」

  吴大老爷松开手,将晓翀重新丢在八仙桌上,却突然一把将晓翀身上单簿的
衣衫用力扯开。

  「不要……」

  晓翀的双手紧紧按住衣襟,双眼含着泪水望着吴大老板。

  「怎么?现在装起清高来了?娈童全是天生淫荡的东西!只要找对了地方,
人人都可以做你身体的主人!」

  吴大老恶狠狠地板咬着牙,无视晓翀的请求,却一把将晓翀的裤子也撕成两
半。

  「老爷……不要……这样……我……我听你的话……就是……」

  晓翀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双手却拼命想按住暴露在外的玉茎。

  「手拿开!让老爷我仔细看看!是不是找对了地方?你那小玩艺都已经勃起
了吗?」

  吴大老板一手将晓翀的双手扣住,另一只手却在恶意的探索着晓翀身体上各
个敏感的部位。

  晓翀用力咬紧嘴唇,闭上了双眼,泪水仍在静静的流淌,却已说不出半句话
来,如此的羞辱让他生不如死。

  一重天,大茶壶早已按捺不住,意图冲上去阻止吴大老板,老鸨却一把拉住
了大茶壶,双眼含着泪水,用力地摇着头。

  「为什么……不让我……」

  大茶壶从牙缝里迸着字,却已不成句。

  「老爷他真是喝醉了,现在正在发疯。他已不清是恨晓翀还是无双,如果你
现在阻止他,他在盛怒之下一定会杀死晓翀,甚至是你,或者是更多人……」

  老鸨的泪水已潸然而下,双手却仍然死死按住大茶壶。

  一阵微风掠过花厅,掀起阵阵的凉意。晓翀赤裸着身体,雪白的肌肤如同待
宰的羔羊一样,呈现在花厅之内。

  吴大老板忘情地挑逗着晓翀的身体,直至身下的欲望已被完全激发。

  所有人都这样冷眼旁边,有人开心,有人伤心;有人惊叹,有人惋惜,也有
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

  吴大老板完全无视如意楼中的人,忘情地品尝着美味。

  「很好!很可口!我今天可要好好享受……」

  吴大老板突然将晓翀的双腿强行分开,环在自己腰间,用手指伺探着晓翀的
幽穴,猛地掀起自己的长袍,解开腰间的系带,将涨满的欲望插入了晓翀的幽穴
中……

  「啊……」

  突如其来的刺入使晓翀睁开了双眼,含着泪水望着吴大老板。吴大老板用力
按住晓翀,将自己涨满的欲根大力的在晓翀的幽穴中穿插……

  如此大力的交合,使晓翀的面色已变得苍白,巨大的疼痛使晓翀的双手却紧
紧抓着吴大老板的胳膊,竟然发不出半点声音,竟不知是因为身体的疼痛还是内
心的痛苦……

  整个如意楼静得如无人一般,只听得见吴大老板的满足的喘息声。

  突然,吴大老板将晓翀紧紧贴在自己的身上,身体猛烈地一颤,发出一阵颤
抖……

  「啊!」

  晓翀一声惨呼,双眼似乎已突了出来,望了吴大老板的一眼,眼神中充满了
绝望,抓紧吴大老板的双手已松了下来,他身体整个软了下来,缓缓地闭上了双
眼,人已昏死了过去……

  吴大老板的欲望之液伴着血液顺着晓翀的双腿缓缓流下,吴大老板吐着气,
像是已得到极大的满足,却将自己的欲要拔出,整理好衣衫,摇摇摆摆地上了八
重天。

  花厅内,望着吴大老板进入了悠然居,大家缓缓松了一口气。所有人都没再
言语,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整个花厅内,只有呆呆立在当场的大茶壶和已泣不成声的老鸨,望着八仙桌
上早已昏死的晓翀和晓翀被丢弃在地上那破碎的衣衫……

     ***    ***    ***    ***

  八重天,悠然居。

  吴大老板一进屋中,便一头扎在拔步床上,倒身合衣而眠。不知是由于强烈
的满足感还是酒兴发作,不一刻,吴大老板已鼾声如雷……

  一重天,花厅内。

  老鸨仍在低声啜泣,大茶壶却缓缓将自己的身上的外敞脱了下来,裹住晓翀
的身体,面无表情地向黄泉地走去……

  老鸨仍然呆立在花厅内,却不住地喃喃自语……

  「无双,老爷还是很喜欢你……」

  「你都死了,为什么还要连累别人……」

  「晓翀……这都是命……」

  老鸨突然站起身来,扶着栏杆,向八重天走去……

  黄泉地,大茶壶将晓翀平放在地榻上,为晓翀盖好被子,拿起床桌上早已熄
灭的油灯,向一重天走去……

  一重天,整个如意楼静得出奇,大茶壶点燃了油灯,重新回到黄泉地,将黄
泉地照亮。

  微弱的光芒下,大茶壶将盛满面清水的铜盆放在地榻前,开始为晓翀清洗伤
口。

  晓翀的脸色已无半点血色,身体没有一丝反应。大茶壶手拿着软布轻轻擦拭
着晓翀流血的幽穴。

  涌出的鲜血已将大茶壶铜盆中的清水染红……

  大茶壶将手中的金创药反复涂抹,却被鲜血冲散……

  八重天,流泉居。

  老鸨望着妆镜中自己的身影,仍在发呆。

  却突然将妆镜旁拿起一根玉簪,紧紧握在手中,泪水涟涟……

  「嘭、嘭、嘭……」

  「妈妈,快开门!」

  一阵叫门声将老鸨从沉思中惊醒,连忙拭去眼角的泪水,转身开了门。

  「妈妈,你快看看,晓翀他唤不醒了。」

  大茶壶握着老鸨的手,异常的惊慌。

  「什么?晓翀他……我们快去看看!」

  老鸨随着大茶壶下了八重天,来到了黄泉地。

  狭小的黄泉地,两个人同时站着显得有些拥挤。

  晓翀的表情异常平静,却仍然唤不醒。

  老鸨摘下插在云鬓的金钗,扎了扎晓翀的人中。

  「嗯……」

  晓翀发出微弱的声音,缓缓睁开了双眼,却又轻轻闭上。

  「晓翀……你醒醒!」

  大茶壶拼命的摇晃着晓翀的身体,发疯似的呼喊。

  「妈妈,晓翀还在流血,这样他会将血流尽,他会死,妈妈快想办法啊!」

  「大茶壶,晓翀这孩子的肠子可能是被老爷弄断的,所以才会血流不止,这
孩子可能是不行了!除非是薛暮雪也许还能有办法,可是……」

  「我去求薛公子,我这就去杏子林的听香榭去请薛公子。妈妈,麻烦您帮我
照顾晓翀。」

  大茶壶站起身来,向外冲去。

  「等等!大茶壶,薛暮雪是什么人?他会愿意救晓翀吗?他的诊金是一千两
银子,你就这样去请他,他会来吗?你先把晓翀抱到一重天的逢缘厅内,我去取
一千两银子的银票来,你骑着马快些去吧。」

  「妈妈,谢谢您了!又要让您拿出贴己银子来,我……」

  「说这些做什么?好好照顾晓翀,但愿这孩子没事。」

  老鸨转身出了黄泉地,飞速向八重天赶去。

  八重天,流泉居。

  老鸨取了一张一千两银子的银票,转身向下走去。

  「兰韵,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悠然居的门突然打开,吴大老板睡眼惺忪,望着老鸨。

  「老爷,已经申时一刻了,酉时如意楼就会营业的。」

  老鸨回应着,仍往一重天而去。

  「兰韵,你去做什么?给我倒杯茶来!」

  吴大老板探着头,望着老鸨大声叫道。

  「老爷,我……」

  老鸨无耐地走了八重天,进入悠然居内,为吴大老板冲着茶,想着办法要尽
快摆脱吴大老板的纠缠。

  「妈妈……晓翀他没气了!」

  「妈妈!快来啊!」

  一重天,传来大茶壶的哭喊声,老鸨的心已破碎。

  「兰韵,梁晓翀怎么了?一点鞭伤还不至于要他的命吧?哪有那么娇气?」

  吴大老板皱了皱眉,望着老鸨。

  「老爷,您不记得了?午时,你在花厅内对晓翀……」

  老鸨将手中的紫砂壶递给吴大老板,试探道。

  「午时?午时我不是在悠然居睡觉吗?哈哈……兰韵,难道说我做了一场春
梦你也知道?」

  吴大老板一边品着茶一口戏谑地笑着。

  「老爷,那不是梦啊,你喝醉了,那都是真实发生的。老爷您对晓翀做了什
么,您自己想想,反正晓翀那孩子的血已止不住,现在人已经唤不醒了……」

  老鸨面无表情,却用眼稍瞟了吴大老板一眼。

  「什么?难道不是梦?我以为自己在做梦,我对晓翀用了乾坤大回旋……」

  「什么?老爷竟然对晓翀用了乾坤大回旋?他是个娈童,不是女人,老爷的
独门绝技会使晓翀没命的!也许那孩子的肠子真的被您弄断了……」

  「叭!」地一声,吴大老板手中的紫砂壶摔在了地上,人已冲下了八重天。

  一重天,大茶壶抱着晓翀在花厅内哭泣。

  「大茶壶,让我看看!」

  吴大老板一把将晓翀抱在怀中,晓翀下体的鲜血仍在流淌,吴大老板的手臂
已沾染了鲜血。

  「你还傻愣着做什么?哭有什么用?快去套车,我们抱着晓翀去杏子林找暮
雪,只有他才有办法。」

  「是,爷,我这就去!」

  大茶壶连滚带爬地向后院赶去,吴大老板抱着晓翀出了一重天。

  「兰韵,如意楼就交给你了,我和大茶壶要去杏子林。」

  老鸨望着吴大老板,心中实在有些不解,真不知吴大老板对晓翀到底是爱还
是恨?

  此时已是申时二刻,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四边却突然乌云密布,看样子,
马上就要下雨了。

  吴大老板坐在马车的车厢内,怀抱着晓翀。大茶壶手持马鞭,拼命赶着马车
急驰在瘦西湖畔……[/font]

ghostgogo 2010-12-17 21:50

[font=宋体]              二十二  救赎

  天边的黑云越来越低,不一时已大雨倾盆。

  大茶壶赶着马车在雨中急驰,浑身已被雨水浸透。

  马车的车厢内,吴大老板紧紧抱着晓翀,仍旧面无表情。晓翀的双手已异常
冰凉,呼吸越来越微弱。

  「醒醒!晓翀,不要睡!你这样会睡过去的!」

  吴大老板用力地摇晃着晓翀的身体,面部表情虽冷,声音却并不冷。

  晓翀的身体突然一软,无力的倒在了吴大老板的怀中。

  「梁晓翀!你不许死!你快醒过来!你还欠我的银子没还清!你不能就这么
死!」

  吴大老板吼叫着,用力地掐着晓翀的人中穴。

  「嗯……」

  晓翀的喉咙中发出微弱的哽咽声,轻轻睁开的双眼,温柔的目光凝望着吴大
老板。

  「晓翀……」

  「老爷……我……没事……」

  「晓翀,不要睡!看着我!」

  吴大老板将晓翀拥得更紧,望着晓翀微仰的娇厣。晓翀望着吴大老板,面上
挂着淡淡的笑容。

  「老爷……你的心……跳得好快……」

  「我的心?晓翀,你要坚持,马上就到杏子林了。」

  「老爷……您是在……为我担心吗……我……」

  「晓翀,你会没事的,相信我!」

  「老爷……我知道……我……还欠老爷……二千……二千五百两……我……
我……」

  「晓翀,所以你不能死,不能!你明白吗?」

  吴大老板抓紧晓翀身上单簿的衣衫,大声呼喊。

  「老爷……您的……怀抱好温暖……真的好……温暖……」

  晓翀的身体往下一沉,再次失去了知觉。

  「晓翀……」

  「大茶壶!快点!晓翀的情况很不好!」

  吴大老板催促着大茶壶。大茶壶快马加鞭,郁郁葱葱的杏子林已近在眼前。

  「为什么突然停止不前?」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吴大老板从车厢内伸出头来,斥责大茶壶。

  「爷,已经到了杏子林边,马车不能前行了。」

  大茶壶拿浑身是水,大声回着话。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前行!」

  吴大老板反手抽了大茶壶一记耳光。

  「爷,您忘了。这里是杏子林,薛公子的规定,杏子林中不准驱车。您知道
薛公子的脾气,您是来求他的,如果坏了他的规矩,薛公子会不高兴的。」

  大茶壶嘴角已被煽出血来,却没有擦拭,静静地回着话。

  「唉……暮雪……」

  吴大老板转身进到车厢内抱起晓翀,冒着大雨冲进了杏子林向听香榭赶去。

  「爷!我给您撑伞!」

  大茶壶撑起伞,吴大老板却早已跑进了杏子林中。大茶壶咬了咬嘴唇,也向
杏子林深处奔去……

     ***    ***    ***    ***

  杏子林的尽头,有一座极尽雅致的水榭,四围用竹蓠围着,正面却是柴扉做
成的门,这里便是听香榭。

  吴大老板怀抱着晓翀,冒着倾盆大雨,来到了听香榭外的柴扉前。

  「大茶壶,快去扣门!」

  「是,爷。」

  大茶壶一手帮吴大老板撑着伞,另一只手扣着听香榭的紫扉。

  「嘭!嘭!嘭!」

  大茶壶敲了很久,柴扉却一直紧紧关闭,无人应答。

  「是我,暮雪。快快开门!」

  吴大老板大声叫着门,水榭之内终于有人应答。

  「何人雨夜扰清梦?主人已安卧榻上了,请明日再来!」

  吴大老板摇了摇头,却大声吟起诗来。

  「应怜屐齿印苍苔,小叩柴扉久不开。」

  「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呵呵……」

  水榭内传来一阵笑声,却隐隐听得见有人汲水而行。

  柴扉已开启,薛暮雪手中撑着一把绢制的雨伞,伞上画着一枝杏花。身穿一
件淡紫色的缎制长袍,髻上垂着长长的丝带,却插着一支白玉簪。

  吴大老板抱着晓翀冲了进去,一头扎进听香榭的外堂之中。

  大茶壶向薛暮雪低头行礼,也随着吴大老板进入了听香榭的外堂。

  薛暮雪望着主仆二人,面露惊诧,却缓缓走进了听香榭。

  听香榭外堂之内,吴大老板怀抱着晓翀,呼呼地喘着气,浑身却早已湿透。

  大茶壶站在一旁,却也是一身雨水。

  薛暮雪望着主仆二人,却不由笑了笑,倒身坐在几案旁,悠闲地品着香茗。

  「暮雪,你快救救晓翀。他……他怕是不行了……」

  吴大老板抱着晓翀坐在薛暮雪身边,仍在微微喘息。

  「如此雨夜,你们主仆二人却来相扰。明明打着伞,却浑身湿透,真是太有
趣了。」

  薛暮雪望着吴大老板和和大茶壶,摇了摇头,仍在品着香茗。

  「暮雪!晓翀他……」

  「哦?你又把你那个宝贝玉娈弄坏了?是不是又有什么大老板用了什么玉托
举却又割破了人家的肠子?」

  薛暮雪淡淡地一笑,却连眼皮也没抬。

  「暮雪,请你救救晓翀,如果这世上还有人救得了晓翀,就一定是暮雪。」

  吴大老板望着薛暮雪,一脸期待。

  「哦?我为什么要救这个小东西?你给我一个理由!」

  薛暮雪抬起头来,也望着吴大老板。

  「暮雪,都是我一时酒醉办下错事,晓翀他恐怕是被我弄断了肠子了……」

  「什么?被你?」

  薛暮雪不禁有些动容,抬起头来望着吴大老板,随即又恢复了淡淡的笑容。

  「吴大老板真是利害,竟将一个玉娈弄得欲生欲死……」

  薛暮雪望了望晓翀身下已被鲜血浸染的衣衫,冷冷地道。

  「暮雪,是我一时酒误,与晓翀交合之时一时忘情,竟然用了……乾坤大回
旋……」

  吴大老板低着头,似乎不敢接触薛暮雪的目光。

  「什么?吴大老板没有更好的杀人方法了吗?梁晓翀就算再长得美貌,他也
只是个娈童,又不是女人。他后庭的菊穴如何经得住你吴大老板的独门绝技,想
是肠子被铰断了也说不准。」

  薛暮雪面上仍带着戏谑的笑意,却偷偷观望着吴大老板面部的表情。

  「暮雪……就麻烦你了……关于诊金,请暮雪开个价吧!」

  吴大老板的声音很温柔,却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

  「吴大老板,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薛暮雪的老规矩『心甘情愿者分文不
取,心中不悦者千金不治。』很报歉,我现在的心情很不好。所以吴大老板您请
回!」

  薛暮雪突然站起身来,转身走进了内室。

  「暮雪,我今晚留在听香榭陪你吧!」

  吴大老板抱着晓翀已站起身来,也想走进内室。

  「给我滚!」

  薛暮雪突然勃然大怒,从内室中将一只花瓶扔在地上,摔得粉碎。

  「好吧!暮雪……我这就走……」

  吴大老板抱着晓翀转身向水榭之外走去,晓翀的柔软的身体已变得僵硬,双
手已愈来愈冰冷,几乎已听不到呼吸声。

  「薛公子,求您救救晓翀!他是无辜的!」

  大茶壶还想继续乞求,吴大老板却示意大茶壶离开。

  「既然如此,暮雪,我就告辞了。」

  吴大老板向内室喊道,面上却带着一丝笑意。

  「且慢!我只是让你滚出去!你怀里抱着的那个小东西,就留在听香榭吧!
反正你拿回去也没什么用,还要费银子买棺材。不如就留在我这里做花肥,如此
的美人长埋秀骨,明年的杏花一定开得更艳。」

  内室中传出薛暮雪如寒冰般阴冷的声音,吴大老板却微微一笑,将晓翀平放
在外堂地板的红毡毯上,转身出来听香榭。

  「爷……您这是……薛公子他……」

  大茶壶跟在吴大老板的身后,却有些不解。

  「我们走吧!暮雪算是应下这件事了,晓翀救不救得了,就看他自己的造化
了。暮雪就是这个样子,嘴硬得像刀子,其实他的心是像豆腐一样软的。」

  「但愿晓翀他没事……」

  大茶壶心中暗自为晓翀祷告,双手为吴大老板撑着伞,随着吴大老板穿梭在
杏子林中。

  吴大老板和大茶壶穿出了杏子林,上了马车,驱车向如意楼而去……

  天已完全黑了下来,雨却是越下越大。

     ***    ***    ***    ***

  听香榭内,薛暮雪已将晓翀放在内室的卧榻上,静静地为晓翀切脉。

  薛暮雪摇了摇头,却打开了药箱,从里面拿出一根丝线,绕在指尖。望着昏
睡中的晓翀,像是仍在犹豫……

     ***    ***    ***    ***

  如意楼,虽是如此雨夜,却仍然歌舞升平。

  吴大老板来到一重天,却未见到老鸨在花厅内支应。

  「春花、秋月,你们妈妈在哪里?怎么不见她在花厅内应酬。」

  「回爷您的话,妈妈身体不适,在八重天流泉居内歇着呢。」

  「爷,我们正在招呼客人,一准不会耽误生意。」

  春花和秋月小心回着话,却始终不敢抬头。

  「知道了,小心应付,有什么事情,就上来找我。」

  吴大老板转身上了八重天,大茶壶却呆呆立在花厅当中。

  「大茶壶,我要沐浴更衣,你速去准备。」

  「是,爷,我这就去。」

  大茶壶安排着小厮们准备好热水,送往八重天的悠然居。

  八重天的悠然居一共有四间房间。宽大的堂屋的后面是重帷,重帷之后便是
寝室,内中只一个六步宽的拔步床。

  左侧是一间书房,隔着红木博古架,右侧却是一间浴室,隔着四扇屏风。

  八重天,悠然居内,吴大老板此时已如无事一般,悠闲的在屏风后的浴室中
沐浴。

  大茶壶一切安排妥当,便退出了悠然居,走到流泉居前,轻轻扣了扣门。

  「妈妈,您还好吧?」

  「是大茶壶吗?进来吧!」

  屋中传出老鸨微弱的声音,大茶壶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流泉居内,老鸨只点燃了一盏纱灯,微弱的光芒下,老鸨站在圆形的红木桌
前,擀着面条。

  「妈妈……您这是……」

  大茶壶不解地望着老鸨。

  「大茶壶,今天是晓翀十六岁的生辰,我本想为他亲自擀一碗长面,在我们
家乡传说过生日时,孩子能吃到娘亲为他擀的一碗长面,会长命百岁的……」

  「妈妈,今天是晓翀的生辰,您是如何得知的?」

  「卖身契上面写的,就是今天没错。大茶壶,晓翀的娘亲是不会为他擀长面
的,所以我想为他擀长面。」

  老鸨的眼泪顺着手臂已和入长面之中……

  「妈妈,晓翀他一定会没事的,薛公子已将晓收留在听香榭内,他一定会救
活晓翀的。」

  大茶壶一把抹去自己面上的泪水,坚定地道。

  「好了,长面擀好了,吃长面的人在哪里?」

  「妈妈,晓翀一定吃得到你擀的长面,他会没事的。」

  「大茶壶,你永远都不会了解一个不能做母亲的女人是什么样的感觉。我知
道,无论我做什么好吃的,都不会有人吃的……」

  老鸨已泣不成声,大茶壶一把拉住老鸨的手,双眼也已红润。

  「妈妈,我的确不了解一个不能做母亲女人的心,但是我了解一个不能做父
亲的男人的心,我在心里一直当晓翀是孩子。我是个天阉,不能人道,但是我也
可以同样去爱一个孩子。」

  「对……我们是一样的人。大茶壶,我没事了,你去吧。」

  「妈妈,我要把这碗长面送到听香榭去,等晓翀一醒来,就能吃得到。」

  「大茶壶,你擅自去杏子林,老爷会不高兴的。」

  「没事,我一定要去。老爷打死我,也没关系。」

  大茶壶将老鸨擀好的长面用红缎包好,并放入托盘之内,端起托盘下了八重
天。

  如意楼外,大茶壶已将长面放入食盒内,驾着马车,又向杏子林赶去……

  雨终于停了,道路却仍泥泞。

  大茶壶将马车停在杏子林外,向听香榭奔去。

     ***    ***    ***    ***

  听香榭内,薛暮雪已为晓翀处理了伤口,晓翀的幽穴已停止了渗血。

  院外突然传出了阵阵的叫门声,薛暮雪不由皱了皱眉头。

  「是什么人?」

  「是我,大茶壶。」

  「是你家主人派你前来的吗?」

  「不!薛公子,我家主人不知道我来听香榭。」

  「哦?」

  薛暮雪面色一变,望了昏睡的晓翀一眼,随即笑道。

  「院门未插,你自己进来吧!」

  关闭的柴扉的门已被推开,大茶壶轻轻走了进来,却站在外堂,不敢入内。

  「既然来了,傻站在外面做什么,进内室来吧。」

  「是,薛公子。」

  大茶壶手提着食盒进入了内室,向薛暮雪行过大礼,却焦急地寻找着晓翀。

  「他还没死!大茶壶,你手中提的是什么?」

  薛暮雪望着大茶壶手中的食盒,冷冷地道。

  「这是妈妈亲手为晓翀擀的长面,今天是他的生辰,妈妈说吃了长面会长命
百岁的。」

  大茶壶还在喘着气,表情却很认真。

  「哈哈……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哪会有什么长命百岁?梁晓翀他根本吃不
了长面,现在只能喂些药汁。」

  薛暮雪不由大笑了起来,却示意大茶壶将食盒放在桌上。

  「薛公子,晓翀他没事了么?怎么还没醒?」

  大茶壶放下食盒,望着卧榻上仍未清醒的晓翀。

  「我还没想好,到底是要拉他一把,还是送他一程。」

  薛暮雪面无表情,声音冷淡。

  「薛公子,求您救救晓翀吧,这孩子真的很可怜,被娘亲卖到如意楼,受了
那么多的苦。本以来爷把晓翀留在悠然居一个月,疼爱有加,这孩子应该就没事
了,谁知爷翻脸如翻书一样,竟然对晓翀那样无情。」

  大茶壶说着已泣不成声。

  「你们大老板本就是个无情的人,多情总被无情伤,这小东西如果相信他,
那是自讨苦吃。」

  薛暮雪的声音依然很冷,眼神却已变得柔和。

  「大茶壶,你别傻站着,既然来了,就帮我为晓翀施治。」

  「薛公子……您……」

  大茶壶破涕为笑,望着薛暮雪。

  薛暮雪已站起身来,从药箱内拿出一根丝线,走到晓翀的身边。

  「大茶壶,你把梁晓翀的双腿分开,我要为他施治。如果有鲜血渗出,你就
用软布沾着药粉,为他上药止血。」

  大茶壶点了点头,将晓翀放在自己怀中,分开晓翀的双腿。晓翀身上只穿了
一件贴身的襦衣,显得略大。下体却裸露着,伤口已明显被清洗过。

  「谢谢您,薛公子为晓翀换了衣服。」

  大茶壶望着薛暮雪,满眼竟是感激。

  「少罗嗦!帮我按住他!伤口太深,不用木架根本无法处理伤口。」

  薛暮雪将一个带轴的木架的一端放入晓翀的菊穴之中,却用力一搅木轴。

  「啊!」

  晓翀突然惨叫一声,趴在大茶壶的身上,再次昏死过去。随着木架的扩张,
紧闭的幽穴内流出大量的血渍与污物。

  薛暮雪浸用软布沾着盐水,为晓翀清理伤口。大茶壶为晓翀上着止血药。

  薛暮雪将手指伸入张开的幽穴中,用手中的丝线在肠壁上打了个结。

  「薛公子,晓翀的肠子是不是被爷给弄断了?您刚用丝线给接起来了?」

  大茶壶望着薛暮雪满脸不解。

  「哈哈……你们老板和邢妈妈都是外行,若真是肠子断了,这孩子当时就死
了。不过伤口很深也很重,内壁已经破裂,还在出血,不用丝线系住,根本无法
止血。另外,破裂的肠壁上会有腐肉,这些东西不除掉,这孩子的高烧是不会退
的。」

  「谢谢薛公子,您真是医术高明。」

  「好了,你为梁晓翀上过药后,就让他静养吧!」

  「是。」

  大茶壶精心地为晓翀上着药,薛暮雪却已在清洗被血污的双手。

  「天都快亮了,大茶壶,你快回去吧。免得吴大老板又处罚你。」

  「可是,薛公子忙了一夜,身边又没人照应。我不太放心。」

  大茶壶望着晓翀,仍然依依不舍。

  「我喜欢一个人独处,所以才不要人侍候。没事的,梁晓翀暂死不了,只要
你们吴大老板不侵犯他,他会没事的。」

  「是,大茶壶告辞了。」

  大茶壶站起身来,向听香榭外走去。

  「等等,外堂的几案上有两瓶我自酿的杏酒,你拿去给他,他自然不会责骂
你的。」

  「多谢薛公子。」

  大茶壶拿起酒,向薛公子道了声谢,出了听香榭。

  此时天已蒙蒙亮,杏子林中薄雾冥冥。

  大茶壶赶着马车,伴着朝露,向如意楼赶去……[/font]

ghostgogo 2010-12-17 21:58

[font=宋体]              二十三  听香

  杏子林中,听香榭内。

  青翠的竹蓠围着小小院落,内里却是小桥流水,碧池生莲。

  听香榭的外堂,四围尽是勾栏,湖面的微风轻轻吹拂着轻纱。薛暮雪坐在水
榭外堂的几案前,望着水榭外院中的莲花池,随意描摹。

  「嗯……」

  内室中传出一阵轻微的呻吟声,薛暮雪放下手中的画笔,轻轻走进了内室。

  「你醒了?」

  晓翀微微睁开双眼,望着四周的一切,心中一片茫然。

  「这里……是哪儿……」

  「这里是听香榭。」

  「听香榭……」

  晓翀仍在思虑,薛暮雪却坐在了晓翀身边,为晓翀切着脉。

  晓翀的脉息很微弱,薛暮雪不由皱了皱眉。

  「你别乱动,免得我系在你体内的丝线脱落。」

  薛暮雪轻轻按住晓翀的身体,让他静静平躺在卧榻上。

  「您是……薛公子,我记得的……上次在如意楼……也是您……为我施治的
啊……」

  晓翀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微弱的声音时断时续。

  「真美……」

  薛暮雪望着晓翀,眼中掠过一丝淡淡的忧伤。

  「什么……真美……」

  晓翀似乎并不明白薛暮雪在说什么,不解地望着薛暮雪。

  「我是说你真美,难道没有人说过你美吗?」

  「我……」

  晓翀低下头,开始回想到底曾有多少人称赞过自己的美。

  所有人的称赞似乎都不重要,但是那个人也曾经说过自己美。

  在晓翀的心中,那个人就像天神,他可以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保护自己;
可是后来那个人突然变成了妖魔,随时要将自己毁灭。

  晓翀的眼中静静的流淌出两行清泪,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如溪流般清澈见底。

  薛暮雪从拿出一只香帕,替晓翀拭去腮边的泪水。

  「你喜欢他是么?」

  「他……」

  晓翀尽量克制着泪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望着薛暮雪。

  「我说的他,就是你们如意楼的吴大老板。」

  薛暮雪静静地望着晓翀,双眼却有些红润。

  「我……我不配……我只是一个卖入如意楼的……」

  晓翀闭上双眼,泪水却仍悄悄滑落。

  「你不应该喜欢他的,他是一个根本不会再对人用真情的冷血无情的人。你
不要被他温柔外表的假象所迷惑,你这样喜欢他,是不是被他伤害得很深?」

  薛暮雪盯着晓翀冷冷地道。

  「没有人让我喜欢老爷,是我自己要喜欢老爷的。我不会怪老爷对我如何,
那都是我的命。」

  「命?你信命?」

  薛暮雪扬了扬眉,一脸不屑之色。

  「妈妈和茶壶叔常对我说,我所受的一切罪都是我的命。」

  晓翀望着薛暮雪,淡淡地一笑。

  「他们竟然这么对你说?算了,我先喂你服药。你现在只能服用流食,而且
情绪不能激动,否则伤口随时都会裂开。」

  薛暮雪扶晓翀坐起身来,端起药碗,送到晓翀的唇边。

  「薛公子,我……我自己来。」

  晓翀的脸已微红,想接过薛暮雪手中的药碗。

  「别动!挣破了伤口还得麻烦我!乖乖听话!我可是第一次喂人服药。」

  薛暮雪瞪了晓翀一眼,晓翀不再推辞,将薛暮雪喂的药全部咽下。

  「好好睡一觉,有什么需要就叫我一声,我就在外堂。」

  「嗯……」

  薛暮雪扶晓翀睡在卧榻上,转身出了内室,仍在外堂的几案前描摹着池中绰
约的莲花……

  是夜,月明而星稀。

  晓翀躺在卧榻上却无法入睡,薛暮雪就睡在离卧榻不远的纱帐之后。

  纱帐之后有一个黄花梨木的雕花木床,样式虽很简朴,做工却十分精美。

  「你还没睡?」

  纱帐后薛暮雪的声音突然传来。

  「我……睡不着……」

  「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只是……睡不着……」

  「你的身体还很虚弱,要绝对多卧床休息,别再乱想糊涂心思了。」

  「嗯……」

  「对了,我想了一整天,还是没想明白。吴大老板那样对你,你为什么还会
喜欢他?」

  薛暮雪突然坐起身来,拉开纱帐,望着卧榻上的晓翀。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老爷的怀抱……真的好温暖……好亲切……」

  「就因为这些?再没别的原因?」

  「嗯……」

  晓翀点了点头,也望着薛暮雪,二人就这样默默对视着……

  「睡吧!」

  薛暮雪突然拉住纱帐,倒身躺在床上,闭上了双眼。

  晓翀也轻轻地瞌上了双眼,静静地躺在卧榻上……

     ***    ***    ***    ***

  如意楼,八重天,悠然居内。

  吴大老板躺在拔步床上,却久久无法入睡。

  薛暮雪会为梁晓翀施治,这是他预料中的事情,但是薛暮雪会将梁晓翀留在
听香榭内,却是吴大老板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薛暮雪天生孤僻,不喜欢与人接触。虽然和自己关系非同一般,但是每次
不论是约会还是情事,他都会很别扭。这次为什么会将梁晓翀留在听香榭内?而
且还亲自照顾?看来,梁晓翀的确是很有魅力……」

  吴大老板想着想着,眼皮却越来越沉,意识已渐渐悃倦……

  八重天,流泉居内。

  老鸨将妆镜旁的一只玉簪握在手中,跪在香案前,默默为晓翀祈福。

  「无双妹妹,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晓翀平安无事……」

  一重天,逢缘厅。

  大茶壶根本无法入睡,晓翀的笑容时时萦绕在他心头。

  「唉!但愿晓翀能早日康复,这样就可以见到他了。可是……要是晓翀康复
了他就就要回到如意楼来……天香阁……」

  大茶壶的内心仍在矛盾中跌宕起伏……

  七重天,鸣翠轩。

  花嫣容用布缝了一个小人,上面写着梁晓翀的名字,正在用针乱扎小布人。

  「梁晓翀,你为什么还不死?我扎死你!」

  「哼!就算你不死,我也不会放过你的!只要你回到如意楼,我花嫣容一定
叫你好看!」

  花嫣容乐此不疲的反复扎着小布人,口中仍在暗自咒骂……

     ***    ***    ***    ***

  杏子林,听香榭。

  一座幽静而美丽的别院,院中景色怡人,令人神清气爽。

  晓翀就住在听香榭内,不知不觉已有十余日。

  薛暮雪对晓翀照顾的还算周到,每日都会为晓翀清洗伤口,上好药。并为晓
翀煎药送服。但是,性情孤僻的薛暮雪仍然很少和晓翀交谈。

  晓翀的伤口虽未痊愈,但是已经可以长时间坐起身来。偶尔,晓翀也会在水
榭中走动。

  薛暮雪不是依附在构栏前,喂着瘦西湖中的金鲤,便是独自坐在外堂的几案
前描摹着池中的莲花。

  晓翀似乎有些寂寞,不是静静地望着薛暮雪喂金鲤,便是悄悄站在薛暮雪的
身后观摹着薛暮雪的丹青,却似乎总是欲言又止。

  清晨和风阵阵,吹拂着水榭四围未曾挽起的轻纱。薛暮雪依然独坐在几案前
继续画着未完成的莲花,晓翀轻轻走了过来,站在薛暮雪的身后,静静观摹。

  「你最近的身体,好象好了很多。」

  薛暮雪突然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望着晓翀。

  「嗯。」

  晓翀点了点头,面色微微有些红润,脸一带着温柔的笑容。

  「你坐吧!过一会儿,我再为你换药。」

  薛暮雪指了指自己身旁的软垫,示意晓翀坐在自己身旁。声音虽很冷淡,目
光却并不冷淡。

  「多谢薛公子。」

  晓翀轻轻倒身坐在薛暮雪身边,手扶着几案,仔细地看着薛暮雪正在勾画的
莲花。

  「你懂画?」

  薛暮雪抬起头来,望着晓翀。晓翀摇了摇头,却仍在认真的观赏。

  「薛公子,您画的莲花真美,它不像我见过的年画上的莲花那样真实,但是
却有一种朦朦胧胧却让人难以捉摸的美,我说不好,但是我真的很喜欢。」

  「晓翀,这是写意水墨画。你说的年画上的莲花多半是工笔画法,那我也会
画,但是我并不喜欢。我最喜欢的就是这种随意而为的写意意境。」

  「薛公子,你的莲花池真的很漂亮,但是,为什么您不将已经枯萎的莲花拔
去呢?」

  晓翀指了指莲花池内多株已经枯萎的莲花,心中有些不解。

  「记得李义山有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便这是个『听』字用得极妙,所
以我也就舍不得除去这些残荷了。」

  薛暮雪笑了笑,抬头望了望晓翀,继续着手中的描绘。

  「对了,晓翀,有件事情我一直很想问你,你在如意楼过着那种生活,为什
么你还会心甘情愿地留在如意楼?」

  晓翀的表情已变得凝重,身体也在微微地颤动,轻声道。

  「薛公子,我还欠老爷二千五百两银子。如果能将这些银子还清,我是生、
是死根本没有什么不同!」

  「二千五百两银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且说来听听。」

  薛暮雪放下手中的画笔,直视着晓翀。

  晓翀低下了头,美丽的双眼略带忧伤,声音却更加轻柔。

  「老爷曾经答应过我,如果我能为他赚够一万两银子,他就不再勉强我接客
了。我已经为他赚了八千两,现在还着两千五百两。」

  「晓翀,你已经为他赚了八千两,不是只欠他二千两吗?怎么要还他两千五
百两?难不成他还要算些利息不成?」

  薛暮雪似乎对此事十分好奇,望着晓翀,继续追问着。

  「薛公子,您忘了。上次您在如意楼为我施治时,收取了老爷五百两银子,
这自然也是要计算在内的。」

  晓翀淡淡地一笑,也望着薛暮雪。

  「什么?姓吴的真是越来越过份!晓翀,你别理他!」

  薛暮雪突然拍了拍几案,将几案上的画笔震飞在地,苍白的面容已气得泛红
了,情绪十分激动。

  「我一定还清老爷的银子,否则他说要拿我弟妹抵债。我已经是这样了……
我不想让他们也受这种污辱。」

  晓翀将地上的笔轻轻拾起,放在几案上,表情却异常平静。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我真不知道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也许我真不该救你
的……」

  「不!薛公子,这次我还是要谢谢你。就算是死,我也一定要还清老爷的债
才行。」

  晓翀的表情依然平静,面上带着一丝轻笑,望着薛暮雪。

  「晓翀,你等着!我这就去取两千五百两银子,你交给吴天亮这个没天良的
死东西,从此和他钱债两清!」

  薛暮雪站起身来,欲向内室而去。

  「谢谢您!薛公子,有您这份心意就足够了。我不会要您的银子的。」

  晓翀一把拉住薛暮雪,淡淡地一笑。

  「为什么?难道你喜欢过如意楼那样的生活不成?」

  薛暮雪面露疑惑,望着晓翀。

  「不!薛公子,我不能欠您太多。我欠老爷的银子可以用身体来偿还,但是
我欠您的,是无法偿还的……」

  「晓翀……你……」

  薛暮雪心中一片酸楚,却不知如何回答。

  「薛公了,您刚才叫老爷吴天亮?这就是老爷的名字吗?」

  晓翀却突然发问,打破了语闷。

  「嗯,你们吴大老板的名字听起来就像是无天良是吧?」

  薛暮雪点了点头,却突然展颜一笑。晓翀也莞尔一笑,随即又充满了忧郁。

  「薛公子,老爷会代我付您诊金的吧?」

  「晓翀,你放心,我一钱银子也不会收你的。」

  薛暮雪拍了拍晓翀瘦弱的肩膀,沉声道。

  「可是,薛公子,这怎么可以呢?您的规矩……」

  晓翀望着薛暮雪,有些迟疑。

  「我的规矩当然不能改变,心甘情愿者分文不取,心有不甘者千金不治。上
次的我的心情不好也不坏,所以收了吴天亮五百两银子,但是我现在是心甘情愿
为你施治,所以我分文不取,你明白了吗?」

  薛暮雪望着晓翀,淡淡一笑,却如微风轻拂着水面一般。

  「可是,薛公子。您的恩情我要如何偿还?我……」

  晓翀的脸上划过一丝忧伤,不由低下了头。

  「用你的笑容,希望你能对我展颜一笑,让我见识一下你迷人的笑容。」

  「迷人的笑容?我的笑容?」

  晓翀不由自主地展颜一笑,却如春风吹拂大地般温暖。

  「我明白了……」

  薛暮雪摇了摇头,用力咬着嘴唇。

  「什么?」

  晓翀不解地望着薛暮雪。

  「就是这样的笑容,竟让大茶壶那种忠仆也为你着迷,多次被叛吴天亮。现
在连我也着迷,好吧!晓翀,你我之间的恩怨从此就两清。」

  「薛公子……您……」

  「不过,上次施治时,我对你下手太重,还请原谅。」

  「薛公子,我不怪您,您又不是故意的。」

  「你错了,我就是故意的。我可以出手很轻,但是我不想。你想不想知道原
因?」

  薛暮雪望着晓翀面部的表情,声音又变得冷淡。

  「不!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薛公子,就算你真是故意的,这也一定有你的原
因,我不会怪你,我还是要谢谢你救命之恩。」

  晓翀望着薛暮雪,如春风扶面的笑容依然挂在嘴角。

  「哈哈……」

  薛暮雪望着晓翀,却突然大笑了起来。

  「梁晓翀,我真服了你。好吧,如果再有人伤害你的话,我一定为会你报仇
的。」

  「不用了,薛公子,你已经对我很好了。」

  「起风了,可能要下雨了。晓翀,小心着凉,快回屋内歇着,你等会也该服
药了。」

  一阵凉风吹过,天边的云色突然渐渐暗了下来,薛暮雪拉起晓翀进了内室。

     ***    ***    ***    ***

  如意楼,八重天悠然居。

  吴大老板坐在摇椅上,望着窗外密布的乌云。

  「老爷,您在看什么?」

  不知何时,老鸨已走进了悠然居,望着吴大老板。

  「兰韵,我在想这好好的天气却突然变坏了,本来我还想去杏子林看看晓翀
的。」

  吴大老板带着惯有的笑容,望着老鸨。

  「老爷,您不是被薛大少爷给轰出来了吗?您这会子去,还不得又被他给轰
出来?那位薛大少爷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使起性子来谁都不管,这还不都是
您惯出来的?」

  老鸨瞪了吴大老板一眼,转过身去,背对着吴大老板。

  「唉!兰韵,你不是也一样爱耍小性子吗?好了,若是雨停了,你叫大茶花
壶备车,我要去杏子林。」

  「是,老爷。我这就吩咐去。」

  老鸨扭动着腰肢,已转身下了八重天。

     ***    ***    ***    ***

  天边的云越来越紧,终于落雨了……

  杏子林中,听香榭的内室之中。薛暮雪已帮晓翀换过药,晓翀正静静躺在卧
榻上,望着眼前哧哧作响的炉子。炉中的火仍在燃烧,上面煨着晓翀的药。

  「等会药煎好了,你就乘热喝。」

  薛暮雪独坐在外室的构栏旁,闭着双眼,想是在聆听什么。

  「薛公子,您这是在做什么?」

  晓翀轻轻靠近薛暮雪,却有些奇怪。

  「我在听香。」

  「听香?」

  「不错,这里是听香榭。只有在下雨时,雨水滴落在花瓣上的那种感觉,才
让我有『听』的乐趣。现在已经过了杏花开放的季节了,如果是在杏花开放的季
节,那可是听香最佳的时期。」

  「杏花开放的季节?听香的最佳时期?」

  晓翀反复沉吟着,像是在领悟一般。

  「每当杏花开放的季节,杏子林内一片雪白,金黄色的花蕊吐着芬芳。每至
春雨来临,娇柔的杏花轻轻飘落在瘦西湖中,那种清香的嫩蕊与清澈纯净的水面
碰撞而发出的声音,实在是令人沉醉。」

  薛暮雪闭着双眼,仿佛已进入了一种神往。晓翀也轻轻闭上子双眼,尽量想
像着薛暮雪所描绘的绝美。

  「现在这雨水轻轻滴落在莲花之上,这种声音虽然不能和杏花相比,但是也
很美妙。」

  薛暮雪睁开了双眼,却在紧闭着双眼的晓翀的脸上看到了一种沉醉。

  听香的确是一种很美的意境,但是这却是内心极度孤独才能领悟到了纯美,
难道说……晓翀小小年级,他的内心也和自己一样孤独……

  薛暮雪的心不由沉了下来,却仍然闭上了双眼,继续聆听着内心的孤独……[/font]

ghostgogo 2010-12-17 22:21

[font=宋体]              二十四  花盟

  扬州城内,一座三进的院落。

  院落的前街便是城中最为繁华的街道。日日都是车水马龙,夜夜都是歌舞升
平。从院中,可以清楚的看到一座华丽的高楼,便是如意楼。

  三进的院落打扫的十分干净,一进的正房是一个堂屋,摆放着桌椅是客厅。
院中有一个小花圊,前面是一座萧墙,两边的厢房全是空屋。

  二进的正房是内堂,两边的厢房,一间是书房,一间是厨房。三进的正房是
主寝室,两边的厢房是次寝室。

  雨一直未停,三进的院落中空无一人,显得更加冷清。

  在三进的右厢房内,一个女孩静静地站在敞开的窗口,望着落雨与空落的院
子。

  「绣芳,下雨了,你要关上窗,小心着凉。」

  一个妇人走了过来,拉过女孩,随手关上了窗子。

  「娘亲,晓翀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这个院子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想让
晓翀哥哥带我去外面玩。」

  女孩拉着妇人的手,撒着娇儿。

  「是啊!娘亲,你把晓翀哥哥弄到哪去了?为什么这么久都没见到他?」

  一个男孩冒着雨从左厢房跑进了右厢房,浑身都是雨水,直视着妇人。

  「水生,你怎么不打伞就乱跑,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妇人从衣袖中拿出香帕,欲为叫男孩擦拭额头的雨水,男孩却扭过头去,自
己用衣袖抹去雨水。

  「你们现在不是乡下的野孩子,你们要读书识字,整天就知道玩,一点也不
长进。水生,你必须好好读书,绣芳要好好学习绘画和女红。」

  妇人的声音很大,却将女孩吓哭。

  「呜哇……」

  女孩扑到男孩的怀中,泪水已打湿了男孩的衣襟。男孩望着妇人,眼中却充
满了恨意。

  「张渔哥,你来看看这两个孩子,也太不听话了。」

  「阿凤,他们还是孩子,你就让他们去玩吧!水生将来和我一起打渔,绣芳
学会织网就行。」

  张渔哥匆匆地从正房跑了过来,一把将两个孩子揽在怀中。

  「渔哥,我说过多少次了,水生和绣芳不能再过你那种生活,我带他们到扬
州城,就不能再让他们做乡下人!」

  妇人气呼呼地出了左厢房,自顾自地进了正房。张渔哥蹲下身子,搂着两个
孩子。

  「水生、绣芳,你们不要再惹你们娘亲生气了。」

  「爹爹,我想晓翀哥哥,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要他带我去捉泥鳅,要是
在咱们渔村,等雨停了,田边的稀泥里全都是泥鳅。晓翀哥哥都会带我去捉泥鳅
的!」

  女孩望着张渔哥,眼中全是泪水。

  「绣芳,你别哭了,这里不是渔村,这里的路都是用青石铺成的,根本没有
泥坑,也不会有泥鳅。就算有,绣芳也是大笨蛋,一条也捉不到!」

  男孩子做着鬼脸,取笑着女孩。女孩又哇地一声,扑在张渔哥怀中哭泣了起
来。

  「羞羞羞!把脸刮,绣芳是个爱哭包!」

  男孩蹦蹦跳跳,用手指刮着脸,取笑着女孩。

  「水生,你是哥哥,不能笑话妹妹!」

  张渔哥抱着女孩,拍了男孩一巴掌,男孩不再调皮,也望着张渔哥。

  「爹爹,晓翀哥哥是不是被娘亲卖了?」

  「水生,别胡说!谁告诉你晓翀被卖了的?」

  「李婶娘,还有村里的人,大家都说娘亲把晓翀哥哥给卖了,娘亲根本就不
是娘亲,她就是大灰狼变得后娘!」

  「我怕!爹爹!晓翀哥哥!」

  女孩哭得更加伤心,男孩却好像仍在思索。

  「绣芳,你要记住,千万不能和娘亲上街去,她会卖掉你的。」

  「嗯!水生哥哥,我以后和你一起玩行不?」

  「好吧!不过,你可不许哭,也不能抢我的泥鳅!」

  「哼!人家晓翀哥哥捉到的泥鳅都是给绣芳的,水生哥哥最小器了!」

  「爱哭包!」

  「小器鬼!」

  张渔哥望着两面个孩子,摇了摇头,向正房的寝室走去。

  三进正房的寝室中,妇人正倒在床上,生着闷气。

  张渔哥走了进来,坐在桌边,望着妇人的背影。

  「阿凤,你把晓翀卖到哪里去了?两个孩子都吵着要哥哥,你把晓翀找回来
吧!」

  「我不是说过了,我把晓翀卖到一家吴姓的大官人家中做书僮了,反正晓翀
也是识文断字的,做个书僮正合适。现在人家吴大官人举家离开了扬州城外放做
官了,我去哪里寻找啊?咱们一家就安安心心地过日子,那孩子一准死不了!」

  妇人没好气的答着话,却仍未起身。

  「阿凤,这座院子太大了,我们还是回渔村吧!两个孩子也不习惯。」

  「要我说多少遍才好,这座院子是我家娘舅的院子,他去余杭经商了,一时
回不来,让我们帮他看看房子吗?」

  妇人坐起身来,瞪了张渔哥一眼。

  「可是,阿凤。还真是凑巧,你到扬州卖掉晓翀,竟然能碰上失散多年的娘
舅,还让你看房子。要是晓翀也能找到,一家人在一起多好!」

  张渔哥望着妇人,自言自语。

  「哼!我从来就没把梁晓翀当成是一家人,你还是管好水生和绣芳吧!」

  妇人冷哼一声,又倒身躺在床上。

  张渔哥不再答话,只是望着窗外的天。

  天终于放晴了,两个孩子跑进了正房的寝室中,一左一右拉着张渔哥。

  「爹爹,带我们出去玩吧!」

  「爹爹,去吧!去玩嘛!」

  「好吧!阿凤,我带他们出去玩,一会就回来!」

  张渔哥拉着两个孩子,向外走去。

  「哼!去吧!去吧!天天就知道在外面野!不求上进的东西!」

  妇人用被子蒙住了脸,仍在生气。张渔哥没有应声,抱着两个孩子穿过层层
院落,向外走去……

     ***    ***    ***    ***

  雨已停,天放晴了,一弯彩虹挂在天边。

  如意楼外,大茶壶已备好马车,上面装着各色礼品,正等着吴大老板上车。

  吴大老板站在如意楼外,老鸨拿件披风,赶了过来,为吴大老板披在身上。

  「老爷,杏子林下过雨后,会有些潮湿,您要多穿件衣服。」

  「兰韵,如意楼就交给你了。你也别太辛苦了,要注意身体。」

  吴大老板挽着老鸨的手,满眼尽是柔情。

  「哼!老爷,只是见了薛大少爷别太贪欢,要保重身体。」

  「兰韵,你说什么呢?」

  「老爷,天色不早了,还是快上车吧!免得去晚了,薛公子又不高兴。」

  大茶壶招呼着,希望吴大老板尽快上车。

  「好!我这就去!」

  吴大老板向马车缓步走来。

  「嘻嘻……来抓我啊……爱哭包……」

  「水生哥哥……等等我……」

  一个男孩在前面奔跑,一个小女孩在后面追逐。

  「呜哇……」

  小女孩被青石路上的泥土滑倒,趴在地上哭泣。

  「爱哭包!」

  男孩站了下来,取笑着女孩。

  吴大老板走上前去,一把扶起小女孩。

  老鸨将手听丝帕递给吴大老板,吴大老板轻轻擦拭着女孩弄脏的脸。

  「别哭了,再哭脸就变成小花猫了,那可就不漂亮了。」

  女孩望着吴大老板,止住了哭声。

  老鸨眼中浸满了泪水,似已看得痴了。

  「对不起,大老爷,小孩子不懂事,怕弄脏了您的衣服。」

  一个渔夫打扮的男子走了过来,一把拉过女孩。

  「没事,这两个都是你的孩子?多大了?」

  「回大老爷的话,他们全是我的孩子,大的快十一岁了,小的不到七岁。」

  「哈哈……一儿一女活神仙啊!」

  「谢谢老爷夸奖,小的先行告退。」

  渔夫拉着两个孩子,连忙走开。

  「爹爹,我累了,要是晓翀哥哥就会背我的。」

  女孩嘟着嘴,一脸不高兴。

  「胆小鬼,爱哭包!每次出去都让晓翀哥哥背,现在又让爹爹背,你真丢人
啊!」

  「好了,爹爹背你。我们快点回去吧!要不你们真的玩疯了!」

  渔夫背着女孩,拉着男孩,父子三人的身影已逐渐消失……

  「老爷……该走了……」

  大茶壶轻轻提醒着吴大老板。吴大老板终于醒了许多,笑望着老鸨。

  「兰韵,我走了。你回吧!」

  「老爷,您该添个房了……我给您务色个黄花大姑娘吧!」

  「兰韵,算了。我身边有你就很好了,好了,我真要走了,要是太晚了,我
会被薛暮雪从杏子林中轰出来的。」

  「老爷,那两个孩子真可爱,他们的哥哥好像也叫晓翀……」

  「好像有点音似,真是很巧啊!」

  老鸨双目含情,望了吴大老板一眼,吴大老板笑了笑,转身上了马车。

  「驾!」

  大茶壶轻扬马鞭,马车已急驰着向杏子林而去……

     ***    ***    ***    ***

  杏子林中,听香榭内。

  内室左侧有一个四扇的屏风,分别画着梅、兰、竹、菊。后面是一个宽大的
浴室。

  浴盆中的水已渐凉,水面还飘浮着花瓣,薛暮雪和晓翀已沐浴完毕。

  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香气,竟不知是花香还是体香?

  晓翀只穿了件雪白的襦衣,俯卧在浴室外的卧榻上,衣衫已半褪至腰间,露
出洁白如玉的脊背。

  薛暮雪穿了件淡粉色的襦衣,衣襟微敞,手中拿着一个红木的药盒,正在将
里面的膏药均匀地涂沫在晓翀光滑的脊背上。

  「晓翀,你背上的鞭伤已经脱痂了,涂上凝脂膏,就不会留下疤痕。还好你
听话没有乱抓,否则这完美的肌肤一定会毁伤的。」

  晓翀只是淡淡地一笑,其实背部的鞭伤是否能恢复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但是
他并不想辜负薛暮雪的精心调理。

  「晓翀,吴天亮这个家伙还真是下得了黑手,这样完美的肌肤他也抽得下去
啊?看这伤口的深度,应该是他那根宝贝乌蛇尾的杰作吧?」

  薛暮雪仍在认真的为晓翀上药,却忍不住轻轻抚摸着晓翀的肌肤。

  「是我做错了事情,怪不得老爷,我不应该咬伤客人。」

  「晓翀,你是错了。但错在不应该喜欢吴天亮那种人,而不是咬伤了客人。
如果你不是喜欢那种人,你又怎么会咬伤客人?你也太善良了,有时我经常怀疑
你这孩子是不是傻子?」

  薛暮雪轻轻拍了拍晓翀的脊背,表情有些嗔怪。

  「呵呵……」

  晓翀不由笑出声来,却明白薛暮雪已经上好了药,连忙坐起身来。

  「笑什么?傻呼呼的!懒得和你说了!」

  薛暮雪站起身来,打开了右侧的黄花梨木的药厨。

  药厨中重重叠叠地放着各种药瓶、药盒。晓翀的双眼直直地望着巨大的药厨
中的药品,似在发呆。

  「你在瞧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在天香阁内好像也见到类似的药瓶。」

  晓翀回过神来,也走到药厨前。

  「如意楼所有的药品都是从听香榭中购得的。天香阁中应该有不少奇药。」

  「这是返魂香……这是快活丹……这些……」

  「那些家伙一定用这些药让你吃了不少苦头吧?没错的,这些药全是我配制
的,晓翀你是不是很恨我?」

  薛暮雪望着梁晓翀,面上如蒙寒霜。

  「怎么会?药本来就是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的。就像菜刀是用来切菜的,但
是有人用菜刀杀了人,总不能说菜刀就是凶器吧!薛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又
怎么会因为这些药去记恨薛公子呢?」

  晓翀的笑容充满着宽容,却拿起一个七彩的琉璃瓶轻轻的晃了晃。

  「这瓶是什么?我在天香阁内也是见过的。」

  「这瓶叫乱花迷,是一种春药,如果服用后会使人乱性。看来他们没对你用
过这种药,还算是有良心。」

  「乱性?他们从来就没有理会过我的感受,所以没有对我用过这种药。」

  「那是你不懂,如果服了这种药,你就会迷失本性,会变得极为淫浪,这会
使他们更加舒服和满足。只是他们不知道这种药是什么而已,否则才不会手下留
情。还好吴天亮没有对你用这种药,否则以你的身体,很可能因情欲不能把持而
送命的。」

  「那么说,我还真要谢谢老爷对我手下留情。」

  晓翀的眼中掠过一丝淡淡的哀伤。

  「晓翀,天香阁内应该还有很多良药,比如这瓶叫做『仙人醉』是麻药,可
以止痛。那瓶叫做『冰宁散』是上好的止血药。」

  薛暮雪拿起两个瓷瓶,一个是黄色的,一个是白色的,向晓翀讲述着功用。

  「我记住了,谢谢您薛公子。」

  薛暮雪微微一笑,随手关上了药厨,出了内室,坐在外堂的几案前。

  晓翀随薛暮雪来到外堂,也坐在几案前。

  「那幅『残荷听雨图』薛公子画完了吗?可以让我看看吗?」

  「残荷听雨图?我并没给那幅画命名,你是如何想起要叫它这个名字的?」

  薛暮雪不由扬起了眉,望着晓翀。

  「那日公子不是说,最喜欢李义山的『留得残荷听雨声』这句诗吗?我见公
子那幅画中有多株残荷,所以在心中就擅自叫它『残荷听雨图』了,请薛公子不
要见怪。」

  晓翀低下了头,眼稍中略过万种风情。

  「不!这名字很好,这幅画就叫『残荷听雨图』好了,我马上就提诗、落款
吧。」

  薛暮雪从几案旁取出画来,拿起笔,如行云流水般奋笔急书。

  「《残荷听雨图》竹坞无尘水槛清,相思迢递隔重城,秋阴不散霜飞晚,留
得残荷听雨声。」

  晓翀在一旁低声吟咏着,双眼中充满了向往。

  「晓翀,你若是喜欢,这幅《残荷听雨图》就送给你了。」

  薛暮雪将笔放在笔架上,望着晓翀。

  「真的?多谢薛公子相赠。」

  「等墨迹干了,你就收起来吧。」

  「嗯!」

  晓翀点了点头,静静地坐在几案前,望着《残荷听雨图》上的诗。

  「这首诗的意境真美。我终于明白了薛公子为什么不将莲花池中的残荷除去
了。」

  「晓翀,你竟然识字?懂诗?难道你念过私塾?」

  薛暮雪望着梁晓翀,面上有些不解。

  「没有,是娘亲教我的。娘亲很喜欢读诗,也会画画。她一直都教我和弟妹
念书识字,但是弟弟很调皮,不喜欢读书。妹妹年级尚小,只有我倒是学了不少
啊。」

  「你娘亲?就是将你卖到如意楼的那个妇人?」

  「嗯!」

  「她真是个奇怪的人,如果说她是个人伢子,只是想将你培养成玉娈,然后
再将你卖了,又何必教你读书识字?再说一个乡下妇人,竟然读诗懂画?还真是
另人费解!」

  「我也不明白,我觉得娘亲一直很恨我。不过,她能让我和弟妹一起读书识
字,我就很感激她了。」

  「那你爹爹呢?你娘亲从未向你提起吗?」

  「没有,张大叔是水生和绣芳的爹爹,我曾经问过娘亲我的爹爹,但是娘亲
很生气,我也受到了很严厉的惩罚,所以我也就不再问了。」

  晓翀的表情很平静,似乎并不怨恨这个将她送入地狱的女人。

  「晓翀,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吴天亮了。因为你从小就没有爹爹的疼
爱,而你那个娘亲根本就是个恶魔。所以你才会被吴天亮那种惯有的虚伪的笑容
所迷惑。」

  「我……」

  「唉……」

  「哈哈……你们俩个在说什么?是不是在想我?」

  院外的竹篱上的柴扉已被推开,吴大老板满面春风的穿过小桥走进了外堂。

  「你又不是没长手,为什么不敲门。像个恶鬼一样突然闯进来想做什么?」

  薛暮雪望着吴大老板,冷冷地道。

  「暮雪,我还真是没有空出手来,你瞧!我左手提着给你的合芳斋的点心,
右手提着上好的药材,实在没法小扣你的柴扉,你就原谅我好了。」

  吴大老板将手中的礼品尽数放在一旁,走到几案旁,想要坐在薛暮雪身旁。

  晓翀望见吴大老板走了过来,便想站起身来。

  「别理他!让他坐一边去!」

  薛暮雪一把拉住晓翀,却瞪了吴大老板一眼。

  「好,我坐一边去。」

  吴大老板笑着搬起一个春凳,坐在一旁,目不转睛地望着薛暮雪和梁晓翀。

  「两位美人,携手坐在几案前,面朝莲花池,背倚瘦西湖。简直就像是画中
的两只碧荷,一只洁白如雪,一只粉艳动人。实在是太美妙了!」

  「呸!任你口吐莲花,我也懒得理你,说吧,你来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暮雪,我只是想知道什么时候能接晓翀回去。总不能让他一辈子都留在听
香榭吧?」

  「吴天亮,梁晓翀是你的人,你想什么时候带走都可以。反正他的命全掌握
在你的手中,他是生是死也全在你,你何必问我?」

  薛暮雪冷眼望着吴大老板,声音却更加冷淡。

  「暮雪,看来晓翀已经无大碍了,我想接他回去。这些日子多亏你了,我要
如何相谢呢?晓翀的诊金请暮雪开口,我绝不会悭吝。」

  吴大老板脸上仍挂着温柔的笑意,仿佛欲将薛暮雪的寒冰熔化。

  「吴大老板果然是财大气粗!很可惜,我连一钱银子都不会收。」

  「这却是为何?」

  「因为我高兴,也因为你管不着!」

  「唉!暮雪!」

  吴大老板摇着头,双目含情望着薛暮雪。薛暮雪却仍然板着脸,没有理会吴
大老板。

  晓翀静静地望着二人,一颗心却再也无法平静。如意楼是他最害怕回去的地
方,但是那里却是他惟一可去的地方。

  「其实,能在听香榭这么美的地方住这些日子,我就应该很满足了。我是属
于如意楼的,不论那里是天堂还是地狱……」

  晓翀的思絮仍在飘浮,面前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茶壶叔……」

  此时,大茶壶已悄悄地走了进来,静静站在吴大老板的身后。

  晓翀望着大茶壶,微微一笑,大茶壶的心却无比激动。

  「大茶壶,你带晓翀回去吧!我还有点事情想向薛公子请教。」

  吴大老板似笑非笑的望着薛暮雪,表情却很轻浮。

  「你也给我一起滚!」

  薛暮雪的表情很激动,吴大老板不禁皱了皱眉头。

  「好吧!我可不想被你一脚踹下床,我走还不行吗?我还会再来的,你要等
我,暮雪。」

  吴大老板的眼中泛着柔光,却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等等,晓翀。这个食盒是你来的那天,邢妈妈为你的生辰而做的长面,我
已将面风干所以没有霉变,你虽然不能吃,但是可以留着看看。总比有些人什么
都不表示的要好。」

  薛暮雪站起身来,从几案旁的角落里拿起一个食盒,交给晓翀。

  「谢谢,你们大家对我真是太好了。」

  晓翀接过食盒,眼中已浸满了泪水。

  「还有,这幅《残荷听雨图》我也送给你了,如果没事,你就看看吧。」

  薛暮雪将几案上的画卷好,也递给晓翀。

  「谢谢您,薛公子,我会好好珍藏的。」

  晓翀接过画卷,泪水已潸然而下。

  「什么画儿?也送我一幅吧!」

  吴大老板凑上前来,薛暮雪一把将他搡开。

  「晓翀,你要记得我们的约定,明年杏花开的时候一定要来听香榭和我一起
听香。」

  「嗯……但是……」

  晓翀抬起头来,望了望身旁的吴大老板。

  「如果杏花开的时候,有人不让你来听香榭和我一起听香,那么我会让他好
看的。」

  薛暮雪红着双眼,却狠狠瞪了吴大老板一眼。

  「怎么会?我一定带着晓翀一起来听香榭,借晓翀的光,暮雪总不会再将我
赶出去了吧?」

  吴大老板笑了笑,望着薛暮雪。

  「我们走吧!」

  吴大老板给大茶壶丢了个眼色,大茶壶轻轻抱起晓翀。

  「等等,晓翀的伤还未痊愈,只能吃流食。伤口还要清洗换药,这个是晓翀
的药方,内服和外用两种,你们要多费心。切记!晓翀近期绝对不能接客!」

  吴大老板接过薛暮雪手中的药方,收入了衣襟。

  「薛公子,您别送了。明年杏花开的时候,我们就会再见面了。」

  晓翀微微一笑,望着薛暮雪。

  「我知道了,明年杏花开的时候,我一定等你一起听香……」

  大茶花壶抱着晓翀,随着吴大老板已出了听香榭,穿梭在杏子林中。

  薛暮雪的心却如刀割一般隐隐作痛。

  「明年杏花开的时候?晓翀,你真能来吗?」

  一阵微风吹过,莲花池中已起了阵阵涟漪……[/font]

ghostgogo 2010-12-17 22:35

[font=宋体]                二十五

  守护瘦西湖畔,和风阵阵,马车沿着湖边一路缓行。

  晓翀倚坐在马车的角落里,一手紧紧提着食盒,一手紧紧拿着画卷,却始终
没有抬头。

  吴大老板坐在晓翀的对面,目不转睛地望着晓翀。

  「你好象恢复得还不错,这些日子在暮雪那里住得还习惯吧?」

  晓翀没有应声,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晓翀,你靠在我身上会舒服一点,车厢太硬。」

  晓翀没有挪动身体,吴大老板却突然一把将晓翀揽在怀中,紧紧贴在自己胸
口。

  晓翀的身体僵硬地靠在吴大老板的怀中,双手仍紧紧抓着食盒和画卷。

  「放松点,我搂着你睡一会儿。说起来,你的身体比暮雪当年还要柔软,还
要清香,难怪连暮雪都有点妒忌。」

  吴大老板面带笑容望了晓翀一眼,晓翀却抬起头来,望着吴大老板。

  「我和暮雪认识已有十七年了,日子过得可真快。当年暮雪只有十五岁,就
像现在的你一样青春而美貌。」

  吴大老板紧紧搂着晓翀,仿佛在回忆着逝去的美好。晓翀却低下头,闭上了
双眼,吴大老板的话似乎已让他困顿。

  马车仍在缓行,大茶壶的心情复杂的难以描述,他此时突然希望这条路没有
终点,就永远停留在此刻。

  落日的余晖下,一辆缓行的马车中,晓翀就这样紧紧靠在吴大老板的怀中沉
睡……

     ***    ***    ***    ***

  如意楼,现在已是申时二刻。

  老鸨已将所有事情安排停当,坐在门口,望着外面的青石路。

  一辆马车停了下来,老鸨连忙迎出门去,一把将车帘掀开。

  吴大老板怀抱着熟睡中的晓翀,笑望着老鸨。

  「兰韵,这么急的跑来,你是不是想我了?」

  「呸!你怎么不留在听香榭,回来干嘛?难道薛大少爷又在发脾气,把老爷
赶出了杏子林?」

  老鸨用手中的纨扇掩住口,吃吃地偷笑。

  「吃醋的女人真是太可怕了。不说了,掀着帘子,我把晓翀抱出来。」

  「爷,让我来吧。」

  大茶壶已走了过来,站在马车前。

  「老爷,还是让大茶壶抱着晓翀吧。」

  老鸨掀着车帘,大茶壶伸手抱起晓翀,进了如意楼。

  晓翀已经醒来,紧紧贴靠在大茶壶的身上,睁开了双眼。

  「茶壶叔……送我去黄泉地……」

  「晓翀,你的伤还没好。不如到我的逢缘厅先住着,就由我来照顾你。」

  「不用了……我……」

  「就这么定了。」

  大茶壶不由分说,抱着晓翀进入了花厅,向逢缘厅走去。

  花厅内已聚集着许多姑娘,正在闲聊,望着大茶壶怀中的晓翀大家都开始议
论纷纷。

  「是梁晓翀?他居然没死,又回来了!」

  「哼哼!回来也做不了天香阁主了,被老爷那样羞辱,还有脸活着,真是厚
脸皮。」

  「可不?梁晓翀的身体全如意楼都看见了,不过说实话他的身体还真是漂亮
啊,难怪那些大主顾全都要他,我们都清闲了不少。」

  晓翀将头深深埋在大茶壶的怀中,大茶壶感到胸前一片潮湿,晓翀竟然在偷
偷哭泣。

  「给我滚!全都是烂嚼舌根的臭婊子!」

  大茶壶怒吼着,脸已变得铁青。

  姑娘们从来没有见过大茶壶发脾气,竟然有些不适应。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做得就说得,天香阁主时常得到老爷的眷顾,
是我辈想都想不来的。」

  不知何时,花嫣容只七重天缓步来到花厅,望着紧紧贴靠在大茶壶怀中的晓
翀,冷嘲热讽。

  「哼!」

  大茶壶瞪了花嫣容一眼,抱着晓翀,闪身进了逢缘厅,一把将门关上。

  「大茶壶!晓翀呢?」

  吴大老板挽着老鸨走了进来,看不到晓翀,不由问道。

  姑娘们见到二人,立即全部散去。

  「到逢缘厅去了,大茶壶当然要亲自照顾晓天香阁主了。」

  花嫣容站在一旁回着话,却偷偷瞟了瞟吴大老板身旁的老鸨。

  「这样也好!兰韵,这是暮雪为晓翀开的方子,你安排着让大茶壶按时给晓
翀服药。」

  「是,老爷。」

  老鸨接过药方,向逢缘厅走去,却回过头来狠狠瞪了花嫣容一眼。

  「老爷,您辛苦了,嫣容搀您回去休息一下。」

  花嫣容走上前去,殷勤献媚。

  「不必了,我一个人上去就好。你还是多想点法子招揽客人,我把晓翀的牌
子封了,如意楼就要靠你了。」

  「是,老爷。嫣容虽然不才,愿为老爷效命。」

  花嫣容施了个万福,望着吴大老板的背影,脸上堆着笑容,眼中却毫无一丝
笑意……

  一重天,逢缘厅内。

  大茶壶将晓翀平放在床上,为晓翀盖好被子。

  「别理那些人,她们是妒忌大老板对你的宠爱才胡说的。你好好睡一觉,一
觉醒来,一切都没事了。」

  晓翀没有应声,却将身子转了过去,紧贴着墙壁。

  「大茶壶,晓翀还在睡吗?」

  逢缘厅的门被推开,老鸨面带微笑走了进来。

  「妈妈,您来的正好。也该管管那些臭婊子了,晓翀一进门就被她们打趣,
这样怎么行?」

  大茶壶气呼呼地坐在春凳上,望着老鸨。

  「什么?她们打趣晓翀,你且说说都是谁,我会要她们好看!」

  老鸨倒身坐在大茶壶旁边,已敛起了笑容。

  「算了,她们说的都是事实,妈妈,茶壶叔,请不要再为我费心了。」

  晓翀突然坐起身来,望着老鸨和大茶壶,随即又倒身躺在床上。

  老鸨和大茶壶对望了一眼,半晌无语。

  「大茶壶,这是薛暮雪给晓翀开的药方,你按照方子快去抓药,外用和内服
都要抓齐,如果没有的药材就去薛暮雪那里购买,银子就从我这里支取。」

  「嗯!多谢妈妈费心。」

  「好了,我先走了,如意楼马上就要营业了。」

  老鸨站起身来,望了晓翀一眼,转身离去。

  「多谢妈妈为我做的长面,我知道……你们对我真的都很好。」

  晓翀突然开口,声音却有些哽咽。

  「晓翀,你放心,我和大茶壶会永远守护着你的,你千万不要怕,我们永远
在你身边。」

  「嗯,晓翀,我们永远都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老鸨和大茶壶对望了一眼,双眼均已红润。

  如意楼花厅内,此时已是宾客满堂。

  老鸨带着几年姑娘招呼着来来往往的客人,大茶壶却一直没有出现。

  一重天,逢缘厅。

  大茶壶将煎好的药喂晓翀服下,然后点燃了四围的柱灯。

  「把灯熄灭!」

  晓翀突然大叫一声,刚服下的药已哇的一声全部吐了出来。

  「晓翀,你怎么了?」

  大茶壶连忙走了过来,将晓翀抱在怀中,拿起汗巾拭去晓翀吐出的药液。

  「太亮了!我讨厌光明!把灯全部熄灭!快!」

  晓翀用手捂着双眼,急促的叫喊。

  「好!马上熄灭所有的灯。可是晓翀,你不是害怕黑暗的吗?」

  大茶壶轻轻将晓翀平放在床上,连忙将四周的纱灯全部熄灭,整个逢缘厅内
只有桌上一盏油灯,发出微弱的光芒。

  晓翀轻轻松了一口气,轻轻闭上了双眼,似乎已将入睡。

  「晓翀……」

  大茶壶满眼疑惑,望着晓翀,却无奈的走出逢缘厅,前往一重天的花厅。

  子时一刻,晓翀从梦中惊醒,睁开了双眼,大茶壶就趴在床前已熟睡。

  「茶壶叔……」

  晓翀轻轻走下床来,随手从床头的衣架上拿起一件外敞披在大茶壶身上。

  窗外的风很轻,晓翀静静地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明月,心中却是有无限哀
思。

  「水生、绣芳、你们都还好吧?我不在了,娘亲应该就不会罚你们了。张大
叔,请你一定要照顾好水生和绣芳。」

  夜风微凉,晓翀不由打了个冷颤,却深深叹了一口气,依旧仰望着天上的明
月……

     ***    ***    ***    ***

  如意楼依然是销金客的人间天堂,自从天香阁主的牌子被封,多少慕名而来
的客人都是垂胸顿足。

  吴大老板却好象一反常态没再逼晓翀接客。老鸨和大茶壶心中暗自宽慰了许
多。

  晓翀在逢缘厅内,伤势却丝毫未见好转。大茶壶和老鸨暗自担心晓翀的身体
情况,晓翀的情绪一直极不稳定,刚服进去的药经常就会吐出。

  逢缘厅就在一重天的花厅旁,临近大门。

  这里一直来来往往的人较多,白天晚上都十分吵闹。

  晓翀就住在逢缘厅内,却时常可以隔着门窗听到讥讽自己的声音。每次这些
话便如尖刀般刺激着晓翀,晓翀的心潮翻涌,胃气上逆,服下的药或喝下的粥便
自然会全部呕出。

  大茶壶也深知晓翀心情不好的原因便是如意楼中那些搬弄是非的人,他和老
鸨只要看到便会深加斥责。但是事与愿违,他们越是极力维护晓翀,越是有更多
的人来到花厅附近大声议论。

  晓翀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已有三天服不下药,半个时辰前刚服下的莲子羹,
此时却又呕了出来。

  大茶壶轻轻地擦拭着晓翀的嘴角,双眼却已红肿。

  「我没事……茶壶叔……你去忙吧……」

  晓翀的声音已变得微弱,脸色却更加苍白,远不如未来如意楼时在听香榭内
的情景。

  「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一切都会过去的,他们说累了就不会再说。」

  现在已是酉时一刻,大茶壶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晓翀的肩膀,缓缓出了逢
缘厅。

  晓翀淡淡一笑,却将头扭了过去,不再看大茶壶。大茶壶的心沉重无比,他
明白,晓翀是不想让自己看到他的眼泪……

  子时三刻,大茶壶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逢缘厅。

  黑暗的逢缘厅内,桌上的小油灯早已燃尽,大茶壶拿起火折子,点亮了边角
的一盏纱灯,轻轻掀起帷帐。

  空落的床上竟无一人,大茶壶不由大吃一惊。

  「晓翀!」

  大茶壶没有多想,人已如飞般弹了起来,冲出屋去……

  黄泉地,白昼亦如黑夜。

  大茶壶猛地拉开黄泉地的门,里面却是漆黑一片。

  「晓翀!」

  大茶壶从衣襟中拿出火折子,点燃了桌床上的油灯。

  微弱的光亮下,大茶壶终于看清,晓翀正蜷缩在地榻的一角,怀中抱着一幅
画卷,脚前放着一个食盒。

  「晓翀,你吓死我了。你为什么一个人跑到黄泉地来,如果出了什么事情可
怎么好?还有桌上不是有油灯吗?为什么不点燃?火折子就在桌子上。」

  大茶壶松了一口气,坐在晓翀的身边。

  「茶壶叔,请让我一个人静静。我不想见任何人,我只想一个人静静。」

  晓翀的声音很微弱,身体却在不停颤抖。

  「晓翀,你怎么了?晓翀!别怕,有茶壶叔在。」

  大茶壶一把将晓翀搂在怀中,晓翀的身体竟是如此的冰凉。

  「茶壶叔,我不想见到光亮,我怕所有人的眼光,他们看我的眼神就象是刀
一样,我的心被刺得好疼,我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待着……也许,我会死……我不
怕死,但是我怕他们的眼神。」

  晓翀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滚落,大茶壶只觉得前襟一片潮湿。

  「不怕!你要坚强!晓翀,一切都会过去的,相信我!」

  大茶壶将晓翀搂得更紧,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

  四周一片黑暗,大茶壶就这样拥着晓翀,只到晓翀在自己怀中沉睡……

     ***    ***    ***    ***

  翌日清晨,一重天,花厅内。

  此时已是辰时三刻,如意楼中的寻欢客们居多都已散去,却没有人见到大茶
壶站在门口送客。

  逢缘厅内不见大茶花壶的踪影,小厮们在一重天已找遍,却仍未见大茶壶。

  老鸨支应着小厮们侍候恩客们的起居,心中却也有些不解。

  巳时一刻,如意楼中所有的恩客们具已散去,老鸨遣散了丫头小厮们,着令
婆子们锁了门。又叫苍头在前后院中寻视了一遍,却仍未见大茶壶的踪影。

  八重天,悠然居内。

  吴大老板的表情显得格外轻松,伸着懒腰站在八重天的勾栏前。

  已经过了巳时,大茶壶竟然没有上悠然居来侍候吴大老板盥洗。多年以来,
大茶壶都会准时在辰时二刻侍候吴大老板盥洗。除非是悠然居的大门紧闭,大茶
壶就会将盥洗用具放在门外,等开了门再进来。

  今日吴大老板早早开了悠然居的门,却始终未见大茶壶,也未见盥洗用具摆
放在门口,似乎大茶壶根本没有上过八重天。

  「大茶壶!」

  吴大老板在八重天叫道,匆匆上来端着盥洗用具的人却是老鸨。

  老鸨也经常侍候吴大老板盥洗,但是将盥洗用具端上八重天的人应该是大茶
壶。

  「兰韵,大茶壶呢?让他来见我!」

  吴大老板皱了皱眉,转身进了悠然居,老鸨侍候着吴大老板盥洗。

  「兰韵,大茶壶人呢?」

  「想是出去了,这会子不在逢缘厅。」

  「出去了?我没支使,他出去做什么?叫小厮们在如意楼中找找。」

  「各重天都找遍了,没见到大茶壶,定是出去了。」

  「各重天都找遍了?那么黄泉地呢?」

  吴大老板正端着漱口的茶杯,却有意无意地望了老鸨一眼。

  「黄泉地?」

  老鸨摇了摇头,眉头已皱起。

  「他一定就在黄泉地,你去叫他到八重天来,我有事问他。」

  吴大老板倒身坐在太师椅上,笑望着老鸨。

  「是,老爷。」

  老鸨收拾好盥洗用具,转身出了悠然居。

  黄泉地,一片漆黑。

  老鸨手持着纱灯,一把推开了黄泉地的门。

  大茶壶紧紧拥着晓翀,晓翀如婴儿般在大茶壶的怀念熟睡。

  「吁……把灯熄灭,晓翀怕亮。」

  大茶壶指了指老鸨手中的纱灯,声音很轻。

  「怕亮?你不是说晓翀怕黑吗?都什么时辰了?大茶壶,老爷在悠然居等你
去回话。」

  「什么时辰了?黄泉地内是分不清时辰的。」

  「巳时一刻了。」

  「什么?巳时?」

  大茶壶轻轻地将晓翀放在地榻上,为晓翀盖好被子,随着老鸨匆匆离开黄泉
地。

  八重天,悠然居。

  吴大老板听着急促的上楼声,面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font]

ghostgogo 2010-12-17 22:49

[font=宋体]              二十六  平息

  八重天,悠然居内,吴大老板坐在窗前的摇椅上,笑望着大茶壶。

  大茶壶垂手立在窗前,由于上楼过猛,仍在喘息。

  「大茶壶,你最近很辛苦。」

  「爷,您说的是什么话,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大茶壶倒身跪在吴大老板的脚下,却不敢抬头。

  「起来吧,你又在混想了。我是觉得这些日子让你白天照顾晓翀,晚上还要
照应生意,太过辛苦,你好好的却紧张什么?」

  吴大老板伸手拉起大茶壶,笑容却更加友善。

  「爷,我……」

  大茶壶用衣袖拭了拭额头的冷汗,深深吐了一口气。

  「对了,最近晓翀的身体如何,有你照应是不是已经大好了?」

  吴大老板的身子随着摇椅轻轻摇晃,眼中仍带着笑意。

  「爷,晓翀他……已经三天了,什么东西都喂不进去。刚服的药却全呕了,
粥也咽不下去了。爷……」

  大茶壶的声音已有些哽咽,却强忍着不敢落泪。

  「什么?晓翀的情况这么糟糕,你为什么不报我?你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你
会好好照顾晓翀的吗?」

  吴大老板脸色大变,人已从摇椅上弹了起来。

  「爷,晓翀他想是不行了……」

  「呸!尽说丧气话!到底是怎么回事?大茶壶,你是怎么照顾晓翀的?」

  吴大老板一口吐沫啐在大茶壶的脸上,怒气仍未平息。

  「爷,晓翀他实在是受不了他们的眼神和舌头……」

  大茶壶不敢擦拭吴大老板唾在自己面上的口水,低头回着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大茶壶,你快讲!」

  「其实……就是爷上次酒醉在花厅里的那件事……」

  「什么?」

  「老爷,您忘了么?上次您喝醉了酒,把如意楼中所有的人都叫了出来,您
又把晓翀放在花厅内,您还对晓翀用了那招……」

  老鸨已轻轻走了过来,接过大茶壶的话头。

  「原来是这件事,这又关什么眼神舌头的?」

  吴大老板倒身坐在了摇椅上,冷眼望着二人。

  「老爷,这整个如意楼都是您的没错。晓翀他也是您的,也没错。可是以晓
翀的身份在花厅之内赤身裸体的不被人说三道四的才怪!人嘴两张皮,想说什么
就说什么。话都是不中听的,晓翀的身体那么弱,哪里禁得住他们红口白牙的乱
说。」

  老鸨手中摇着纨扇,眼中却有一丝埋怨。

  「哼!你俩是死人,不会抽他们?」

  吴大老板冷笑着,眼中竟是得色。

  「我们俩个只要见到哪有不火的?但是说的人太多,我们也不能全部管住,
晓翀还是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这如意楼巴不得晓翀死的大有人在。」

  老鸨望了吴大老板一眼,显得有些激动。

  「爷,您不知道。薛公子说过,晓翀的病未愈,所以不能受任何刺激,否则
会有性命之危的。我们已经尽力了,但是就是堵不住他们的嘴。」

  大茶壶也抬起头来,望着吴大老板。

  「一群没用的东西,我把晓翀交给你们,你们竟然连他都照顾不好!算了,
我来亲自照顾他吧!」

  吴大老板站起身来,大步出了悠然居。

  「老爷……」

  「爷……您慢点……」

  「慢?再慢梁晓翀就没命了?没用的东西!晓翀在哪里?逢缘厅吗?」

  吴大老板飞奔着下了八重天,大茶壶和老鸨跟着下了八重天。

  「晓翀在黄泉地……」

  大茶壶小声回着话,仍然紧紧贴在吴大老板的身后。

  「黄泉地?」

  吴大老板瞪了大茶壶一眼,却不由加快了脚步……

     ***    ***    ***    ***

  黄泉地,暗无天光。

  吴大老板一把将黄泉地的门推开。

  大茶壶拿出火折子打亮,吴大老板却上步踏上地榻,将晓翀抱了起来。

  晓翀已被惊醒,黑暗中感觉到吴大老板将自己抱起,头脑却昏昏沉沉毫无气
力。

  一重天,花厅内。

  吴大老板坐在花厅正中的椅子上,晓翀柔弱的身体紧贴在吴大老板的怀中。

  「如意楼各重天的人全都给我滚出来!」

  各重天的人听到吴大老板的声音全都跑了出来,有些姑娘尚未起身,却将衣
裳胡乱披在身上,匆忙赶来。

  吴大老板四处望了望,见众人俱已到齐,却若无其事般轻轻抚摸着晓翀的娇
厣。

  「最近如意楼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你们好像都闲得紧,没事总喜欢聚在一起
生事。今儿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在一起好好叙叙。」

  吴大老板面带笑容,花厅内却鸦雀无声,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怎么不说了?你们不是新近最喜欢说三道四吗?我的风月你们都能议论,
还有什么不敢说?」

  吴大老板突然敛起了面上的笑容,双目如刀锋般扫过所有人。

  如意楼中没有人敢抬头,所有人都静静地站着,连动都不敢动。

  「大茶壶,我把晓翀交给你照顾,这些日子没有见好,却比来时更重了,你
且说说你该当何罪?」

  「回爷的话,是我照顾不周。」

  「你且自罚,让他们也瞧瞧!」

  「是,爷。」

  大茶壶自已掌着嘴,清脆的巴掌声在如意楼中格外响亮。

  「够了!」

  吴大老板淡淡一笑,望着大茶壶。

  「大茶壶,你且说说晓翀的病情怎么会越来越重?」

  「爷,是有人烂嚼舌头,晓翀受了刺激,情绪很不稳定,所以才……」

  「还是你的不是,你作不得主,怎么不来报我?」

  吴大老板摇了摇头,却仍用手抚摸着晓翀。

  「是,爷怪罪的是。」

  大茶壶继续自己掌嘴,几个巴掌之下,嘴角已渗出了鲜血。

  「好了!停手吧!」

  吴大老板摆了摆手,却又笑了起来。

  「大茶壶,那么你说说,都是些什么人在乱嚼舌头?」

  「这……」

  大茶壶望着吴大老板,眼中有一丝不解。

  「哼!你不知道?我且猜猜。」

  吴大老板轻轻揽了揽晓翀凌乱的头发,笑容中充满着温柔。

  「花红、柳绿、春桃、碧儿、青青、明月……还有谁来着?你们说得最多,
好像身临其境一样,你们是哪只眼睛看见爷和晓翀在花厅内行房了?」

  六位姑娘连忙跪在地上,已吓得抖作一团。

  「梁晓翀不是不能死,但是他是我的东西。是死是活,也轮不到你们惦记!
你们这些下贱胚子,什么时候也会算计人了?大茶壶,你也别傻站着,问问她们
爷行房,她们在偷看吗?那好,就按规矩,左眼偷看挖左眼,右眼偷看挖右眼,
双眼偷看挖心肝。」

  吴大老板的声音依然温柔,却如吟诗一般轻柔。

  「爷!饶了我们吧!」

  「爷!我们再也不敢了!」

  「爷!我们错了!」

  六个姑娘已泣不成声,爬在吴大老板的脚下,大声求饶。

  「狠心的小娼妇,你们说梁晓翀的时候可想到后果了吗?饶了你们?大茶壶
我都罚了,饶了你们,大茶壶能依得么?饶了你们,你们好再去乱嚼舌头吗?」

  吴大老板望了大茶壶一眼,大茶壶的表情很平静,双眼中却释放着愉悦的光
芒。

  「动手吧!大茶壶,等会再想想,还有谁来着?全都扯出来,不管是谁!」

  「是,爷!我会的!」

  大茶壶用衣袖拭去嘴角的血迹,双眼已变得通红。

  花厅内所有人都在瑟瑟发抖,生怕灾难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茶壶叔……不要……」

  晓翀勉强睁开眼睛,扭过头来,望着大茶壶。

  「晓翀……你……」

  大茶壶望着晓翀,心中如刀铰一般疼痛。

  「饶了……她们吧……本来……就是我……不好……」

  「晓翀,你太善良了!挖她们心肝已经便宜她们了。」

  「不……何必为我这……将死之人……徒增杀孽……放过她们……」

  晓翀心中一急,身体脱力,却不由从胸口呕出一口鲜血喷在吴大老板的衣襟
上。

  「晓翀……」

  大茶壶冲了过来,跪在吴大老板脚下。

  「老爷……求您……不要杀她们……只当……为我……积点福……」

  晓翀淡淡一笑,人却已昏了过去。

  「晓翀……」

  大茶壶已泣不成声,吴大老板却突然抱起晓翀,有意无意地扫了花嫣容一眼
后,转身向八重天而去。

  「看在晓翀的份上,你们死罪可勉,活罪难逃。大茶壶,去天香阁取乌蛇尾
来,给我狠狠的抽,不把鞭子喂饱了就不许停,这也就算是替晓翀积点福。」

  「是,爷……」

  大茶壶跟在吴大老板的身后,往九重天而去。

  「我要抱晓翀去悠然居亲自照顾。你们自个想想,还有什么造谣生事的人没
站出来?自己反省去!娈童们去大茶壶那掌嘴,婊子们去兰韵那掌嘴。要带动静
听得响的,如果不是自己站出来而是被人揭出来的,就去喂我的乌蛇尾。好了,
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如果再被我听到什么风言风语的,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吴大老板的身影已消失,声音却仍环绕在如意楼中。

     ***    ***    ***    ***

  八重天,悠然居内。

  吴大老板将晓翀轻轻放在卧榻上,盖好锦被。

  晓翀的气息很微弱,却因刚呕出的鲜血而脸色潮红。

  「胸中若是烦闷,将瘀血吐出来会舒服一点。参汤我早就叫人熬好了,在暖
炉上烘着,你乘热喝点。」

  晓翀望着吴大老板,眼中的泪水未干,无力地闭上双眼。

  「来,喝下去!你要想救她们的命,就好好的听话,否则,你若是死了,我
要她们全部陪葬!」

  吴大老板将晓翀的头轻轻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端着参汤,一杓一杓喂着晓翀
服用。

  晓翀顺从的将参汤全部服下,静静地躺在卧榻上。

  「你好好休息吧,晓翀,我会陪在你身旁的。这世上除了我之外,根本没有
人能保护你,薛暮雪不行,兰韵不行,大茶壶更不行。」

  吴大老板放下手中的空碗,坐在卧榻前的摇椅上,笑望着晓翀。

  晓翀闭上了双眼,仿佛吴大老板的话对他来讲丝毫没有意义。

  「我知道,大茶壶很疼你。说起来,他跟了我已经有十七年了,这么多年,
他对我的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但是他为了你却总是和我作对。不过没关系,大
茶壶根本没有能力保护你,除了我,谁都保护不了你。」

  吴大老板得意的摇晃着摇椅,晓翀却仿佛没有一点反应。

  「晓翀,我知道你在听。很有趣的是,兰韵她也很喜欢你。如意楼中的人都
知道,邢兰韵是我的女人,她跟了我近二十年了,我破她身子的时候,她只有十
四岁。在她十七岁时,就是如意楼的头牌了。她不但是我的女人,还是我最得力
的助手。」

  吴大老板深深叹了一口气,仍然笑望着晓翀。

  「唉!晓翀,你不知道,我和她曾经有一个孩子。如果不是出了那场意外,
那孩子和你差不多一般大了。也是因为那场意外,兰韵以后都不能生育,所以她
疼爱你,是因为在她心里有一份对失去孩子的缺憾。」

  晓翀仍然闭着双眼,身体却在微微颤动。

  吴大老板面露得色,却摇了摇头。

  「不过,晓翀,我是真没想到,以暮雪的为人会让你留在听香榭。说起来,
我和暮雪认识也近十七年了。暮雪在十五岁时就跟了我,虽然他的脾气很坏,但
是在我的床上,他也翻不了天。」

  吴大老板用手抚摸着晓翀的额头,双目中充满着温柔。

  「我知道,你很喜欢杏子林和听香榭,我再告诉你一件事,那片杏子林是我
的财产,听香榭是我为暮雪建的。只要我高兴,我可以让我喜欢的人过天堂一般
的生活。我送莫雪杏子林,并不是因为我和暮雪之间的欢爱,而是因为我认为暮
雪最适合做杏子林的主人。」

  吴大老板轻轻将晓翀额头的香汗拭去,继续抚摸着晓翀。

  「晓翀,我知道你心中很喜欢我,可是你明白么?只要你听话,我会让你过
神仙一样的日子。别说天香阁,就是整个如意楼,你也可以当半个家。」

  晓翀睁开了双眼,望着吴大老板,淡淡一笑,眼神中却不带一丝欲望。

  「唉!没法子,我好象越来越喜欢你这只小东西了。你以后不要再那么任性
了,任性一点好处都没有。好了,你睡吧,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过去的。」

  晓翀顺从的闭上了双眼,却从眼中滑落着两行轻泪。

     ***    ***    ***    ***

  一重天,花厅内。

  大茶壶手持着乌蛇尾,用力抽打着花红、柳绿、春桃、碧儿、青青、明月六
位姑娘。

  凄惨的叫声伴着哭泣声,随着大茶壶手中飞扬的皮鞭时起时落。

  「这会子你们知道疼了?要不是晓翀为你们求情,我真想挖出你们这些黑心
的小娼妇的心肝来看一看,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

  大茶壶手中的乌蛇尾已变得黑亮,大茶壶的眼中已充满了血丝。

  「爷的这条乌蛇尾噬血成性,要想变得黑亮,就要用鲜血来滋润,上次是晓
翀的鲜血来滋养它的,这会子终于轮到你们了。」

  「哈哈……」

  大茶壶的笑声伴着飞溅的鲜血四散……

  「茶壶大管家,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大茶壶管家,放过我们吧!」

  「饶命啊!大管家!」

  六位姑娘已遍体鳞伤,伏在地上不停地哭泣。

  一重天,花厅的西厢内,几个姑娘排成一排,正跪在地上自己抽着嘴巴。老
鸨坐在一旁,冷眼旁观。

  花厅的东厢内,几个娈童也跪在一起,自己掌嘴。

  「好了,大茶壶,悠着点,别这么快就把乌蛇尾给喂饱了,说不定还有什么
漏网之鱼没出现呢。」

  老鸨有意无意的望了望七重天,大茶壶扬了扬手中的乌蛇尾,双眼布满了血
丝。

  「妈妈请放心,爷已发下话来,任何人都跑不了!」

  「妈妈,大管家,二位请息怒,嫣容知错了。」

  花嫣容突然飞奔了下来,倒身跪在老鸨的脚下。

  「嫣容没有见识,也说过晓翀的坏话,嫣容自己掌嘴就是,还请妈妈和大管
家息怒。」

  花嫣容开始掌嘴,老鸨和大茶壶对望了一眼,表情十分开心。

  八重天,悠然居内。

  晓翀已沉沉入睡,吴大老板坐在太师椅上,静静聆听着阵阵传来的哭叫声,
却在闭目养神。

  「别……别碰我……」

  「老爷……不要……不要在这里……」

  晓翀说着梦话,却突然惊醒,身上的冷汗将体香逼出,刚服下的参汤却哇的
一声呕了出来。

  「晓翀,你做噩梦了?梦见什么了?」

  吴大老板拿起一条丝汗巾,擦拭着晓翀嘴角的参水,声音却异常温柔。

  晓翀没有回答吴大老板,却用异样的眼神望着他。

  「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你放心,不会有一个人再提起的。只要有我在,你
什么都不用怕。」

  吴大老板突然将晓翀从卧榻上抱起,转身上了拔步床。

  「我搂着你睡,晓翀,你相信,只要有我在,任何人都伤害不了你。」

  吴大老板抱着晓翀,躺在拔步床上,晓翀紧紧贴着吴大老板,轻轻瞌上了双
眼……

  「睡吧……好好睡吧……」

  吴大老板轻轻拍着晓翀的后背,面上带着轻笑,眼中充满着温柔……[/font]

ghostgogo 2010-12-17 22:58

[font=宋体]              二十七  执爱

  八重天,悠然居内,此时已是午时一刻。

  晓翀住在悠然居内已静养了数日。这些日子没人时,晓翀总喜欢独坐在窗前
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

  「晓翀,不要总是坐在窗口吹风,会着凉的。」

  吴大老板不知何时已悄悄走了进来,脱下自己身上的外敞披在晓翀身上。

  晓翀像是受到了惊吓,猛地站起身来,披在身上的外敞已掉落在地上。

  「晓翀,你怎么了?你在怕什么?你放心,如意楼中不会有任何人再说你的
坏话,他们谁也不敢。」

  吴大老板拾起地上的外敞,一把丢在拔步床边的红木镂金的衣架上。

  晓翀没有应声,只是顺从地站在一旁,望着吴大老板,轻轻的一笑。

  「晓翀,你最近身体可好些?不要老是乱想什么糊涂心思,你会慢慢好起来
的。」

  吴大老板走了过来,将晓翀一把拥在怀中。晓翀没有反抗,身体却在微微颤
抖。

  「你怕我?」

  吴大老板挑起晓翀的下巴,不由皱了皱眉。

  晓翀轻轻闭上了双眼,身体已放松了下来。吴大老板温柔地亲吻着晓翀的额
头,慢慢将将晓翀放在卧榻上。

  「睡吧!我看着你睡,一会参汤熬好了,我亲自喂你喝。」

  晓翀仍旧无语,只是对吴大老板淡淡一笑,轻轻闭上了双眼。

     ***    ***    ***    ***

  一重天,逢缘厅内。

  大茶壶突然站起身来,象着了魔似的冲向后院的厨房。

  厨房内的火炉仍在哧哧地冒着热气,大茶壶一把推开正在熬参汤的小厮,亲
自蹲在火炉旁。

  「没用的东西!参汤要用文火才能熬出药性来,你用这么大的火能熬出什么
来?」

  小厮低头站在一旁,不敢吭声。

  「你下去吧!都是些没头脑的东西!这参汤我会亲自送到悠然居的。」

  大茶壶摆了摆手,示意让小厮退下。

  小厮如得了赦令一般,飞跑而去。

     ***    ***    ***    ***

  八重天,悠然居。

  晓翀静静平躺在卧榻之上,似乎已睡熟,吴大老板就坐在榻旁的摇椅上,双
眼直直地望着晓翀,似乎已看得痴了。

  大茶壶端着参汤急步走了上来,轻轻扣着悠然居的门。

  「进来。」

  听到了吴大老板的声音,大茶壶松了一口气,低着头走了进来。

  「爷,您要的参汤。」

  「先放在桌上吧。」

  大茶壶将参汤放在厅内的红木圆桌上,双眼却忍不住偷偷瞄着卧榻上沉睡的
晓翀。

  「大茶壶,送碗参汤也犯得着你亲自跑来吗?随便支使个小厮送上来不就是
了?你好说也是我们如意楼的大总管,不要什么小事都亲力亲为的。是不是因为
是晓翀的事情,你就格外留心?」

  吴大老板望着大茶壶,声音却不阴阳,大茶壶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爷,瞧您说的。我只是偶然经过厨房,看见小厮们用武火熬参水,怕糟蹋
了这好东西,所以就亲自熬好,送了过来。若是惹爷不高兴了,以后我不做就是
了。」

  大茶壶不敢抬头,小声地回着话。

  「得了!我只是随便这么一说,你估且随便这么一听。你办事,我放心。既
然来了,你就喂晓翀服下参汤吧。说不定晓翀见到了你,心里一乐,病就去了大
半。」

  吴大老板面带笑容,仍在摇椅上摇来晃去,双眼却没有一丝笑意。

  「是,爷。」

  大茶壶将参汤盛好,搬了张春凳,坐在卧榻前。将晓翀扶起来,靠在自己怀
中,拿起参汤,喂晓翀服参汤。

  晓翀此时早已醒来,顺从地靠在大茶壶的怀中,却没有言语。

  约摸一柱香的时间,晓翀已将一碗参汤全部服下。大茶壶随手将两个长枕放
在晓翀的背后,轻轻扶晓翀靠在长枕上。

  「先坐一下,顺顺气儿,免得待会又将参汤呕出来。」

  「嗯。」

  晓翀点了点头,苍白绝美的容颜,望着大茶壶,微微一笑。

  「爷,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下去了。」

  大茶壶站起身来,低着头,躬身向吴大老板告退。

  「还是再多留一会吧,免得你不放心晓翀,又想个什么方儿跑上来。」

  「老爷,一重天还有很多事情,有事您再唤我吧。」

  大茶壶端起参碗,转身欲离去。

  「慢着!你下去之后,叫小厮们烧好水,一会送上来,你侍候晓翀沐浴。」

  吴大老板望着大茶壶,挥了挥手。

  「爷……您不能啊……薛公子说了,晓翀他碰不得啊!」

  大茶壶猛地转过身来,倒身跪在吴大老板脚下。

  「混帐东西!你把爷看成什么人了?我就是怕晓翀的身子太诱人,才让你来
侍候他沐浴,你又混想什么?」

  「是,爷。我错了,我这就去办。」

  吴大老板瞪了大茶壶一眼,大茶壶连忙从地上爬起,飞奔下了八重天。

  不一刻,大茶壶已准备好为晓翀沐浴。

  八重天悠然居的四扇屏风之后,浴室中已是水气冉冉,香气四溢。

  大茶壶静静为晓翀濯身,没有任何言语,晓翀顺从的任凭大茶壶浣洗,却毫
无表情。

  大茶壶浣洗完毕后,轻轻用软布为晓翀擦净身上的水气,再为晓翀换上洁白
柔软的软缎襦衣,将晓翀抱出了浴室,放在卧榻之上。

  「大茶壶,你收拾好就下去吧!」

  「是,爷。」

  大茶壶将浴室收拾完毕,下了八重天。

  晓翀似乎已觉得疲乏,瞌上了双眼。

  吴大老板仍旧坐在窗口的摇椅上,静静注视着晓翀。

     ***    ***    ***    ***

  午后,窗外的风很轻,吴大老板坐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门外突然响起了轻轻的扣门声,吴大老板已沉下脸来。

  「有事没事的总往上跑,又有什么事情?」

  「老爷,是我,嫣容。我煮了桂圆莲子羹,请您品尝。」

  门外传出了花嫣容的声音,吴大老板站起身来,绕过卧榻,走到了门前。

  「门没插,自己进来。」

  「老爷,我想死您了。」

  花嫣容扭动着腰肢,端着食盒走了进来。

  「嫣容,你什么时候也会做桂圆莲子羹了?」

  吴大老板倒身坐在太师椅上,打量着花嫣容。

  「老爷,您真没良心。这些日子天天把自己关在悠然居内,嫣容想见你都见
不着。所以只要借着送莲子羹来见见您了。」

  花嫣容娇嗔着,将手中的莲子羹盛出一碗,双手捧到吴大老板面前。

  「小淫妇!真有心机!」

  「老爷,我喂您。」

  花嫣容倒身坐在吴大老板的怀中,将手中的莲子羹送入吴大老板的口中。

  「老爷,甜吗?好吃吗?」

  花嫣容娇笑着,在吴大老板怀中撒着娇。

  「甜,不过怎么尝都像是茶房内老虔婆的手艺。什么时候,嫣容跟着她学手
艺了?」

  吴大老板似笑非笑的望着花嫣容。

  「老爷!真是的,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的法眼,厨房里的大厨都只听妈妈和
您的大茶壶总管事的话,哪有人理会嫣容。没法子,我就只能跟着茶房里的老虔
婆学手艺了。」

  花嫣容放下莲子羹,双手勾着吴大老板的脖子,眼中竟是春水荡漾。

  「小淫妇,没男人就不行。算了,爷今天正好有股邪火,就泄给你好了。」

  吴大老板将花嫣容一把抱起,丢在拔步床上。

  花嫣容轻轻呻吟着,连忙自解衣带。

  吴大老板放下纱帐,一手将花嫣容的双脚提起,另一手一把将她的衣服扯烂
后,丢到地平上。

  吴大老板将花嫣容的双脚环在自己腰间,却轻轻解开衣带,将已涨起的欲根
在花嫣容暴露在外的风流穴口磨擦着。

  花嫣容娇喘声不断,呻吟声越叫越烈,下体已是淫水横流。

  「老爷,快点嘛。」

  「嗯……老爷……受不了……啊……」

  吴大老板恶意的挑逗着花嫣容,却始终未入穴口。

  「哎呀……快点嘛……老爷……」

  花嫣容的叫声越来越大,身体摆弄着各种迎合的姿势。

  吴大老板猛得掀起纱帐,回头望了晓翀一眼。

  晓翀此时已被花嫣容的叫声吵醒,却没有睁眼,一动不动地躺在卧榻上。

  「算了,你去吧!」

  吴大老板已站起身来,整理着衣服。

  「老爷……」

  花嫣容赤着身体,却仍然赖在拔步床上,不肯起身。

  「我不想吵醒晓翀,你出去吧!」

  「什么?老爷,您在说什么?梁晓翀不能服侍您,嫣容来服侍您,您却怕吵
醒了他?这也太……」

  花嫣容欲望不能得到满足,狠狠地望着晓翀。

  「滚!我不想再说一次!」

  吴大老板已变了脸色,恶狠狠地望着花嫣容。

  花嫣容已吓得变了颜色,连忙拾起已被撕破的衣裳,胡乱套在身上,跑出了
悠然居。

  吴大老板缓缓走到晓翀的面前,望着紧闭双眼的晓翀。

  「晓翀,我知道你已经醒了,根本没睡着。你不想睁眼没关系,我只想让你
听着。」

  晓翀仍未睁眼,身体却在微微颤动。

  吴大老板轻轻抚摸着晓翀如玉般的肌肤,却不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晓翀,我知道,你心里很喜欢我是不?但是上次的事发生后,你的心里又
很怕我。唉!如果你是个女孩儿就好了,我就干脆将你收房,再在扬州城内给你
买座宅地,让你为我生儿育女。」

  晓翀仍未睁眼,长长的睫毛上却已沾满了晶莹的泪珠。

  吴大老板用手轻轻抹去晓翀的泪珠,仍在叹息。

  「晓翀,你不想和我说话,是不是心里还在怨恨我?你也太倔强了,如此美
貌温柔的外表下,竟然如此的执著……何必呢?」

  「晓翀,你知道吗?我那天看到一个渔夫模样的乡下人,他背着小的,牵着
大的,一儿一女,在我面前经过。我当时还真有点羡慕他,如果你不是个娈童,
是个丫头,真想让你为我生这么一对儿女。」

  吴大老板的双眼泛着柔光,晓翀却突然睁开双眼,望着吴大老板。

  「我不能,我只是个娈童。」

  晓翀的声音很冷,吴大老板仿佛从美梦中惊醒一般,惊诧的望着晓翀。

  「唉!晓翀,你和暮雪处得久了,竟然说起话来也像他了。算了,我累了,
我想搂着你睡。」

  「我只是老爷的一件东西,生死都由老爷说了算,老爷就是要我侍寝我也不
会反抗。」

  晓翀的每一句话都将吴大老板的心刺得隐隐作痛,吴大老板不禁迷惑起来。

  「难道……我真会喜欢上一个娈童了?这怎么可能?娈童只不过是一个玩艺
儿,年级大了,身体硬了,就不要了。如意楼的娈童到了十八岁,就会卖掉,晓
翀买进的时候就已经十六了……可是……为什么……」

  吴大老板整理了一下自己烦乱的心絮,将晓收从卧榻上抱起,轻轻放在拔步
床上。

  吴大老板将重重帷幄全部放下,拉好纱帐。踏上拔步床的地平,轻轻解开晓
翀的襦衣,晓翀的身体已赤裸。

  吴大老板也将自己的衣服全部脱去,与晓翀赤诚相对。

  晓翀仍然面无表情,任由吴大老板摆弄。吴大老板却摇了摇头,拉开锦被,
搂着晓翀,闭上了双眼。

  「你放心,我说不碰你,就不会碰的。我只想静静地搂着你睡一觉,你别乱
动,否则我真会冲动的……」

  吴大老板的声音越来越弱,不一时已轻轻响起了鼾声,晓翀被吴大老板紧紧
拥在怀中,赤裸的身体缠在一起,心中竟不知是喜是悲……

     ***    ***    ***    ***

  平淡的日子总是易过,不知不觉,晓翀又在悠然居住了十余日。

  这些日子,吴大老板夜夜要拥着晓翀入睡,深深呼吸着晓翀的体香。

  晓翀的身体似乎已逐渐好转,已经能服下一些细软的食物。

  如意楼的生意仍然很好,吴大老板最近却似乎并不关心生意的好坏,一切都
交由老鸨和大茶壶全权处理。

  已经到了八月,天气逐渐转凉。

  除却了酷暑之后,扬州城内寻欢的销金客却更加繁多。

  如意楼的生意越来截好,除了每日辰时,大茶壶会侍候吴大老板盥洗时,晓
翀可以见到大茶壶。基本上,大茶壶很少来到悠然居看晓翀。

  慢慢的,晓翀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他也明白,茶壶叔不来看他,是有原因
的。

  老鸨有时会来看看晓翀,但是很少言谈,晓翀明白了老鸨和吴大老板的关系
后,心中对老鸨仍然充满感激。

  这些日子,吴大老板晚上也会下一重天陪熟客饮酒,有时晓翀已睡着,吴大
老板才回来。

  吴大老板回来得再晚,还是要拥着晓翀入睡,但只是将身体紧紧贴在晓翀身
上,或轻轻抚摸着晓翀如玉脂般的肌肤,并没有更多的侵犯。

  然而,每当晓翀一人独处时,不是望着窗外出神,就是悄悄站在万花塚前望
着上面的被封存的花牌发呆。

  是夜,吴大老板又在一重在陪熟客饮酒,晓翀仍一人立在万花塚前,默数着
上面被封存的花牌。

  「万花塚内的花牌除了妈妈以外,惟一活着的就只有我。」

  晓翀望着天香阁下被封存着套着红色锦袋的自己的花牌,双眼却不由自主地
被另一个绿色锦袋所吸引。

  「秦无双……」

  晓翀看着锦袋,却在出神……

  现在已是戌时三刻,吴大老板仍未上楼,晓翀却隐隐听见一重天阵阵的吵闹
声,晓翀随手披了件长袍,悄悄出了悠然居……[/font]

ghostgogo 2010-12-17 23:29

[font=宋体]              二十八  迷乱

  一重天,花厅内,此时已是宾客满堂。

  一个高大威猛的男子坐在花厅内,正大声地询问着吴大老板。

  晓翀已悄悄站在八重天的勾栏外,静静聆听。

  「这里真是如意楼?」

  男子身上穿着上好的云锦缎的外敞,一脸虬髯,虽是中原装扮,听口音却象
是关外人。

  「不错,这里正是如意楼。这位大官人,听口音象是关外人。」

  吴大老板脸上堆着笑,表情十分友善。

  「这如意楼的老板可是姓吴?」

  虬髯客似乎有点怀疑,双眼仍在四处观看。

  「在下正是姓吴,便是这如意楼的老板。大官人有什么事情吗?」

  吴大老板双眼放着光,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望着关外客。

  「那就好,你们扬州城里骗子最多,上次苏合拉尔就上过档,而且还被人骗
了金子。他告诉我寻欢就一定要去如意楼,千万别到什么万春楼去。」

  虬髯客仍不相信吴大老板的话,他细打量着吴大老板。

  「哦?我想起来了,这位大官人说的可是关外淘金的主儿苏合拉尔大官人,
他上次来如意楼是我亲自招待的,多有不周啊!其实大家朋友一场,他还送了我
两袋金沙,真是过意不去。」

  吴大老板的笑容更加灿烂,示意虬髯客上座。

  「能够知道苏合拉尔是淘金的,证明你真是吴大老板。苏合拉尔回去一直和
我叨唠,说什么吴大老板是如何讲义气,如何够朋友,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虬髯客一把拉住吴大老板的手,显得异常开心。

  「哪里……哪里……」

  吴大老板抱了抱拳,向虬髯客示意。

  「我叫宁骨打,和苏合拉尔一样是金人。我们都是关外的淘金客,苏合拉尔
家的金子全是金沙,而我家的金子全是上好的马蹄金。这次我来中原,苏合拉尔
一直说,如果我不去扬州城,不来如意楼,不认识吴大老板,我宁骨打就算是白
活了。所以,这次我到余杭城办事,特意绕道来到扬州城找如意楼。还好,如意
楼并不难找,我终于找到如意楼,见到吴大老板了。」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这位大官人不远千里而来,有什么需求请尽管
告诉我,吴某定当尽力而为。」

  「吴大老板,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苏合拉尔一直向我提起如意楼的天
香阁主如何美貌,说那可是绝对货真价实的玉娈。所以,我这次前来,就是特意
来如意楼,想要一睹天香阁主的尊容。」

  「什么……天香阁主……」

  吴大老板面露难色,摇了摇头。

  「怎么?吴大老板,天香阁主不在吗?我可是特意带了金子前来的,全是足
赤的马蹄金,我这人最好男风,家中就养着三五个娈童,但是这真正的玉娈我还
没见过,请吴大老板成全。」

  「这……实在是报歉,天香阁主身体违和,确实不能接客。不如这样,我这
楼里共有十二个娈童,你看上哪个,今夜就随大官人的兴致,费用全算我的。」

  吴大老板微微一笑,向虬髯客打了一揖。

  「什么?竟然如此不巧?」

  虬髯客显得很不高兴,倒身坐在春凳上。

  「大茶壶,唤他们来给宁大官人瞧瞧!」

  「是,爷。」

  大茶壶引着如意楼中上、中、下十二个娈童,次弟见过虬髯客。

  关外客摇着头,撇着嘴,一副不满意的样子。

  「这就是如意楼珍藏的娈童?和我家中的也差不多,看来如意楼真是虚有其
名,就凭这些所藏,很难让人如意。这一次,算我白来。」

  关外客站起身来,欲转身离去。

  吴大老板用力咬着牙齿,却仍然保持着亲切的笑容,身体却在不停地颤抖。

  「谁说如意楼很难让人如意?只要大官人出得起银子,如意楼中有的是好货
色。」

  一个声音突然从高处飘落,所有人不由抬起头来。

  一位少年穿着一件雪白的缎袍,后摆长长的托在地上,乌黑如瀑的长发散落
着,却从高耸的八重天,踏着红毡毯子,缓缓而下……

  花厅内,所有的销金客全都摒住了呼吸,双眼发直。

  虬鬃客已张大了嘴巴,望着如仙子谪凡般的绝美少年,已半晌说不出话来。

  少年莞尔一笑,已走到了吴大老板的面前,美丽的双眼中含着笑意。

  吴大老板不由身子一振,吃惊地望着少年。

  「晓翀……是你……」

  「老爷……是我……」

  少年向吴大老板点了点头,轻轻移步,站到了虬鬃客的身边,望着虬髯客。

  吴大老板不禁迷惑起来,双眼直直望着晓翀……

     ***    ***    ***    ***

  花厅内,空气突然凝固起来。

  所有人的眼神已全被眼前晓翀的绝世容貌所吸引。

  晓翀身上雪白的软缎长袍显得有些宽松,只是随意的用一根丝绦系住,仿佛
随时都会从身上滑落。

  乌黑如丝般的长发随着花厅内吹进的清风微微拂动。

  「只要大官人肯销金,保证就可以销魂,如意楼就是这种地方。」

  晓翀美丽而清澈的眼睛望着虬髯客,嘴角掠过一丝略带戏谑的笑容。

  「太美了!实在是太美了!这……这位就是苏合拉尔所说的天香阁主?」

  虬髯客已语无伦次,却回头望了吴大老板一眼,想从他的脸上得到证实。

  「大官人,晓翀他身体有恙,恐怕要让您……」

  「恐怕要让您破费了。我已被我家大老板封了牌子,所以想要翻我的牌子,
大官人要出双倍的价钱,也就是纹银两千两,少一钱都不行。」

  吴大老板的脸色已变得铁青,正想找个理由搪塞,却被晓翀接过话头。

  「好!一言为定!来人,将金子端上来。」

  虬髯客欣喜若狂,摆手示意让胡奴抬上金子。

  两个胡奴手捧托盘,长盘内放着黄澄澄的马蹄金,呈到吴大老板面前。

  「吴大老板,这些金子少说也值二千两,我宁骨打虽然是关外人士,但是却
也懂规矩,请吴大老板笑纳。」

  虬髯客已迫不及待,急促的呼吸喷在晓翀的脸上。

  「晓翀你疯了吗……」

  大茶壶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拉过晓翀,直视着晓翀。

  「茶壶叔,你现在应该做的是侍候我沐浴,然后等老爷开了我的封,为我点
燃天香阁的七彩灯。」

  晓翀避开大茶壶的眼神,表情却仍很镇定。

  「你……」

  大茶壶半晌已说不出话来,望着晓翀平静的面容,双眼已经红润。

  「茶壶叔,你是知道的。如意楼的规矩高于一切,在如意楼,恩客们就是天
别说我的身体不好,只要我还有口气,恩客要翻我的牌子,我也要入阁。就算是
血溅拔步床,也不能破坏如意楼的名声。」

  晓翀的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双眼绽放着柔光,却有意无意地扫过吴大老板
发青的面容。

  「大茶壶,去悠然居将天香阁主的牌子取下来,我解了封,让这位大官人翻
了牌子,好入阁。」

  「爷……晓翀他……」

  「不必麻烦,牌子在此。」

  晓翀轻轻抬起右手,手中拿着一个红色的锦袋,正是万花塚内自己被封的牌
子。

  「晓翀……你……」

  吴大老板面上的笑容已消失,直直地望着晓翀。晓翀的眼中充满着高傲,面
上却仍带着笑意。

  吴大老板缓缓解开了牌子上的锦袋,将晓翀的牌子取了出来,亲手挂在一重
天的万花牌上。

  「大官人,请将我的牌子翻扣过来,今夜晓翀就是您的。」

  晓翀望着虬髯客,笑容充满着温柔。

  「好!好!好!」

  虬髯客一步跨了过去,连忙将晓翀的牌子翻扣在万花牌上。

  「茶壶叔,你为什么不报花牌?」

  晓翀转过身去,笑望着大茶壶。

  大茶壶的眼中浸满了泪水,声音已经哽咽。

  「九重天……天香阁……天香阁主梁晓翀……翻牌子……点七彩灯……迎大
官人……上阁……」

  「请大官人稍候,我应该沐浴更衣才好侍候大官人。」

  「不必浪费时间了,我现在只想一亲小美人的芳泽。」

  虬鬃客显得十分激动,声音已经颤抖。

  「哦?如此,那就休怪晓翀待客不周了。我身子太弱,请茶壶叔送我上九重
天。」

  晓翀望了大茶壶一眼,大茶壶刚要挪动身体,虬鬃客却突然冲到晓翀面前,
一把抱起晓翀。

  「不用假手他人,就让宁骨打亲自送阁主上阁。」

  「如此有劳大官人了。」

  晓翀一把勾住虬髯客的脖子,虬髯客开心的大步流星向楼上冲去。

  「慢!大官人心急了,先请茶壶叔打开天香阁,晓翀一定让大官人尽兴。」

  晓翀将身体贴在虬髯客的身上,声若莺啼。

  「是!是!是!请大管事快点开阁。」

  虬髯客将晓翀紧紧抱着,望着大茶壶。

  大茶壶望了吴大老板一眼,吴大老板没有言语,从怀中取出了天香阁的钥匙
交给大茶壶。

  大茶壶步履沉重地向了天香阁走去……

  虬髯客却开心地抱着晓翀在一重天转着圈。

  「哈哈哈哈……」

  晓翀的笑声飘荡在一重天内,吴大老板却依然面无表情。

  老鸨此时已呆立在一重天内,仿佛已失了魂一般……

  天香阁的门已开启,虬髯客抱着晓翀向九重天而去,吴大老板没有转身,仍
然背对着晓翀。

  晓翀却透过虬髯客宽大的脊背偷偷望了吴大老板的背影一眼,这一眼却充满
着异样……

     ***    ***    ***    ***

  九重天,天香阁内。

  阁内的陈设豪华依旧,宽大的拔步床上,晓翀斜卧其间,望着急急忙忙脱着
衣服的虬髯客。

  「大官人,时辰尚早,我又跑不了,你心急什么。」

  晓翀的眼中掠过一丝笑意,却坐起身来,伸手打开了拔步床上的红木漆柜。

  「美人,你在找什么?我来帮你。」

  虬髯客光着身子,已爬上了拔步床。

  「不用,我最近身子不大好,我想找点药,请大官人稍候。」

  晓翀淡淡地一笑,随手拿起一个七彩的琉璃瓶,打开了瓶盖。

  「应该,我这就为美人倒杯茶来,侍美人服药。」

  虬髯客连忙坐起身来,欲为晓翀倒茶。

  「不必了。」

  晓翀一仰脖子,将琉璃瓶中的白色药液全部服下,将瓶子丢在一旁,笑望着
虬髯客。

  「大官人,如果我让您尽了兴致,您要如何赏我?」

  晓翀的眼中已浸满了泪水,面色却开始泛红,身体已微微发烫。

  「你想要什么……我就送你什么……我的宝贝……别再折磨我了……」

  虬髯客的心已狂跳,呼吸已急促起来,一把将晓翀扑倒在身下……

  「美人,你真太迷人了!我太想要你了,你美得让人一辈子都品尝不够。」

  虬髯客慌乱的撕扯着晓翀的衣服,晓翀却没有躲闪,似乎还在配合。

  晓翀的脸更加潮红,双眼中泛着春光。身体已经滚烫,随着虬髯客的亲吻,
所有敏感的部位已全部隆起。

  「好美!人美!到处都美,连这只小玉箫都这么美!我要吹了,我会让你舒
服的。」

  虬髯客浑身颤抖,一口含住晓翀下体挺拔的玉茎。

  「嗯……啊……用力……还要……」

  晓翀不时地呻吟着,身体却更加迎合着虬髯客。

  「哓……哓……」

  虬髯客不停地用口中的舌挑逗着晓翀的玉茎,玉茎经不住过久的拨弄,猛然
一挺,饱含的玉液一泄如注……

  「好……太美了……又清凉……又香甜……不含一点不纯净的东西……」

  虬髯客将晓翀的玉液全部咽下,满意的喘息着。

  晓翀的身体仍烫得出奇,却因玉液的倾泄而香汗如雨。

  「真香!简直是奇香!小美人,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晓翀静静地仰卧在拔步床上,身体也在微微颤抖,虬髯客却突然将晓翀抱起
来,翻转了过来……

     ***    ***    ***    ***

  八重天,悠然居。

  吴大老板皱着眉头,静静聆听着天香阁内的动静,天香阁内静得出奇,没有
传出任何哭喊声,似乎只有情事的喘息声,吴大老板的眉头却皱得更紧。

     ***    ***    ***    ***

  晓翀的身体长久兴奋着,使得虬髯客的身体更加兴奋。虬髯客没有多想,分
开了晓翀的双腿,将手指轻轻刺入晓翀紧窒的幽穴中。

  「嗯……」

  晓翀的双眼更加迷离,却不由发出了浅浅的呻吟。

  「真是美得要人命!连菊穴也是如此紧窒,我要进去了,你别怕。我会温柔
的。」

  虬髯客将自己涨满的欲望插入了晓翀的幽穴中。

  「嗯……」

  晓翀用力咬着嘴唇,发出浅吟,却任由虬髯客侵入。

  虬髯客不停地在晓翀的幽穴中穿插,大声地吐着气息。

  「啊……」

  虬髯客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欲望之液已全部泄在晓翀的体内。

  「美人,你太美了!我还想要你……」

  「算了,休息一下吧!你的菊穴好像被我刺破了还在流血。要不要紧……」

  虬髯客望着自己已被鲜血染著的欲根,轻轻抚摸着晓翀如玉脂般的肌肤。

  「我……没事……一碰就会流血……已是旧疾了……我说过一定要让……大
官人尽性……」

  晓翀突然坐起身来,双臂勾住虬髯客的脖子,将自己的渗血的幽穴对准虬髯
客的欲根,插了下去……

  「啊……」

  「痛吗?」

  晓翀摇了摇头,却突然有种想笑的感觉。

  「原来这乱花迷的药性是可以让人迷乱本性,只要服了它,所有的人都可以
成为心上人……哈哈……」

  虬髯客与晓翀的交合仍在各种变化中不断继续……

     ***    ***    ***    ***

  一重天,逢缘厅。

  大茶壶拼命喝着烈酒,终于将自己完全灌醉……

  八重天,流泉居。

  老鸨的心中隐隐有些惊异,晓翀的笑容竟然那么像他……

  八重天,悠然居。

  吴大老板仍就坐在天香阁下,却已沉沉睡去……

     ***    ***    ***    ***

  翌日清晨,此时已是辰时初刻。

  晓翀坐在拔步床上,用力咬住红唇,一手拿着一个白瓷瓶,一手用软布沾满
瓷瓶内的药水,轻轻塞入自己仍在渗血的幽穴。

  「美人,你醒了?是不是我弄痛你了?要我帮你上药吗?」

  虬髯客也坐起身来,扶着晓忡瘦弱的肩膀。

  「不用了……我想求大官人一件事……」

  「说吧,美人。慢说是一件事,就是百件千件,我也应下。」

  「我想大官人再陪我一个时辰……」

  晓翀放下手中的白瓷瓶,一把倒在虬髯客的怀中。

  「慢说是一个时辰,就算是一辈子,我也想留在你的身边。」

  虬髯客紧紧搂住晓翀,弯曲的胡须在晓翀的脸上划过。

  「大官人,如意楼的规矩,恩客们要在辰时离去,如果到了巳时,是要加收
费用的,我的身价是一个时辰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银子?」

  「嗯……算了,大官人还是早点起身,快些走吧……」

  晓翀望了虬髯客一眼,眼中竟是忧伤。

  「美人,不就是五百两银子吗?算什么?你的体香实在太让人沉醉了,我还
想留在这里再将你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全部尝一遍,我不走,再付你们老板五百两
银子就是。」

  「嗯……」

  晓翀顺从地点着头,轻轻闭上了双眼……

  「美人啊,离巳时还早着呢!我午时再走,这几个时辰我们还能做很多的事
情……」

  晓翀没有任何动作,虬髯客却又开始忘情地品尝着美味……

  八重天,悠然居。

  大茶壶已走了上来,侍候吴大老板盥洗。

  「大茶壶,天香阁的门开启了么?」

  「回爷的话,没有。」

  「已经辰时了,也该起身了。」

  「爷,要不要去叫门?」

  「算了,你下去吧……」

  吴大老板摆了摆手,大茶壶已躬身退下。出了悠然居,大茶壶忍不住向紧闭
的天香阁张望着……

  九重天,天香阁。

  现在已是巳时三刻,紧闭的大门却突然开启。

  虬髯客怀中抱着晓翀从九重天缓缓而下。

  晓翀双手勾着虬髯客的脖子,眼含笑意,体香四溢。

  一重天,花厅内。

  吴大老板面无表情地站在当中,望着虬髯客。

  「吴大老板,晓翀已经告诉我如意楼的规矩了,我在天香阁过了巳时,五百
两银子一钱也不少。」

  「放我下来。」

  晓翀望了虬髯客一眼,虬髯客连忙将晓翀放在地上。

  「吴大老板,我想为天香阁主赎身,请您开个价!」

  虬髯客望着晓翀,眼中竟留恋之情。

  「大官人,我们如意楼的娈童要到十八岁才会出售,晓翀现在刚满十六,恐
怕我家大老板是不会放我而去的。」

  「这又是如意楼的规矩?」

  「不错。」

  「唉!既然如此,我就走了,美人,明年我来兑金子时还来如意楼找你。」

  虬髯客一步一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如意楼。

  「嗯!」

  晓翀轻轻点着头,眼中的笑容更加温柔。

  虬髯客的身影已逐渐消失,晓翀却走到吴大老板的身边,从衣襟中取了一张
银票,交给吴大老板。

  「这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请老爷验看。」

  吴大老板接过银票,望着晓翀。

  「老爷,晓翀欠您的银子都已还清了,现在我很累,我想去休息一下。」

  「晓翀,你要去哪里休息?」

  吴大老板突然问道。

  「已经到了一重天……离黄泉地很近……我想去那休息一下……」

  晓翀不再言语,扶着墙,一步一步向黄泉地走去。

  吴大老板手中握着银票,呆立在一重天内,心中却突然有种莫名的痛……[/font]

ghostgogo 2010-12-17 23:39

[font=宋体]              二十九  香断

  黄泉地,暗无止尽。

  晓翀环视着漆黑的周围,轻轻拿起了床桌上的火折子,点燃了油灯。

  油灯中残存的油已不多,微弱的光芒却似乎已将整个黄泉地照亮。

  晓翀拿起地榻上的画卷,轻轻展开。

  黄泉地内光线太暗,根本无法看清画上的内容,晓翀却如珍宝一样小心卷好
了,放在地榻上自己的枕边。

  晓翀突然站起身来,走到墙角,象在寻找什么。

  晓翀在墙角拿起一个食盒,轻轻打开,抚摸着食盒内被红缎紧紧包裹着的长
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晓翀将长面重新放入食盒内,再将食盒放在地榻旁。

  晓翀慢慢躺在地榻上,右手抚摸着枕边的画卷,左手握住食盒的提手,双眼
望着即将燃尽的油灯,面上带着满足的笑容,缓缓闭上了双眼……

     ***    ***    ***    ***

  一重天,花厅内。

  吴大老板突然招了招手,大茶壶立即走上前来。

  「你去看看晓翀怎么样了,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是,爷,我这就去。」

  大茶壶心中暗自窃喜,连忙飞奔下了黄泉地。

  黄泉地,黑暗未分。

  大茶壶推开了紧闭的门,桌上的油灯仍在摇曳,晓翀面带笑容,已然熟睡。

  大茶壶轻轻吐了一口气,为晓翀盖好被子,轻轻拉上门,上一重天而去。

  一重天,花厅内。

  吴大老板的表情有些焦虑,双眼目光闪烁。

  老鸨在一旁使劲的摇着手中的纨扇,心絮颇为不宁。

  大茶壶急急忙忙走上前来,欲向吴大老板见礼。

  「得了,不必来那些虚套,快说晓翀他怎么样?」

  吴大老板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大茶壶点了点头。

  「回爷的话,晓翀他睡了,想是有些累了。」

  「哦?也罢,让他睡吧,大茶壶,你先去煨碗参汤,再去煎药。用参汤水熬
些粥给晓翀后,再服药,免得肠胃不服。」

  「是,爷。我这就去办。」

  大茶壶点着头,躬身退下。

  老鸨望着大茶壶的背影,却不由冷哼一声。

  「兰韵,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大老板突然转过身来,笑望着老鸨。

  「没什么,我只是心里有些奇怪,老爷也会心疼一个赚银子的工具?晓翀这
孩子不知是积了几辈子的福分才能得到老爷的厚爱,明儿让他给您磕头谢礼。」

  老鸨手中的纨扇摇得缓慢起来,一双眼睛却瞪着吴大老板。

  「兰韵,我刚才真的有点怕,怕他会出事。说起来也真是有点奇怪,我突然
很喜欢这个小东西,真不知道为什么。」

  吴大老板望着老鸨,叹了一口气。

  「老爷您也有怕的时候?说起来,晓翀这个孩子的骨子里透着股倔强,这孩
子……」

  老鸨如深思般发呆,眉头却不由皱了皱。

  「兰韵,你在想什么?」

  吴大老板拉起老鸨的手,柔声道。

  「没事,我觉得今天晓翀这孩子还真有些胆识,那笑容真是活脱脱的像一个
人。」

  老鸨回过神来,用手中的纨扇掩住口,吃吃地偷笑。

  「像一个人?什么人?在哪里?」

  吴大老板面露疑惑,望着老鸨。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老爷您!」

  「我?」

  「不错,二十年前老爷的笑容也是这样清澈而迷人,不过,现在的笑容总是
让人感到有些伪善。我当年的心就是被老爷的笑容给迷住的,在如意楼一住就是
二十年。」

  老鸨亦笑望着吴大老板,眼中漾着春水。

  「哈哈……兰韵,我哪有晓翀那副娇柔的皮相,我年轻时倒是英姿勃发。」

  吴大老板摇了摇头,笑了起来。

  「这孩子美丽柔弱的外表之下,却有一颗坚强的心,老爷可别小看晓翀。」

  老鸨望着吴大老板,嘴角掠过一丝笑意。

  吴大老板面上的轻笑突然疆在脸上,望着老鸨……

     ***    ***    ***    ***

  一重天后院的厨房内,大茶壶一面精心地熬着参汤,一面开始为晓翀煎药。

  炉中的火虽然不旺,却仍然将大茶壶的脸烤得深红。

  大茶壶将熬好的参汤盛入碗中,继续扇着炉中的火焰。药罐中的药气已被逼
了出来,厨房内飘满了药香。

  大茶壶精心的煎着药,同时将洗好的米放入参水中,开始熬粥。

  八重天,悠然居。

  吴大老板举步上了拔步床,站在地平上,伸手打开了红木漆柜上的妆镜。

  望着妆镜,吴大老板对着镜中的影子微微一笑。

  「我的笑容和二十年前有何不同?」

  「梁晓翀……你竟然让我如此担心……」

  吴大老板倒身躺在宽大的拔步床上,轻轻闭上了双眼。

  枕边仍残留着晓翀的淡淡的余香,吴大老板的意识逐渐迷离……

     ***    ***    ***    ***

  现在已过申时,各重天的姑娘们在未时已在自己房中用过午膳,大多都已起
身,在各自房中精心装扮。

  一重天内静得出奇,大茶壶端着托盘,托盘内放着煎好的药和煮好的粥,小
心翼翼地向黄泉地走去。

  黄泉地,桌上的油灯已然燃尽,晓翀似乎睡得更沉……

  大茶壶将手中的托盘放在床桌上,拿起燃尽的油灯,向一重天而去……

  一重天,逢缘厅。

  大茶壶已为油灯加满了油,连忙向黄泉地赶去。

  花厅内,老鸨静静地站在当中,眼中尽是关切。

  望着手持油灯匆忙下楼的大茶壶,老鸨一把拉住大茶壶。

  「晓翀他怎么样了?醒了没?进过食了没有?服过药了没有?」

  「妈妈,您别着急,晓翀似乎还在睡,我拿了油灯,就唤他起来。」

  「还在睡?现在已是申时了,酉时一到,如意楼又会忙碌起来。到时候就顾
不上晓翀了。」

  「我知道了,妈妈。」

  大茶壶点了点头,转身下了一重天,向黄泉地走去。

  黄泉地,大茶壶将手中的油灯放在床桌上,照亮了一片黑暗。

  「晓翀,你醒醒,吃点粥,服下药吧。」

  大茶壶轻轻拍了拍晓翀,晓翀慢慢睁开了双眼,望着大茶壶。

  「晓翀,快起来,我来喂你。」

  晓翀轻轻摇了摇头,缓缓闭上了双眼。

  「晓翀,不吃东西可不行,用点粥吧,然后就服药。」

  晓翀的身体并未挪动,却对大茶壶淡淡的一笑。

  「先服点粥,再服药,然后睡一觉,一切都没事了。」

  黄泉地的门猛得被推开,一个小厮冲了进来。

  「大总管,后院的小厮们打起来了,要是惊动了咱大老板可就不妙了。」

  「什么人?」

  「长福和长禧,像是吃醉了酒,扭打在花厅内。马上就到酉时了,大管家,
您说怎么办?」

  「唉!长禄,我和你去看看去,一群讨人嫌的家伙。」

  大茶壶放下手中的粥碗,瞪了长禄一眼,回身望着晓翀。

  「晓翀,你先睡会,我去去就来。」

  晓翀轻轻点了点头,缓缓闭上了双眼。

  一重天,花厅内。

  两个小厮已扭打在地上,周围已围观了众多的小厮和丫环。

  「长福、长禧你们给我松手!全都起来!」

  大茶壶踢了踢两个小厮,两个小厮松开了手,连忙站起身来,双手仍扭住不
放。

  「你们想做什么?不长脸的东西,想让爷把你们丢到瘦西湖中去喂鱼?说!
到底是为了什么?」

  「大管家,长禧这个混帐想抢我的香袋。」

  「呸!那个香袋本来就是我的,是长福想抢我的香袋。」

  「什么?你胡说!」

  「你才胡说!」

  「太不长进了!不许吵,什么香袋,拿来我瞧!」

  大茶壶一把从二人手中夺过香袋,却不禁皱了皱眉。

  香袋是上好的苏绣,上面绣得却是春宫图。

  「两个不要脸的混帐东西!竟然抢这种东西!」

  「茶壶管家,这东西是我的,还我吧!」

  「不!大管家,这东西是我的,还我吧!」

  「还敢和我讨,再闹送你们上八重天,请爷发落。」

  大茶壶瞪了长福和长禧一眼,将香袋随手放入衣襟。

  「大管家,饶了我吧,别告诉大老板,我还想活命呢!」

  「是啊!饶了我吧,我不敢了。千万不要告诉大老板。」

  「好了,都什么时辰了,你们还混闹,不想让爷知道,你们自己滚下去。」

  大茶壶望着长福和长禧,两个小厮对望了一眼,飞似的跑进了后院。

  「散了,都散了。围在这里不用做事了吗?都什么时辰了?」

  大茶壶摆了摆手,看热闹人立即全部散去。

  大茶壶舒了一口气,欲往黄泉地而去。

  「大茶壶,老爷叫你立上悠然居回话。」

  老鸨站在八重天的勾栏内,向大茶壶招了招手,大茶壶咬了咬嘴唇,大步向
八重天而去……

  八重天,悠然居。

  吴大老板悠闲地坐在太师椅上,笑望着大茶壶。

  「晓翀醒了么?」

  「回爷的话,刚醒了,这会子许是又睡了。」

  「用过膳食,服过药了么?」

  「还没有,刚要侍候晓翀进粥,突然……」

  大茶壶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突然?什么突然?」

  吴大老板眼中仍带着浅笑,望着大茶壶。

  「回爷的话,没什么,突然爷传我上了悠然居。」

  「哦?是这样。大茶壶,天香阁收拾好了么?」

  「回爷您的话,午时前就收拾好了,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天香阁的门我也锁
了。」

  「大茶壶,你在铺床时,有没有看看卧具上的衬单有没有血迹。」

  「回爷的话,看过了,有血迹。但却不多,应该是骨大官人与晓翀交合时,
晓翀下体流出来的,今日倒比以前都少了很多。」

  「是吗?那就好,还担心这孩子的身体吃不消。」

  「爷,您开始心疼晓翀了。」

  大茶壶低着头,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吴大老板的脸却突然阴沉了下来。

  「大茶壶,宁骨打还真是有一套,居然想要从我手中为晓翀赎牌。」

  「爷,我打听了一下,那个宁骨打在关外极有财势,是关外的淘金王。最好
男色,所以他看上晓翀并不奇怪。」

  「我不奇怪宁骨打看上晓翀,我是奇怪晓翀,他竟然对宁骨打满含柔情。那
关外人,浑身腥膻,真不知晓翀看上他什么了?」

  「爷,晓翀他是懂了如意楼的规矩,对任何客人都柔情蜜意,这不是您的规
矩吗?什么时候,您也挑起客人了?」

  大茶壶抬起头来,望着吴大老板,有些吃惊。

  「我?我怎么会挑客人?不说了,晓翀没流多少血,就证明旧疮未破,我也
放心了,他想睡就让他睡吧。」

  「是,爷。没事,我就退下了。」

  大茶壶躬身行了个礼,低声道。

  「嗯,不过,大茶壶先把衣襟中的物件给我瞧瞧吧。」

  吴大老板已恢复了惯有的笑容,望着大茶壶。

  「爷……您说什么?」

  「还不明白?你刚才收在衣襟里的东西,才多大工夫就不记得了?」

  「爷,只是一个香袋子,没什么。爷要看,就看吧。」

  大茶壶从衣襟中取出香袋子,轻轻放在了桌上。

  「得了,你下去吧。马上就酉时了,如意楼要忙碌了。如果晓翀没醒就让他
睡着,明早儿你重新再做一份补品给他送去。还真是个孩子,和人置气,就把自
个关起来,过几天应该就没事了。」

  「是,爷,我这就去。」

  大茶壶摇了摇头,转身下了八重天。

  听着大茶壶已渐远的脚步声,吴大老板拿起了桌上的香袋,不禁皱了皱眉。

  「长禄,你出来吧,不用躲了。」

  重帷之后,一个身影闪身出来,正是小厮长禄。

  「大老板,没什么吩咐,我先下去了。」

  「长禄,你好象还有话要说。」

  「回大老板的话,我觉得大管家不应该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天香阁主的身上
了,小厮们都乱作一团了,也没人整治。如今闹出这种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坏
了如意楼的规矩……」

  「好了,你下去吧,我心里有数。」

  吴大老板挥了挥手,长禄低下了头,转身退下。

  吴大老板站起身来,倒身坐在窗边的摇椅上。

  落日的余辉下,吴大老板从衣襟中也摸出了一个香袋将两个香袋对着阳光,
端详起来。

  「哼!果然是她的东西……」

  吴大老板将两个香袋丢在几案上,开始闭目养神……

  黄泉地,油灯的光芒微弱而温暖。

  晓翀仍在沉睡,大茶壶为晓翀盖好被子,转身上了一重天。

  如意楼,是夜繁华依旧。

  大茶壶和老鸨仍是一夜忙碌……

     ***    ***    ***    ***

  清晨,簿雾未散。

  此是已是辰时三刻,昨夜寻欢的恩客们俱已散去。

  大茶壶起了个大早,已将补品和汤药全部熬好,放入食盒中,手持着纱灯,
急忙送往黄泉地。

  黄泉地,昨夜的油灯已然燃尽,仍是一片暗黑无光。

  大茶壶将手中的纱灯放在床桌上,精美的纱灯与破旧的床桌极不相称。

  大茶壶盛好补品,放在床桌上,伸手掀开了晓翀身上的薄被。

  「晓翀,该起了。知道你身子乏了,但是也不能一直睡。乖乖起来,茶壶叔
喂你吃粥。」

  晓翀的表情很安详,却似乎睡得很沉,一动也没动过。

  大茶壶轻轻抱起晓翀,将晓翀平放在自己怀中,左手揽住晓翀的纤腰,右手
端起了粥碗。

  「晓翀,醒醒。」

  大茶壶摇晃着晓翀,晓翀却毫无反应。

  大茶壶心中有些恐慌,连忙放下粥碗,双手抱起晓翀。

  「什么……晓翀……」

  明亮的纱灯映照下,大茶壶的左手已浸满的鲜血,大茶壶连忙将晓翀翻转了
过来,不由大吃一惊。

  晓翀雪白的软缎襦衣背后却已被鲜血浸红。地榻上也因被鲜血浸染,而变得
潮湿。

  大茶壶轻轻探了探晓翀的鼻息,晓翀的鼻息似已全无。

  「晓翀,你不能死!」

  大茶壶抱着晓翀冲出了黄泉地。

  一重天,花厅内。

  大茶壶抱着晓翀站在地当中,哭喊声却响遍九重天。

  「爷!妈妈!你们快来!晓翀没气了!」

  吴大老板和老鸨闻声匆忙从八重天而来。

  「大茶壶,怎么了?晓翀他出什么事了?」

  「回爷的话,我也不知道,昨夜还是好好的,今早上就突然不省人事了,身
下的衣服全被血浸红了,晓翀他死了……」

  大茶壶不停地啜泣,吴大老板一把接过了晓翀。

  晓翀美丽的容颜苍白而安详,四肢无力的下垂着,脸上竟然挂着一丝淡淡的
笑意。

  吴大老板用手探了探晓翀的鼻息,晓翀的鼻息似已全无。

  「梁晓翀!谁让你死的?在如意楼谁生谁死都是我说了算,我不同意你就不
能死!你快给我醒来!」

  吴大老板突然如发疯一般,拼命摇晃着晓翀。

  老鸨冲了过来,一把拉住吴大老板。

  「老爷,你疯了吗?你这样会弄伤晓翀的,您还是快去请薛公子来,看看有
没有办法?」

  「对,大茶壶,套车,我们去杏子林。」

  「是,爷。」

  大茶壶站起身来,向外跑去。

  「回来,晓翀现在人都这样了,还禁得住那种颠簸?还是请薛公子来如意楼
吧。」

  老鸨一把扯住大茶壶,大声说道。

  「对,兰韵说得对。大茶壶,你去把我的追风驹牵来,我去把暮雪请来。」

  「爷,杏子林中不准策马,这是薛公子的规矩,您还是坐车去吧!」

  大茶壶望着吴大老板,吴大老板抱着晓翀却一脚将大茶壶踢倒在地。

  「混帐!晓翀的性命要紧,坐车去来得及吗?管他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规矩
还不是人定的。你快去备马!」

  「是,爷!」

  大茶壶爬起身来,向外冲去。

  「老爷,将晓翀就先放在逢缘厅吧,我来照顾。」

  老鸨指了指逢缘厅,望着吴大老板。

  「好的,兰韵,我要好好照顾晓翀,我马上就回来!」

  吴大老板随着老鸨将晓翀放在逢缘厅内,转身冲了出去……

  老鸨望着吴大老板已消失的背影,又望了望床上生死不明的晓翀,眼中的泪
水已潸然而下……[/font]

ghostgogo 2010-12-18 10:08

[font=宋体]               三十 还魂

  一重天,逢缘厅内。

  大茶壶和老鸨分坐在晓翀的床边,晓翀的气息更加微弱,双手已变得冰凉。

  老鸨不时用手试探着晓翀的额头,随即用手中的香帕拭去腮边的泪水。

  「妈妈……晓翀……他不会有事的……」

  大茶壶早已泣不成声,却仍在劝慰老鸨。

  「我只是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太可怜了,才刚十六岁,没过一天舒心的日子,
要是就这么去了,也太可惜了。何况……」

  「妈妈……何况什么?」

  「大茶壶,你不觉得老爷好象喜欢上晓翀了,我还以为是这孩子的福份到了
呢。谁知道……竟然……」

  「妈妈……说起来,爷是有点怪,竟然挑起了客人。」

  大茶壶也仿佛沉吟起来。

  「什么?老爷挑客人?这怎么可能?什么时候?」

  老鸨望着大茶壶,半信半疑。

  「昨儿,爷说起来关外淘金的那个宁骨打大官人想为晓翀赎牌的事,爷说关
外人一身腥膻什么的。」

  「是吗?看来老爷这次也被伤到了,他这个人从不将情感外露,终日脸上挂
着笑容,但是晓翀这次让他的脸如铁青,看来他心里已经喜欢上晓翀这孩子了,
只是硬撑着未曾言表。」

  「妈妈……薛公子能救晓翀吗?晓翀他会不会死?」

  「唉!我也不知道,希望晓翀吉人天相,过了这一劫,老爷日后许是会疼爱
晓翀的吧。」

  老鸨和大茶壶一同望着晓翀,心中却酸楚无比……

  杏子林中,烟尘滚滚,一骑如飞般策马奔驰……

  安静的杏子林蹄声阵阵,惊飞了枝头休憩的小鸟。

  听香榭的柴扉已被推开,吴大老板翻身下马便冲进院中,直奔外堂。

  外堂内,薛暮雪象是刚起身不久未穿外敞,只穿了一件淡紫色的软缎长袍,
头发尚未梳成髻,松散的披在身后。

  望着突然闯入的吴大老板,薛暮雪大吃一惊,连忙站起身来。

  「是你?」

  「是我!」

  「杏子林中不准策马!」

  「我知道!」

  「那你……」

  「和我去如意楼!」

  「现在?」

  「现在!」

  「不去!」

  薛暮雪瞪了吴大老板一眼,转身进入内室。

  吴大老板不再多言,一头冲进了内室。一手将薛暮雪抱起,挟在腋下,一手
拎起薛暮雪的药箱,大步出了听香榭。

  「放开我!吴天亮!你想做什么?」

  薛暮雪用力反抗,却被吴大老板挟得更紧。

  吴大老板把药箱挂在马鞍上,将薛暮雪丢在马背上,自己翻身上马,飞驰而
去,转眼已消失在杏子林中……

     ***    ***    ***    ***

  如意楼,一重天花厅内。

  吴大老板挟着薛暮雪穿过花厅,进入了逢缘厅。

  老鸨和大茶壶望着如此情形,不觉暗自吃惊。

  「老爷……」

  吴大老板将薛暮雪放在逢缘厅的中央,望着薛暮雪。

  「暮雪,你快看看晓翀,他是怎么了?」

  「又是梁晓翀?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说的话当做耳边风,次次都是如此,我
不管了!好好的,你把人往死里弄,真弄出了人命又着急,我救不了他,让他自
生自灭好了!」

  薛暮雪被挟在马背上,长发已被风吹得凌乱,衣襟微敞,显得有些狼狈。

  「暮雪,有些事情我日后再向你赔罪,现在救人要紧。」

  「我不管!我就算救活了梁晓翀,你能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吗?」

  薛暮雪直视着吴大老板,吴大老板竟一时语塞。

  「薛公子,我求求你,请你发发善心,一定要救救晓翀,这孩子太可怜了,
您还没看,请不要放弃。」

  大茶壶突然冲了过来,跪在地上,一把抱住薛暮雪的腿。

  「大茶壶,你起来!」

  薛暮雪甩开大茶壶,大茶壶却又爬了过去,抱住了薛暮雪的腿。

  「薛公子,请您发发善心,您不看看晓翀,我就死在您面前好了。」

  「好吧,我先看看晓翀的情况,人能不能救得活还说不准。」

  薛暮雪坐在晓翀的床边,开始为晓翀切脉……

  逢缘厅内静得出奇,每个人都可以听得清自己心跳的声音……

  薛暮雪突然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已经耽误到如此地步了,脉息微弱、气若游丝,你们竟然没有发现,你们
怎么会这么粗心?」

  「耽误?薛公子,昨天申时我还和晓翀说过话,他表情平和,还和我笑。」

  大茶壶爬起身来,望着孽暮雪。

  「哼!依我看,晓翀那只是在强颜欢笑。这孩子外表柔弱如水,其实内心坚
强得很!」

  薛暮雪站起身来,将脉枕收入药箱内,准备离开。

  「薛公子,您不能走!晓翀还没有醒!您还没施治……」

  大茶壶倒身又抱住了薛暮雪的腿。

  「茶壶大总管,请你冷静一下,我救不了晓翀,你就让他安心地去吧。」

  薛暮雪望着大茶壶,平静地道。

  「不!晓翀他还没有死,只要他没有死,就还有希望,爷以后也一定会疼他
的。」

  大茶壶说着却望向吴大老板,想从吴大老板的脸上得到证实。

  「暮雪,你施治吧,银子不是问题,你开个价就是!」

  吴大老板点了点头,笑望着薛暮雪。

  「银子?吴大老板还想从晓翀身上榨取多少血泪才够!你付了银子,不是还
得让晓翀还?明明知道他的身体不能接客,为了银子,你能放过他吗?」

  薛暮雪已勃然大怒,怒视着吴大老板。

  「暮雪,我真没有让晓翀接客,是他自己要去的,到现在我还不明白这孩子
为什么要和我置气。」

  「是这样……」

  薛暮雪不禁皱了皱眉,望着吴大老板……

  「薛公子,是真的。我家爷没有逼晓翀接客,晓翀他是为了如意楼的名声才
接了那位关外客的,爷也并不是稀罕关外客的二千五百两银子,爷也是为了如意
楼的声望。无论如何,请您一定要救救晓翀,我求您了!」

  大茶壶抱着薛暮雪的双腿,磕头如捣蒜。

  「二千五百两……大茶壶,你……你就成全晓翀吧!」

  薛暮雪双眼已湿润,声音也已哽咽。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晓翀……我明白你的心……」

  薛暮雪轻轻抚摸着晓翀苍白的面容,泪水已悄悄滑落。

  「暮雪,你也别太伤心了,如果实在无能为力,我也不会怪你的。」

  吴大老板轻轻拍了拍薛暮雪的肩膀,柔声道。

  「吴天亮,晓翀会落到如此地步是因为谁?也好,他总算是还清了你的银子
了,所以,从今往后,请你放过他。你记住,梁晓翀已经不再欠你的银子了,他
已经还清了你订的一万两,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要挟他的家人让他就范。」

  薛暮雪一把搡开吴大老板,怒视着吴大老板。

  「暮雪……」

  「不要叫我的名字,我不想听你解释,你对不起的是梁晓翀不是我!」

  「等等,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什么一万两银子?什么要挟晓翀?薛公子,
请你说详细点。」

  老鸨突然走了过来,望着薛暮雪。

  「哦?看来邢妈妈并不知道,吴大老板答应晓翀,只要晓忡能为他赚够一万
两银子,就放过他,否则为用他弟妹来抵债,晓翀是个孩子,信了他的话。晓翀
已经算过帐,只差二千五百两银子,就够一万两了,所以才会用命去换这二千五
百两银子的。」

  「什么?一万两银子?竟然有这种事情?薛公子,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二
千五百两银子,我给晓翀就是了,犯不着让这孩子受这么多的苦。」

  老鸨瞪了吴大老板一眼,声音仍在颤抖。

  「薛公子,我不想管那么多,我只想知道晓翀他是不是真的没救了?」

  大茶壶抬起头来,望着薛暮雪,竟将额头已磕出了血。

  「晓翀现在的情况很不好,除非有灵丹妙药。据我所知,皇宫内有一种秘药
叫做『紫金续命丹』,传说要用九九八十一种名贵药材才能配制而成,这种药或
许有效。」

  「薛公子,请问到哪里才能买到这种丹药?」

  老鸨不由提起了精神,望着薛暮雪。

  「买?这种药配制十分不易,传说中由于选材以及配制方法需要,紫金续命
丹九年才能配成九颗。记得那年有位富商出价一万两银子,想买紫金续命丹来延
命……」

  薛暮雪抬着望着天,像在沉思。

  「一万两银子,没问题,暮雪,请你给晓翀用这种药吧!我去取银票!」

  吴大老板突然插了句话,笑望着薛暮雪。

  「吴天亮,你听没听清楚?富商出价一万两想买紫金续命丹,不是说紫金续
命丹值一万两,这种丹药相当珍贵,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就是十万八万两也难购
得!还是收起你的臭钱和伪善!我不需要,晓翀更不需要!」

  薛暮雪冷冷一笑,白了吴大老板一眼。

  老鸨没有应声,却突然悄悄走出了逢缘厅。

  大茶壶仍就伏在地上,逢缘厅内变得异常安静,只听得见大茶壶低声的啜泣
声……

  薛暮雪突然站起身来,背起了药箱。

  「薛公子,您还记得那副画卷吗?就是您上次送给晓翀的那幅。」

  大茶壶仍坐在地上,没有起身,缓缓而道。

  「什么?你是说那幅残荷听雨图?」

  薛暮雪停住了脚步,望着大茶壶。

  「晓翀想是知道自己会这样,竟还将画卷放在自己的枕边,紧紧搂着……」

  大茶壶好像失心一般坐在地板上,自言自语。

  「薛公子还记得和晓翀明天的听香之约吗?如果晓翀死了,薛公子,他就不
能赴约了……」

  「晓翀……」

  薛暮雪的泪水又在眼眶中打转,用力咬着嘴唇,像是在下着决心。

  「薛公子,这是我所有的积蓄,有真金白银还有银票,少说也值七八万两,
请薛公子为晓翀配制那种奇药。如果不够的话,我邢兰韵还有一盒首饰,除了一
根玉簪对我来说很重要,是故人之物,我所有的首饰也可以倾囊相赠,只要能救
晓翀。」

  逢缘厅的门突然被推开,老鸨手捧着一个红木镶金边的箱子走了进来。

  「妈妈……谢谢您……」

  大茶壶望着老鸨眼含热泪,不由又望了望薛暮雪。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晓翀他一心求死,你们就不能让他清静吗?」

  薛暮雪摇了摇头,望着老鸨和大茶壶。

  「薛公子,晓翀他还没有绝望,人间一定要有希望,我答应在他明年的生辰
为他做长面,你答应和他一起听香。如果你真的不能救他的话,我们也无话可说
了,但是如果你能够救他,却袖手旁观,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

  薛暮雪身子一震,似乎已站不住,老鸨的话已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薛公子,我也求您了,我也给您跪下了。」

  老鸨说着轻提罗裙,倒身下拜。

  「不可!邢妈妈请起!」

  薛暮雪一把挽住老鸨,声音已有些颤抖。

  「唉!妈妈……暮雪受不起你的一拜,暮雪对……」

  「薛公子……你怎么了?」

  老鸨望着薛暮雪,有些奇怪。

  「没事,我薛暮雪受得起大茶壶一拜,但是却受不起邢妈妈一拜。好吧,让
我试试吧!」

  薛暮雪转身望着吴大老板,大声道。

  「吴天亮,你听着!我今天救晓忡,并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邢妈妈和大茶
壶,他们的诚心感动了我。还有,晓忡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人。」

  吴大老板没有言语,仍然静静地站在一旁,双手却在微微颤抖。

  薛暮雪将药箱放在桌上,轻轻解开衣襟。

  「薛公子……您这是……」

  大茶壶不解地望着薛暮雪,薛暮雪将却脖胫上的赤金链子取了下来,金链子
上的系着一块圆润的紫珠。

  「大茶壶,取碗温水来。」

  「是,薛公子。」

  大茶壶将温水盛好,递给薛暮雪。

  薛暮雪将紫珠取了下来,浸泡在水中。

  「薛公子……这个是……」

  大茶壶望着薛暮雪,满脸不解。

  「薛公子,难道这个就是紫金续命丹?」

  老鸨凑了过来,指了指碗中的紫珠。

  「不错!这颗就是紫金续命丹!」

  「薛公子,你竟然有这种灵丹妙药?太好了,晓翀有救了!」

  「我也只有这一颗,我并不会配制此药,这还是当年家……家师所赠,如果
能救活晓翀,这颗丹花也算不白白陪我二十年……」

  「二十年……薛公子……」

  老鸨不禁也有些伤感,叹息着。

  「紫金续命丹并不这么容易溶于水,我还要加些药材,大茶壶,你帮我扶起
晓翀。」

  「是。」

  大茶壶扶着晓翀坐起身来,薛暮雪从药内取出些药粉倒入水中,用玉杵轻轻
搅拌,不一时,整个紫金续命丹已全部溶化。

  薛暮雪捧着药碗,雪白产瓷碗中映衬着紫色的药液,色泽鲜艳而美丽。

  晓翀的身体无力地靠在大茶壶身边,薛暮雪将药液喂入晓翀的口中。

  晓翀的双唇冰冷而苍白,却已无法咽下药液,紫色的药液顺着晓忡的唇边缓
缓流下。

  「大茶壶,你起来,让我来吧。」

  薛暮雪一手将将晓翀揽在怀中,一手端着药碗。大茶壶退在一旁,站在老鸨
身边,望着薛暮雪和晓翀。

  薛暮雪轻轻将药液含在口中,将自己温润的双唇紧贴在晓翀冰冷的双唇上,
轻轻将药液送入晓翀的口中。

  温润的药液缓缓流入了晓翀干涩的喉中,晓翀已将药液咽了下去。

  「还好!晓翀还咽得下去,否则就真的没救了。」

  薛暮雪微微一笑,又一次将药液含在口中,缓缓送入晓翀的口中。

  老鸨和大茶壶远远望着薛暮雪喂晓翀服药,却不由看得有些痴了。

  薛暮雪虽然已过而立之年,却仍是风韵极致,晓翀的容貌更是举世无双,二
人如此纠缠,就如一幅画一样令人沉醉。

  「好了!晓翀服了紫金续命丹,已经固住了心脉,应无大碍。但是他的旧疮
已破,伤口还要处理。」

  薛暮雪微微一笑,望着大茶壶。

  「大茶壶,我还需要你的帮忙,我想我还得为晓翀吊线,清除掉他肠内的腐
肉,否则他仍会流血不止的。」

  「是,薛公子,我去打盆清水来。」

  大茶壶点了点头,顺手拿起铜盆。

  「如此说来,我就先回避了,薛公子,一大清早忙到现在,我去准备些点心
来,等会薛公子请务必休息一下,吃杯茶,用些茶点。」

  老鸨向薛公子施了个万福,转身欲出逢缘厅。

  「邢妈妈,请把你的箱子也拿回去,暮雪不需要。」

  「薛公子,不能让你如此受累毫无表示。」

  「不必了,日后……暮雪若是开罪于邢妈妈,请妈妈不要介意就是。」

  「怎么会呢?如此,我代晓翀谢过薛公子了。」

  老鸨和大茶壶双双出了逢缘厅,薛暮雪将晓翀放在床上,轻轻解着晓翀的衣
衫。

  吴大老板仍然静静地站在一旁,三人各自在忙碌着,似乎已没有人在意他的
存在。

  在如意楼,吴大老板就是天,这是不变的信条。然而这一刻吴大老板觉得自
己是如此的孤独。

  十七年了,杏子林的主人也是自己的情人,江南第一名医薛暮雪虽然总是对
自己冷言冷语,但是吴大老板知道,薛暮雪很喜欢自己,但是此刻薛暮雪似乎对
自己只有恨意。

  十七年来,忠心耿耿跟在自己身后的大茶壶竟然对自己有诸多忤逆。

  二十年了,邢兰韵对自己的痴心,一向是吴大老板最自信的。但是此时好像
邢兰韵完全忽视着自己的存在。

  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梁晓翀!

  然而,吴大老板突然发现自己的心里也是那样牵挂着晓翀,但是他却极力排
斥这种感情。

  大茶壶已端着水盆走进了逢缘厅,与薛暮雪准备为晓翀清洗伤口,吴大老板
一人独自走出了逢缘厅,大茶壶随手关上了逢缘厅的门。

  富丽堂皇的如意楼就象是宫殿一样,吴大老板缓步穿梭其间,此时吴大老板
突然觉得这一切繁华似乎都无法摆脱自己内心的孤独……[/font]

ghostgogo 2010-12-18 10:18

[font=宋体]              三十一  无伤

  一重天,逢缘厅内。

  薛暮雪轻轻退下晓翀沾满血渍的裤子,开始为晓翀清洗菊穴。

  「这是什么?」

  薛暮雪用木挟在晓翀红肿的菊穴中轻轻一拉,一根浸满血渍的布条从晓翀的
菊穴中被缓缓拉出。

  「薛公子,这是什么东西?」

  大茶壶端着铜盆,立在一旁奇道。

  薛暮雪将已被血污染的布条放在鼻下轻轻一嗅,面色已微变。

  「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薛公子,请快说说吧。」

  吴大老板此时又悄悄走进了逢缘厅,似乎是对晓翀放心不下。薛暮雪与大茶
壶仍在交谈,就仿佛房淠诓⒚挥形獯罄习宓拇嬖凇?

  吴大老板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坐在春凳上默默注视着晓翀。

  薛暮雪一边为晓翀清洗伤口,一边摇头叹息。

  「晓翀这孩子真傻啊,他是一心求死,才不想让你们发现的。其实,他的旧
疮早就破了,可是他用了天香阁内珍藏的止血药,这个布条上充满了凝血散的气
味,晓翀将布条浸满的药液塞入后庭中,所以可以暂时止住大量出血,随着药效
一过,血自然会渗出。这也就是当时你们没有发现晓翀受伤的原因了。」

  「原来是这样……晓翀真是太傻了……」

  大茶壶的眼泪已在眼眶中打转。

  「大茶壶,我要为晓翀做吊线了,等我系好丝线,你立即帮我为晓翀上止血
药。」

  「嗯。」

  大茶壶点了点头,薛暮雪为晓翀做好吊线,大茶壶为晓翀上了止血药,晓翀
的伤口已停止了流血。

  「好了,终于没事了。现在晓翀就要靠静养了,大茶壶如果再有不三不四的
人来打扰晓翀,晓翀就真的没救了。」

  「我会保护晓翀的。」

  「大茶壶,还有一件事。我刚喂晓翀服药时,发现晓翀的口液中含有大量的
乱花迷。他身体这样柔弱,怎么还禁得住那种春药?他会在纵欲中死去的……」

  「乱花迷?这怎么可能?没有人让晓翀服春药啊?」

  「我明白了,这是晓翀自己想服的。服了乱花迷,任何男人都可以当做是心
上人一样,这样不但身体不会太痛,就是心也不太痛。反正天下的男人都可以做
情人。梁晓翀!我没看错你!有志气!」

  薛暮雪有意无意地瞟了坐在一旁的吴大老板一眼。

  「薛公子,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先让晓翀静养一会,过一会,我还要为他施针,打通他的经脉,这样对他
的伤有好处。今天我亲自守在他身边,现在我想去看看邢妈妈做的茶点,我有些
饿了。」

  薛暮雪甜甜地一笑,露出洁白的皓齿。

  「是啊!薛公子从早上忙到现在,水米未进,真是太失礼了。快请!」

  大茶壶为薛暮雪打开了门,二人一起出了逢缘厅。

  吴大老板望着二人离去,悄悄地坐在了晓翀的床边。

  「你为什么那么傻?你不想接客的话,只要你求我,我是会答应你的,你为
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

  「我知道,你是想看看我是不是会心疼你?你赢了,我真的很担心,担心会
失去你,你满意了么?」

  「梁晓翀,你不但让我心疼,而且你还让我如此孤独。你是故意!」

  「你真傻,你为什么要服乱花迷那种东西,是因为还是喜欢我的原因吗?晓
翀,你真这么狠心用,想悄悄死去来惩罚我吗?请你别再做傻事了,你快点好起
来吧!我现在只想把你珍藏起来,谁也不许碰。」

  吴大老板用手轻轻抚摸着晓翀的额头,旁若无人般自言自语。

  老鸨站在逢缘厅的门口,望着吴大老板的样子,却终于没有进来,并转身离
去……

     ***    ***    ***    ***

  一重天,逢缘厅。

  不知何时吴大老板已然悄悄离去,晓翀却仍在安睡。

  薛暮雪开始为晓翀施针,大茶壶和老鸨分立在两旁。

  「放心吧,紫金续命丹绝非凡品,晓翀的性命不会有大碍,但是晓翀失血过
多,身体又过于柔弱,估计还不能清醒。」

  「有劳薛公子了。」

  老鸨望着晓翀,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邢妈妈,薛某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今夜我会守在晓翀的身边,只要今晚没
有什么状况,晓翀会慢慢好起来的。如意楼是不是已经营业了,你和大茶壶都去
忙碌吧,晓翀就交给我来照顾。」

  外面阵阵传来的暄闹声,让老鸨和大茶壶感觉到了此时已过了酉时了。

  「让薛公子留在如意楼,真是太难为您了。不过,我和大茶壶的确有点身不
由已,大恩不言谢,薛公子的好意,我们铭记在心了。」

  「邢妈妈真是太客气了。」

  老鸨和大茶壶谢过薛暮雪,转身出了逢缘厅。

  薛暮雪静静坐在晓翀身旁,望着晓翀,笑容温柔而美好。

  一重天,花厅内。

  此时已是酉时二刻,四围已坐满的寻欢的销金客。

  老鸨和大茶壶对望一眼,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又开始的招呼着各色人等……

  一重天,逢缘厅,此时已是子时三刻。

  大茶壶轻轻推开门,悄悄走了进来。

  薛暮雪伏在晓翀的床边,已经睡着。晓翀仍在昏睡,气色却明显好了很多。

  大茶壶看了看薛暮雪身上单簿的衣衫,连忙从柜中取出一件崭新的云锦缎的
外敞披在薛暮雪的身上。

  大茶壶倒了一杯茶,坐在春凳上。不一时,睡意袭来,大茶壶趴在桌子上睡
去……

  八重天,悠然居外。

  老鸨望着已经熄灯的悠然居,迟疑着,终于转身进了流泉居。

  清晨,阳光明媚。

  一重天的逢缘厅,一抹朝阳已直射了进来。

  薛暮雪揉了揉了惺忪的双眼,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一件云锦缎的外敞从自
己肩上轻轻滑落。

  薛暮雪拾起外敞,望了望爬在桌子上仍在酣睡的大茶壶淡淡的一笑。

  「晓翀,我走了,希望明年杏花开的时候,你能来和我一起听香……」

  薛暮雪轻轻背起药箱,悄悄出了逢缘厅。

  一重天,花厅内。

  薛暮雪轻轻解开了门拴,出了如意楼。

  如意楼外,车水马龙,赶早市的人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薛暮雪轻轻呼吸着如意楼外新鲜的空气,向前走去。

  「薛公子,请留步。」

  「哦?是邢妈妈?」

  薛暮雪回过头来,老鸨提着罗裙已追赶过来。

  「薛公子,您一大早就要回杏子林去吗?」

  「晓翀已无大碍了,他需要静养。估计今晚就会转醒,到时候,你们按我的
方子喂他服药就行。药方我放在晓翀的枕边了,内服、外用还有膳食,请邢妈妈
按单服用就行!」

  「多谢薛公子,您真想一个人走回杏子林去吗?」

  「我情愿一个人走回去,也不想让那个人送我。」

  「我明白,所以我已经派长禄去套车了,让长禄送薛公子回杏子林去吧。大
茶壶一定是太累了,连公子出来都不知晓。」

  「是啊!大茶壶真是累坏了,让他多睡一会。我一直以为大茶壶只是那个人
的影子,没想到他竟也有忤逆那个人的时候。」

  「薛公子,我是个直性情的人,所以心里有话就一定要说出来。我今天才真
正认识到薛公子的为人,原来我一直误会薛公子了。」

  「邢妈妈,您说哪里话?我也是今天才真正见识到妈妈的为人,真是女中豪
杰!过去你我之间的误会,也是彼此彼此!」

  「是啊!如果以前多有得罪,请薛公子海函。」

  「如果暮雪如得罪妈妈之时,也请妈妈海量汪函。」

  马车已停在路旁,薛暮雪上了马车,向瘦西湖边的杏子林中赶去……

  八重天,悠然居外,老鸨轻轻扣了扣门。

  「进来。」

  吴大老板的声音从屋内传中,老鸨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老爷,您起身了。我来侍候您盥洗吧!大茶壶一夜都未睡,我让他先歇着
了。」

  「兰韵……」

  吴大老板坐在窗前的摇椅上,望着老鸨欲言又止。

  「老爷,我派长禄送薛公子回杏子林了,晓翀尚未清醒,却已无大碍,仍需
静养。您想用什么早膳,我叫厨房去准备。」

  「兰韵……你们辛苦了……」

  老鸨微微一笑,侍候着吴大老板盥洗。

  「我没什么胃口,不想用早膳,你也歇着吧!」

  吴大老板用香茶漱过口后,倒身靠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老爷……您放过晓翀吧……我知道,这孩子脾气倔,惹您生气了,但他只
是个孩子,您又何必和他计较?」

  老鸨一边收拾着盥洗用具,一边柔声道。

  吴大老板没有应声,仿佛已睡着。

  「老爷,我知道您在听。我也看得出您已经喜欢上这个小东西了!晓翀现在
这样,您也很心疼,只是您不会表现出来而已。不像我和大茶壶,一有什么事情
就管不住眼泪。」

  吴大老板仍未应声,却将头扭向一旁。

  「老爷,您的脾气我知道。但是,晓翀这孩子虽然倔点,但是他心地善良,
没有什么花花肠子,不是很好吗?您难道真想让他变得和那些东西一样,满肚坏
水,俗不可耐?我希望您好好想想,不要再将当年犯在无双身上的过错犯在晓翀
身上,免得后悔莫及!」

  「你给我滚出去!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别在我的面前提起秦无双那个不识抬
举的贱人!」

  吴大老板突然从摇椅上跳了起来,大声吼叫。

  老鸨端起盥洗用具,默默地出了悠然居,回到了流泉居。

  吴大老板倒身又坐在摇椅上,内心却阵阵的翻涌……

  七重天,鸣翠轩。

  花嫣容听到吴大老板的责骂声,脸上露出开心的微笑。

  八重天,流泉居。

  老鸨进了屋内,再也忍不住泪水。

  老鸨坐在妆镜前,打开首饰盒,取出一支玉簪插在发间,望着镜中自己的身
影,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

  「无双妹妹,十几年了,你在天之灵还好吗?为什么?天香阁主的命运都是
这样悲惨呢……」

  老鸨的思絮开始浮动,记忆回到了从前的往事之中……

     ***    ***    ***    ***

  如意楼,八重天。

  流泉居内,如意楼的头牌姑娘邢兰韵已经起身,忙着梳妆。

  邢兰韵喜欢雍容的装扮,一身鲜艳的苏绣云锦缎直缀,配着镶嵌着珍珠的云
肩更显得华贵。云鬓两边插着一对赤金的凤钗上挂着上好的珠串,走起路来一颤
一颤。

  突然外面传来阵阵的吵闹声,邢兰韵不觉面露愠色。

  「什么人如此吵闹?我的吴哥一出门,你们全都翻了天不成?」

  邢兰韵手中拿着一柄香扇,踏着红毡,从八重天飘然而下,来到了一重天的
花厅内。

  「呦,是兰韵姑娘,吵醒你了?真不好意思!今天大老板买回来了一个丫头
倔着呢!一进如意楼就寻死觅活的,我正要叫粗使婆子捆人呢!」

  一个左脸上长着黑痦子,身材臃肿的中年妇人应声道,正是如意楼中的老鸨
周三姑。

  「哦?妈妈,让我瞧瞧是什么货色!」

  邢兰韵摇曳的身姿已走了过来,示意粗使婆子住手。

  婆子们松开了手,全退在一旁。

  邢兰韵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少女,少女浑身缟素,头上只插着一支玉簪,一双
美丽的大眼睛充满了恨意。

  少女的容貌实可谓绝世惊艳,虽然未曾装扮,气质却十分脱俗。

  「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没有回答,却瞪了邢兰韵一眼。

  「兰韵姑娘在问你话呢!真是个不识抬举的东西!兰韵姑娘可是我们如意楼
的头牌。」

  「妈妈,你别吓坏了她!」

  邢兰韵制止了周妈妈,转身笑望着少女。

  「我叫邢兰韵,看样子也比你长几岁,如果不嫌弃的话,你就叫我一声邢姐
姐吧!既然来到了如意楼,就是命运的安排,这里可不是想生就能生,想死就能
死得了的地方。你再闹下去,他们若是给你下了药,就算你是什么贞洁列妇,也
能变成人尽可夫的荡妇淫娃!你还是乖乖的,别惹恼了他们。」

  少女抬头望着邢兰韵,美丽的双眼中掠过一丝惊恐。

  「以你的气质一定不是什么乡野丫头吧?你一定是个大家闺绣,看你的装扮
一定是家中出了什么变故了,你是不是被官卖了?」

  邢兰韵手中不停地摇着香扇,打量着少女。

  少女像是被邢兰韵说中了心事,泪水如潮水般涌出。

  「兰韵姑娘,您真聪明!这丫头真是被官卖的,今一大早,扬州府就来人报
信了,说有因什么什么案牵连的女眷要官卖。大老板便说要去看看,谁知道一眼
就相中了这个丫头。原本这丫头,扬州府自己看上了,想收房,做个外室。」

  「哦?妈妈,那么说,大老板他和扬州府抢起了女人?」

  「兰韵姑娘就是爱说笑。大老板叫我看住了这个丫头,自己去疏通关节了。
谁不知道扬州府是有名的惧内怕老婆,不一时,她的老婆就杀了过来,一听扬州
府想娶小老婆还不打死他!吓得扬州府连喊夫人饶命!」

  「哦?如此说来,大老板岂不是得罪了扬州府?我们如意楼以后要有苦头吃
了!」

  「哪里啊?大老板一面送了知府夫人一匣子波斯国的珠宝,少说也值一千两
银子,乐得知府夫人把大老板当做亲弟弟一样招呼着!一方面大老板又偷偷给了
扬州府一千两银票,说什么男人没有私房银子可不行,感动的扬州长府也把大老
板当做了亲弟弟一样夸奖着!」

  「真不愧是咱们大老板,有他的一套。」

  「可不是?扬州府为了向夫人表决心就把这丫头以五百两银子官卖给让大老
板了,大老板就让我们先把这个丫头带回来了。兰韵姑娘您不知道,这丫头刁钻
着呢!一路上寻死觅活的,闹了个够,我们正想让她吃吃苦头,不想兰韵姑娘就
出来了。」

  「妈妈,大老板他人呢?既然费了那么多的心思,买了人家回来,怎么他却
连个面也不照。」

  「兰韵姑娘,大老板带着大茶壶去杏子林里的听香榭去了,今夜就留宿在那
里了。」

  「哼!我说被什么勾去了魂?原来是杏子林中那只妖精!说起来,薛暮雪要
是想要接客的话为什么不来如意楼,如意楼中不也有的是娈童吗?像个外室一样
被大老板包养在杏子林,亏他是个男人!」

  「兰韵姑娘,您可别生气了,否则大老板会怪罪我多嘴的!我这条老命可全
在姑娘身上!」

  周妈妈满脸堆着笑,劝着邢兰韵。

  「好了,时候不早了。兰韵姑娘请上楼歇着吧!来人,把这丫头捆起来,关
到黄泉地去,看她还闹不闹!等大老板回来再好好发落她!」

  周妈妈转过脸来,指着少女,几个粗使婆子又围了过来。

  「放开我!邢姐姐救救我!」

  少女拼命甩开粗使妇人,大声呼救。

  「住手!」

  邢兰韵一把搡开了粗使婆子,将少女搂在怀中。

  「兰韵姑娘……你……」

  周妈妈强压着火气,却不敢对邢兰韵发作。

  邢兰韵轻轻用指尖抹去少女面上的泪水,却从自己头上摘下了一只赤金镶玉
簪子,上面带吊着一颗上好的南珠。

  邢兰韵将金簪轻轻插在少女的发间,却将少女插在发间的玉簪取了下来,插
在自己的鬓边。

  「在我们家乡,交换簪子就是拜了姐妹了,就冲你刚才那声姐姐,你这个妹
妹我认定了。你现在就和我去流泉居,先洗个澡,换身衣服,再用些点心,好好
睡一觉。一切都等大老板回来再说,我不信有什么人敢冲上流泉居拿人!」

  邢兰韵挽着少女的手一步一步向八重天走去。

  周妈妈望着邢兰韵气得一时无语,却仍未发作。

  「妈妈,那丫头闹得我们够戗,不好好治治她,就这么让邢兰韵把人带走不
成?」

  婆子们不服,纷纷围了过来。

  「哼!等大老板回来,一切自有分晓!现在我们能怎么样?人家邢兰韵是大
老板的枕边之人,我们还是少惹她为妙!免得她吹枕边风!再说了,你们也不瞧
瞧!以那丫头的长像!邢兰韵还能嚣张几天?她这个头牌也算是做到头了……」

  「哈哈……妈妈说得太对了……」

  一重天,周妈妈叉着腰,双眼射着火。几个婆子围在她身旁,皆在得意的阴
笑……[/font]

ghostgogo 2010-12-18 10:28

[font=宋体]              三十二  双艳

  如意楼,八重天。

  流泉居内陈设十分豪华,一进门便有一个红木镂金的妆台。

  妆台前有一面妆镜,妆镜不是铜制的,却说不清材质,少女望着镜中自己的
身影却吓了一跳。

  「好妹妹,你别害怕。这东西叫西洋镜,可不比我们的铜镜,这里面的影子
就像是真人一样。西洋镜可是个精贵物件,这是大老板特意送给我的。」

  邢兰韵得意的指了指妆镜,倒身坐了下来。

  「好了,别傻站着,妹妹,快坐下吧。」

  邢兰韵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春凳,示意少女坐下。少女向邢兰韵施了个万福,
倒身坐了下来。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如果真不想告诉我,那就算了。」

  「我叫秦无双,扬州人氏,今年刚满十四岁。」

  「我今年都满十七了,整整大你三岁,这个姐姐,我当之无愧。」

  「我喜欢称你无双妹妹,这样亲切些。」

  「嗯……」

  秦无双点了点头,莞尔一笑。

  「唉!像无双妹妹这样标致的人儿,竟然也如此命苦,会沦为官卖。」

  「兰韵姐姐,家门不幸,遭逢变故……」

  「妹妹也别太伤心了,我也是被官卖的。我是苏州人,当时与家中的姐妹都
被官卖。没想到遇到了大老板,他把我从苏州城带到了扬州城。就这样,我就到
了如意楼,当了这如意楼的头牌。」

  「如此说来,姐姐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难道姐姐就自甘堕落不成?若是无
双,宁可玉碎,不保瓦全!我是绝对不会屈服的!」

  「妹妹,我当初也和你想得一样,不过后来与我家老爷相处得久了,也就慢
慢就想通了。现在朝庭昏暗,政局混乱。东厂的太监却在当权,我们身为官宦人
家之女,却都无法自保,何况百姓的日子呢?这如意楼虽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
大老板却是个能里外周旋的人,我在这里至少能过些舒心日子,比在家中每日担
惊受怕的要强上数倍。」

  「姐姐的话虽然不假,但我们身为官宦之女,绝不能做出辱没先人声名的事
情。我秦无双虽然家中遭遇变故,这气节是绝不能丢的!」

  秦无双脸上的表情异常坚定,邢兰韵不由淡淡地一笑。

  「好了,我的贞洁烈女无双妹妹,你饿不饿?我房中有些点心,如果不喜欢
吃,我叫厨房给你做点可口的。」

  「不必了……谢谢姐姐,有点心已经很好了……」

  「好!你就用些点心吧!你这丫头鬼精着呢!你是怕那些人在你食物中下药
吧!也是,我也不敢保证那些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秦无双淡淡的一笑,算是默认了邢兰韵的猜测。

  「好了,用些点心,再喝点茶,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就早点歇着吧!」

  「不必换衣服了,我这身就很好。」

  「唉!倔丫头!我明白,你未除服,我去给你找件素服就是!」

  「有劳姐姐了。」

  「哈哈……没法子,我邢兰韵天生就爱多管闲事!」

  「哪里,姐姐是个热心的好人!」

  屏风之后,秦无双已脱去衣服,开始沐浴。

  泌鼻的花香伴着体香,在流泉居内四溢。

  邢兰韵望着屏风之后若隐若现的身影,仍在轻摇着香扇……

  流泉居外,周妈妈轻轻地扣着门。

  「谁啊?我都歇着了!有事明儿说吧!」

  「兰韵姑娘,杜公子来了,他说想见见您呢!」

  「真麻烦,妈妈就说我出红了,让他找别的姑娘吧!他老子还没死呢!大茶
庄还轮不到他当家,翻得起我邢兰韵的牌子吗?还不是只能听支曲子?对了,妈
妈。今儿要有人想翻我的牌子,妈妈全都挡了吧!我身子不适,不能接客。」

  「兰韵姑娘,要是大老板回来不高兴了可怎么办?」

  「请妈妈放心,一切都推在兰韵身上就好,不会为难妈妈的。大老板要杀要
罚兰韵都认了。」

  「好吧!兰韵姑娘说了算,我正我是拿不得主的!」

  周妈妈的声音已渐远,邢兰韵回过头来,秦无双已换好衣服站在自己身后。

  「姐姐……她们……」

  「妹妹请放心,我自有方法整治她们。在如意楼,你只要侍候好一个人,你
就拥有一切。」

  「一个人?」

  「就是吴大老板啊!」

  「你是说那个从扬州府买我回来的人?」

  「不错!我们大老板年轻轻的,却经营着大买卖。黑白两道都罩得住。人又
英俊潇洒,哪个女人要是嫁了他,还真是有福气啊!」

  「姐姐不是那个人的女人吗?」

  「我啊!只是他的枕边人!大老板的心野着呢!他的相好可多了,我哪有福
气做他的女人啊?不过……妹妹到是有希望啊……」

  「姐姐别再取笑我了,就算天下男人全死光了,我也不会喜欢那个自以为是
的大流氓!」

  「是吗?大流氓可是又年轻、又英俊、又有银子、又有本事,妹妹可别后悔
啊!」

  「呸!那个大流氓还是留给姐姐当姐夫吧!」

  「好哇!小丫头竟敢取笑姐姐!将来一定给你配个大流氓!」

  「我才不要呢!姐姐自个留着当相公吧!」

  「好了,不闹了,我们早点休息吧!」

  「嗯!」

  邢兰韵挽着秦无双一同踏上了拔步床。二位美人躺在拔步床中,却连一半也
未占满。

  宽大的拔步床足有六步之阔,却是红木制成,上面雕着镂金的各色花样。

  「姐姐,你这张床真是太大、太奢华了。」

  「这张床算什么啊?在九重天天香阁内的那个拔步床才是最大的,足有八步
之遥,那花色雕工才是极品呢!」

  「九重天,天香阁?那里住的是什么人?」

  「那里根本没人住!大老板锁着门呢!说什么如果哪天遇到真正配做天香阁
的主儿,就会开门。我到是跟着大老板进去瞧过,那里面布置得像宫殿一样!」

  「华而不实!」

  「好了,不说了。我刻薄的妹妹,你早些睡吧!折腾了一天,一定很累,被
官卖的滋味我也体验过。」

  「嗯……我是有些倦了。我先睡了……」

  如意楼,一重天,花厅内华夜如昼,此时已是恩客如潮,热闹非凡。

  如意楼,八重天流泉居内,两位美人却早已相拥入睡……

     ***    ***    ***    ***

  八重天外,一阵上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姐姐,外面有人!」

  秦无双坐起身来,推了推身边的邢兰韵。

  「没事,妹妹,你睡吧,好像是大老板回来了,我过去看看。」

  邢兰韵起身披了件直裰,揽了揽头发,下了拔步床。

  「姐姐,你别走……」

  秦无双望着邢兰韵,双眼泛着泪光。

  「傻妹妹,大老板回来了,我去看看,你要是害怕,就把门从里面反锁了,
听到我的声音再开门,任何人叫门你都不要理会。」

  「嗯!姐姐早去早回!」

  秦无双点了点头,邢兰韵淡淡一笑,已出了流泉居。

  八重天,悠然居。

  吴大老板坐在太师椅上,轻轻闭着双眼,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神情。

  门外传来轻轻的扣门声,吴大老板微微一笑,睁开了双眼。

  「是兰韵吧?进来!」

  「我的大老板,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用过膳没有?如果想用点什么,吩
咐一声,我来亲自下厨。」

  邢兰韵轻移莲步进了悠然居,笑望着吴大老板。

  「兰韵,还是你知冷知暖。暮雪天还没亮就一脚将我踢下了床,连碗水也不
给我喝。」

  「哼!那是吴大老板您自找的!我真不知道薛暮雪的屁眼有什么好的?让老
爷整天往杏子林里钻。」

  邢兰韵用吴大老板的紫砂壶内沏好茶,送到吴大老板面前。

  吴大老板接过紫砂壶,轻轻啜了一口茶,顺势将邢兰韵揽在怀中。

  「唉!兰韵,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有时真怀疑你是不是大家闺绣,你就
不能用个雅词?后庭?菊花?那么多的雅称,你偏用什么屁眼不屁眼的?」

  「本来就是捅屁眼,什么玉树后庭花?什么玉人来吹箫?还不是捅屁……」

  邢兰韵脸色泛红,吴大老板却突然用自己炽热的唇盖住了她的樱唇。

  「兰韵,你的小嘴真利害,就像刀子一样割人。」

  「大老板,您又喝酒了。还是杏子酿的,一股杏仁味。」

  「嗯,和暮雪小饮了几杯,有些事情,喝点酒会更有情趣。」

  「哼!真不明白,那又酸又涩还有点药味的杏子酒有什么好喝的?简直就像
薛暮雪的人一样别扭生涩。」

  「好酸啊!我们如意楼的头牌兰韵姑娘的五味瓶打翻了!」

  「谁会吃那种妖里妖气人的味?」

  邢兰韵翻了个白眼,瞪了吴大老板一眼。

  「你和暮雪还真是冤家一对,他说你庸脂欲粉,你说他妖里妖气?真是太有
趣了,我的枕边人竟然都是如此的奇特!」

  「讨厌!」

  邢兰韵勾着吴大老板的脖子,在吴大老板的怀中撒起了娇。

  「对了,大老板,我今天让周妈妈帮我推了客人了,我在精心的帮你照顾那
位无双姑娘。」

  「无双姑娘?」

  「装什么糊涂?为了一个丫头,竟然不惜与扬州府周旋,不是看上了人家,
才怪呢!」

  「哈哈……有我的宝贝兰韵在,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吴大老板搂着邢兰韵,又在她粉腮上亲了一口。

  「哼!大老板若是在晚来几步,你的无双美人就被周妈妈她们那些婆子关到
黄泉地去了。亏得我发现得早,救了她,否则只会越办越坏。这丫头,脾气倔着
呢!」

  「兰韵,你好大胆子,不但拒客,还阻止老鸨管治姑娘,我要重重罚你!」

  吴大老板淡淡一笑,望着邢兰韵。

  「您要如何罚我?」

  「我要罚你侍寝,而且还要对你用乾坤大回旋……」

  「大老板,薛暮雪那样对你,你怎么不用乾坤大回旋去罚他?」

  「那可不行,他是男子,我若是对他用了乾坤大回旋,会让他受伤害的,说
不定会铰断了肠子,送了性命。」

  「哼!老爷不是说他足以担当江南第一名医吗?伤了就自治吧!」

  「好了,你们女人的心眼真是和针鼻一样小,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就记恨起
暮雪不成?再说了,不知道是谁,做梦都在想她吴哥哥的乾坤大回旋?」

  「讨厌!」

  「哈哈……」

  「吴哥……嗯……用力……」

  「我的兰韵……你真好……」

  宽大的拔步床,重帷已放下,纱帐中,一男一女正在激情交合。

  情事已过,二人的喘息声也已渐渐平复。

  邢兰韵突然赤着身子坐了起来。

  「不对,我好像是上了大老板的档了。」

  「躺下,别乱动!叫我吴哥吧,我现在就想搂着你再躺一会儿。」

  「吴哥,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对不?你明明看得出无双妹妹性情刚烈,你让
周妈妈带她回来,就知道以周妈妈的为人一定会难为无双的。你也算准了,以我
的性情一定会打报不平的,所以我就成了无双最信赖的人,如果我没猜错,老爷
就是希望让我接近无双,好说服她,对不对?」

  邢兰韵躺在吴大老板的身边,却仍在唠叨。

  「兰韵,这世上聪明的女人比丑陋的女人更加可怕,还好,你是我的人。」

  吴大老板抚摸着邢兰韵的赤祼的肌肤,轻声道。

  「哼!我还不是每次自作聪明!哪次不是上您的档?」

  「哈哈……兰韵,你最好的一点就是有自知之明。」

  「我的吴哥请放心,我会慢慢开导无双妹妹的。如果需要我搬出流泉居,请
您明示。无双妹妹才是如意楼的头牌。」

  「不必了,兰韵,流泉居永远是你的。我希望秦无双是可以开启天香阁的主
儿……」

  「天香阁……」

  吴大老板的已发出了轻微的鼾声,邢兰韵的心却在不停起伏,无法入睡……

     ***    ***    ***    ***

  八重天,悠然居。

  清晨的阳光已透过窗棱射了进来。

  宽大的拔步床上,邢兰韵正缓慢地穿着衣裳。

  吴大老板坐在窗口的摇椅上,手里端着紫砂壶,一边品茶,一边欣赏邢兰韵
穿衣服。

  「大老板,如果不要我侍候您盥洗了,我就回流泉居了,无双妹妹还在等我
呢。」

  吴大老板没有应声,仍笑望着邢兰韵。

  「您这双眼睛,就好像长了刺儿一样,扎人。我的身体您又不是没见过,却
总是这样死盯着人瞧,还不许人家放下纱帐。」

  「哈哈……兰韵,你也会害臊?好了,你回去吧。一会大茶壶会上来侍候我
盥洗的。」

  吴大老板哈哈一笑,目光却仍很温柔。

  「大茶壶?就是那个前些日子半路上捡来的小厮?看起来还有点傻乎乎的,
您到是放心让他整日在如意楼中乱窜。小厮们只能在前厅后院招呼,独他到是有
些面子。」

  邢兰韵已穿好衣服,长发垂披在腰间,未曾梳妆。

  「我当然放心,大茶壶虽然并不精明,但他却绝对忠心。再说了,一个天阉
的男人能做什么呢?我还担心他会和哪个姑娘有私情不成?」

  「他是个天阉?老爷难怪你会给他起这么个难听的名字。」

  「我这么叫他是因为我准备让他做如意楼的龟公。」

  「龟公?那不就等于是如意楼的大总管了么?这小子倒真是爬得快,才来了
几日?真不知道是如何讨得大老板您的欢心的。」

  「如意楼现在的总管于叔年事已高,我准备给他一大笔银子回乡养老。周妈
妈做事戾气过重,不能周旋,如果兰韵愿意,这如意楼的老鸨将来就是你的。」

  「算了,我还是想想法子为你开导一下那位冰山美人。不过话又说回来,无
双妹妹的性子太烈,大老板不能操之过急,接客的事情不能勉强,否则……」

  「我明白,她重孝在身。这样吧,你劝她住进天香阁,我准她做个清官,先
给客人弹个曲什么的,我会等她一年除服,再竞价。」

  「大老板……这是真的……」

  「哼……我什么时候食言而肥?」

  「太好了,我这就去告诉无双妹妹,大老板您真是个好人!」

  邢兰韵闻听此言,飞似的跑出了悠然居。

  悠然居外,大茶壶端着盥洗用具已等候多时,看见邢兰韵出来,才轻轻扣了
扣门。

  邢兰韵不由仔细打量着大茶壶,心中暗自忖度。真不知这整日低着头,像在
地上捡东西的小厮凭什么深得吴大老板的厚爱。

  流泉居外,邢兰韵高声叫着门。

  「无双妹妹,是我,快开门。」

  秦无双打开了房门,邢兰韵闪身进了流泉居。

  「好妹妹,天大的喜讯!」

  邢兰韵开心的拉着秦无双在原地转了一个圈。

  「兰韵姐姐,我秦无双孤苦伶仃又沦落风尘,喜从何来?」

  秦无双深锁愁眉,低下了头。

  「我的好妹妹,大老板的意思让你住进天香阁,那里可是人间天堂。」

  「我不去!让我做那迎来送往的生意我情愿血溅如意楼!何况我重孝在身,
果然这些开青楼楚馆的全是些无耻之徒!」

  秦无双闻言大怒,粉面涨得通红。

  「唉!是个比我还急性子的人。无双妹妹,这里是如意楼,你想不辱没先人
名声就要顺着大老板,还没听我把话说完,就乱发脾气。吴大老板的手段我可见
过,你说的没错,吴大老板不是什么善主儿!但是这次他对你可真没话说,知道
你未除服,便说让你先住进天香阁,许你做个清官不接客,只是让你弹个曲儿什
么的就好。如果妹妹还是不识好歹,我也无话可说了。」

  秦无双没有应声,泪水却滚滚而下。

  邢兰韵叹了一口气,递给秦无双一方丝帕。

  「我明白你心里的苦,但是这都是命。我最信命,如果不是命,我不会一夜
之间就从一个从六品盐运司判官家的大小姐被官卖成为扬州城内如意楼中的头牌
姑娘了。但是,我不服命,我相信没有盐运司判官姐大小姐的光环,我还是能活
下去,而且活得更好……」

  邢兰韵用力咬着嘴唇,却也已是泪水滚滚。

  「兰韵姐姐,原来令尊也是从六品。家父是从六品翰林修撰,因丁忧回扬州
府,谁知突然京城抓什么东林党,家父年轻时也曾就读于无锡城东的东林书院,
所以这些阉党竟说家父是谋反逆党!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家中一夜遭逢变故,
无双乃书香门弟,怎可辱没清白?」

  秦无双已泣不成声,邢兰韵用手抹了抹腮边的泪水,又替无双拭去眼泪。

  「好妹妹,我们不哭!车到山前必有路!祖先救不了我们,我们只能自救!
还管什么官不官,民不民的?再说了,大老板既然答应你让你先做个清官,你就
好好的顺从于他。反正他答应等你除服,那还有一年时间,日子长着呢!我们慢
慢再想办法。你现在寻死觅活,若惹恼了他,妹妹定遭摧残荼毒。留得青山在,
哪怕没柴烧?妹妹若真能清白死了到还干净,若是不能逃脱凌辱,死了也怕见不
得先人面了!」

  「姐姐……我……」

  「听我的,先应下来。大老板不是坏人,我觉得他人很好。虽然心狠了点,
贪财了点,但是他人却疼快。我最不喜欢那种惺惺作态的人了。何况,他最近有
个养在外面的新宠,却是个娈童,最善于下药。配了一种叫什么『乱花迷』的春
药无色无味的,人服了之后,任你是贞洁烈女也变成荡妇淫娃,妹妹还是忍口气
吧,少惹些是非。」

  「嗯……一切全凭姐姐照应。」

  秦无双点了点头,向邢兰韵施了个万福。邢兰韵一把将无双拥入怀中,二人
又在抱头痛哭。

  「好了!不哭了!一哭就失了威风!让这些人也瞧瞧我们官卖的大小姐,就
是落入了风尘,也都是些好样的!何况妹妹是出尘不染!无双妹妹,姐姐这个头
牌日后就是妹妹的了!」

  「姐姐……我不要……」

  「这由不得你了,九重天的天香阁主绝对不是我这个八重天的流泉居士能比
的。」

  「姐姐,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信赖的人了,姐姐以后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放心吧!我邢兰韵还有一口气,就不让妹妹受人气!不过,吴大老板妹妹
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否则连姐姐也会陪上性命的,我们也就只好姐妹二人同赴黄
泉了。」

  「嗯,只要吴大老板信守诺言,无双一定不会惹事生非。」

  「好!这就一言为定,我去回大老板的话,妹妹这个天香阁主以后可要多照
应我!」

  「姐姐……」

  「好了,好妹妹,你先等着,我去回过大老爷的话,亲自下厨为你做点好吃
的,免得小人下害!」

  「有劳姐姐了,清淡些就好。」

  「我懂,妹妹未除服呢,我去烧几样清淡的淮扬小菜,我们姐妹以茶代酒,
好好受用,我先去回话了,妹妹好好歇着吧。」

  「嗯,姐姐小心点。」

  「不行,我还没梳头呢!这样下楼可要丑死了!」

  「呵呵……姐姐真是风趣……」

  邢兰韵坐在妆镜前精心梳妆完毕后,却换了件翠绿的云锦比甲,配着白色绣
边儿的罗裙,里面的襦衣也是白色软缎的。

  「姐姐今日的装扮倒是素得紧。」

  「我这是怕一会下厨时穿着直裰子,不太方便。这才穿了比甲。好了,我这
就去了……」

  秦无双目送邢兰韵出了流泉居,却将门上好,坐在屋内,暗自落泪……

  邢兰韵重重吐了一口气,轻轻扣着悠然居的门……[/font]

ghostgogo 2010-12-18 10:38

[font=宋体]              三十三  无双

  如意楼,一重天,花厅内。

  今天似乎是个很特别的日子,各地的销金客蜂涌而至,只为一睹吴大老板所
描述的可以开启天香阁的绝世美人的芳容。

  花厅内热闹非凡,众人皆在饮酒行令。大家都在等着瞧所谓的天香阁主。

  八重天,流泉居。

  邢兰韵打开了自己的百宝箱,精心地挑选着首饰。

  「无双妹妹,你看这对赤金凤凰如何?还有这对金镶玉的如意,还有这对珍
珠钗,你喜欢哪个,快戴给姐姐看看。」

  「不必了,兰韵姐姐,我不想精心打扮。谢谢你为我准备了我想要的服饰,
我自己来吧。」

  秦无双轻轻理着云鬃,开始对镜梳妆。

  「无双妹妹……今天这样的日子,你就这样下去……」

  邢兰韵望着秦无双,面露不解之色,秦无双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酉时三刻,一重天,花厅内。

  点花台前聚满了人,点花台上却空无一人。

  「吴大老板,美人在哪里?」

  「是啊!快叫美人出来,总不能让我们空等吧?」

  「请各位稍安勿躁,天香阁主秦无双姑娘马上就到。」

  「在哪里?」

  「是啊?无双姑娘在哪里?」

  销金客们已开始焦躁起来,突然阵阵冷香扑鼻而来……

  八重天上,缓缓而降一位绝色美人,面如美玉,双眼却寒似冰霜,正是秦无
双。

  秦无双一身雪白的青纱罗裙,绣着本色的花边。纤腰上系着的腰带也是白色
的,却镶着珍珠。长长的绣发垂披在腰间,梳着一个斜髻,发间只插着一支赤金
镶玉簪子,上面还吊着一颗上好的南珠,正是当日与邢兰韵交换的簪子。美人轻
轻而下,长长的綄纱拖在身后,随风舞动……

  如意楼中已鸦雀无声,所有的眼睛已完全被缓缓落下的美人所吸引。

  吴大老板笑望着秦无双,一颗心似已沉醉。

  秦无双却冷眼望了吴大老板一眼,面上毫无表情。

  「咳咳……各位大老板、大官人……」

  吴大老板清了清嗓子,挽着秦无双,上了点花台。

  「吴大老板,开个价吧!」

  「吴大老板,多少银子快说,我的心痒痒了……」

  「美人……」

  点花台下,销金客们已几近疯狂,开始暄闹起来。

  「各位,天香阁的规矩我早就定下,只要有身价高过一千两银子的美人,就
是天香阁主。今日请无双姑娘下来并不是要给无双姑娘竞价,而是想让各位评说
一下,无双姑娘配不配做天香阁的主人?如果各位认为,日后无双姑娘的身价可
以夜进千两的话,这天香阁主就是无双姑娘的了。」

  「吴大老板,您这是在开玩笑吧?你让我们见识了如此的美人,却告诉我们
只能看,不能碰。」

  「是啊!吴大老板,你年级轻轻的,竟敢耍我们?告诉你,我可是……」

  「不行!今天这美人你竞价也得竞,不竞也得竞!」

  秦无双望着台下疯狂的销金客,心中暗自恐慌起来,却忍不住轻启樱唇,轻
声对吴大板低语。

  「你是答应过我的,等我除服之后才……」

  吴大老板面上仍带着惯有的笑容,环视着众人。

  「各位,国有国法,行有行规。这位秦无双姑娘可是位大家闺绣,因为家中
遭了难才官卖到如意楼的。可是,人家现在重孝在身,尚在守孝,吴某总不能如
此不讲道义强行威逼无双姑娘吧!再说了,无双姑娘可是人如止水,性似烈火。
如果真逼得急了,出了人命。各位还有什么兴致?吴某答应过无双姑娘,等她除
服之后,就会竞价的。现在无双姑娘只能为各位大爷弹琴,各位可都是惜花之人
啊,我想不会让我们无双姑娘如此为难吧?」

  「这……」

  点花台下恩客们面面相觑,却不再言语。

  「何况,美人一向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各位大官人,让我们为无双姑娘的
美貌干一杯如何?今日如意楼的酒我请了,请各位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吴大老板,爽快啊!」

  销金客们又开始饮酒寻欢,吴大老板却笑望着秦无双。

  秦无双没有理会吴大老板,却显得有些不自在。

  「无双姑娘,你要习惯被人瞧,谁让你生得如此美貌,这世上有谁不爱瞧美
人?」

  吴大老板的唇已将贴近秦无双的耳边,秦无双本能的将头一扭。

  「哈哈……」

  吴大老板笑了笑,却跳下了点花台,向众人劝酒。

  「吴大老板,这位无双姑娘可真美,那个天香阁终于有主了,日后我可要上
阁一游,只是除服到底要多久啊?」

  「是啊!」

  「给个准话吧,吴大老板!」

  「各位,无双姑娘除服要一年,在这一年期间,无双姑娘不挂牌子,不接恩
客,但是各位可以点曲,无双姑娘弹得一手好琴。各位可要爱惜美人啊!」

  「好!能听首曲也不错,听曲能上天香阁吗?」

  「当然可以,不过无双姑娘不留恩客过夜,不点双喜灯,只点一盏七彩灯。
在天香阁听无双姑娘弹琴,需银三百两。自酉时一刻起至子时三刻止,天香阁就
不再接客,也要让无双姑娘好好休息一下。在如意楼花厅内听无双姑娘抚琴,每
位大官从需银五十两,但是无双姑娘会以珠帘摭面,只能闻琴声不能见美人。」

  「吴大老板,银子不是问题。但是你似乎也太照顾无双姑娘了!」

  「是啊!吴大老板是不是也看上无双姑娘了?」

  「好了,各位,请别再取笑吴某了。来,我们继续饮酒。」

  吴大老板向销金客们劝着酒,却回过头来低声道。

  「大茶壶,侍候无双姑娘上天香阁。你看好无双姑娘,不可有任何闪失!」

  「是。」

  一个小厮不知何时,已站在吴大老板的身后,听完吩咐,转身扶着秦无双下
了点花台。

  「不用你管,我自己会走!」

  秦无双一把甩开大茶壶。

  「大老板吩咐的,我是不会离开你身边半步的。」

  秦无双冷哼了一声,转身向九重天走去。大茶壶如影子般跟着秦无双……

  九重天,天香阁。

  阁内的陈设华丽如宫殿,秦无双面无表情坐在春凳上。大茶壶就像一片膏药
一样贴在秦无双的身后。

  「我不需要你站在这里,你出去!」

  「爷没让我离开,我就不能走。」

  大茶壶面无表情,仍然站在秦无双的身后。

  秦无双瞪了大茶壶一眼,站起身来,走到书架前随便拿起一本诗集,读了起
来……

  「无双妹妹。」

  天香阁外传来了邢兰韵的声音,秦无双不由松了一口气。

  「兰韵姐姐,进来吧。」

  邢兰韵已走了进来,望着天香阁却忍不住啧啧赞叹。

  「好妹妹,你真有福气。这里简直就像座宫殿,你瞧瞧这家俱,这摆设,就
连这拔步床都是江南第一的,足有八步之遥。还有这床上铺的全是江南制造丝的
软缎。不但漂亮而且做工刺绣都很精良。」

  邢兰韵轻轻抚摸着拔步床上的铺陈,仿佛已爱不释手。

  「姐姐,我心里总有些不安,你陪我坐坐,说说话吧。」

  「好的,妹妹有命,我敢不从命?对了,大茶壶,大老板让你下去,他有话
吩咐。」

  「大老板……」

  大茶壶望着邢兰韵,像在仍在犹豫。

  秦无双回过头来才发现,原来大茶壶还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却连姿势都没
有改变。

  「快去吧!你的爷在八重天等你呢!如意楼未来的大龟公!」

  邢兰淡淡的一笑,却拉着秦无双话起家常。

  大茶壶吐了一口气,转身出了天香阁。

  八重天,悠然居。

  大茶壶垂手立在一旁,吴大老板却从腰间拿出一串钥匙。

  「大茶壶,这是天香阁的钥匙你要收好。以后天香你来亲自打扫,如意楼中
除了你之外,任何人都不能随便进入。」

  「是,爷。可是……兰韵姑姑正在天香阁内。」

  大茶壶接过钥匙,收在衣襟内,小声回着话。

  「哦!对了,兰韵是我的人,她随时都可以去天香阁找无双,如意楼中除了
我、你和兰韵,谁也不准上天香阁去打扰无双。」

  「是。」

  「对了,你去库房中取些上好的白软缎,将如意楼中拔步床上的铺设全都换
掉。」

  「爷,为什么要换成白色的,那好看吗?」

  「这不是好不好看,无双尚在守孝,让她卧在洁白中,也算是对她的一点心
意。」

  「是,爷。我马上就去办。」

  「对了,你请无双姑娘弹首曲子吧!也算是酬谢各位了。打明天起,你就给
我盯好天香阁,你要照顾无双姑娘的安全。你就是这天香阁主的一部分。每天清
扫天香阁以及阁主的起居你都要照应。」

  「是,请爷放心。」

  「嗯,你去请无双姑娘到花厅吧。我也要下去支应一下。说起来,你最近一
直跟我出去,世面也见了不少,将来这如意楼的总管事就是你的了。」

  「多谢爷栽培。」

  「去请无双姑娘吧。」

  大茶壶点了点头,转身上了九重天。

  吴大老板望着大茶壶的背影,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九重天,天香阁。

  秦无双和邢兰韵仍在谈天。

  「兰韵姐姐,那个叫大茶壶的要是像这样整天跟着我,还真怕人。」

  「没事,妹妹。那个大茶壶是个天阉,根本不能人道。所以大老板才派他做
你的保骠。否则像妹妹这样的美人,哪个男人受得了?」

  「天阉?姐姐,什么受了受不了的,你好坏!」

  「无双姑娘,大老板请你去一重天为恩客们弹琴,请姑娘下阁。」

  大茶壶在门外叫了一声,却未进门。

  「好了,妹妹,大老板叫你下去,就快去吧。」

  「姐姐,你陪我一起去吧。」

  「这……好吧,我也去听妹妹弹琴。」

  秦无双挽着邢兰韵双双下了天香阁,大茶壶却进入了天香阁,将宽大的拔步
床上的铺设换成了雪白的软缎……

     ***    ***    ***    ***

  一重天,花厅内。

  秦无双一曲《流水》已毕,满座皆在惊叹。

  吴大老板一直静静地望着秦无双飞动的指尖,却仿佛已沉醉。

  邢兰韵手中摇着一柄檀木的香扇,就坐在吴大老板的身旁。邢兰韵望了望吴
大老板,又望了望秦无双。

  「无双妹妹,今日如此良辰美景,不如请妹妹再为大家赐奏一曲如何?」

  「本当推辞,但是兰韵姐姐开了金口,无双焉敢不从,无双就勉为其难,再
拂一曲《梅花三弄》望诸方家雅正。」

  秦无双微点了点头,纤指轻扬,雅韵飘渺……

  悠扬的曲调,上下翻飞,梅花的高洁,脱俗出尘。

  吴大老板的魂似乎已随着琴声而去……

  邢兰韵的心不由沉了下去,自己来如意楼已经三年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
吴大老板这样的神情……

     ***    ***    ***    ***

  杏子林内,杏花盛开。

  吴大老板信步走进了杏子林,一路闻着沁人心脾的芬芳。

  杏子林的尽头有一座水榭,四围用竹篱围成的院墙,吴大老板站在水榭前,
轻轻扣着柴扉。

  「应怜屐齿印苍苔,小叩柴扉久不开。」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吴大老板大声吟诵着诗句,水榭内却传来格格的笑声。

  「叶绍的诗在你的口中吟诵出来也得被你念歪了。」

  柴扉已被打开,水榭内站着一位绝艳的美貌少年。

  「暮雪,这么久才来开门,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最近我有些忙,所以来得少
了,但是我不会不来看你的。」

  吴大老板轻轻握住少年的手,少年却一把甩开,转身进了水榭。

  不榭的院中极尽雅趣,小桥流水,莲池生香。

  少年转身进了外堂,斜倚在勾栏旁。

  吴大老板笑着坐在少年的对面,打量着少年。

  「暮雪,你真漂亮。世间若有你这样的男子,你让女子何以为生?」

  少年名叫薛暮雪,一身淡紫色的软缎长袍,头发随意的用一根丝带系住。眼
神充满着戏谑,冷冷望着吴大老板。

  「哼!最近在忙什么?难道是在忙着迷恋邢兰韵那个庸脂俗粉?」

  「哈哈……暮雪,你和兰韵是不是八字犯冲?你说她是庸脂俗粉,她说你是
妖里妖气,你们俩个真是有趣。」

  「竟然这样说我?哼!我才懒得和那种人尽可夫的女子理论。」

  薛暮雪白了吴大老板一眼,拿起一个瓷瓮,抓着鱼食,悠闲地喂着瘦西湖里
的金鲤。

  「暮雪,我忽然很想成亲。」

  吴大老板走了过来,一把将暮雪拥入怀中。

  「想成亲?你抱着我做什么?我能嫁你不成?回到你的如意楼抱你的头牌邢
兰韵去吧!」

  薛暮雪想挣脱吴大老板,吴大老板却将薛暮雪抱得更紧……

  「暮雪,你别老是这样冷淡好不?我们在合欢床上交欢时,你的呻吟声真让
我销魂。难道说我还不能满足你吗?为什么,一旦情事已毕,你总爱乱发脾气,
老是一脚把我踢下合欢床。」

  吴大老板的声音变得暧昧不明,却一口含住了薛暮雪的唇。

  薛暮雪想要推开吴大老板,身体却已出卖了自己。抱着瓷瓮的手已松开,鱼
食全部散在了地上……

  薛暮雪的眼神冰冷,双唇却很炽热。吴大老板的舌已撬开了薛暮雪的贝齿,
不安份的舌已缠绕住薛暮雪的舌。

  吴大老板与薛暮雪的舌长久交融着,薛暮雪从喉中发出了浅浅的呻吟……

  吴大老板的舌仍在继续,双手却开始不安份起来……

  薛暮雪浑身已变得燥热,任由吴大老板的爱抚,身体却在明显的迎合。

  吴大老板猛地抽出舌,薛暮雪似仍未尽兴,一双美丽的双眼迷惑地望着吴大
老板。

  吴大老板突然将薛暮雪抱了起来,进了内室。

  内室中,黄花梨木的雕花床上轻纱帐翻飞,吴大老板将薛暮雪放在了合欢床
上。

  薛暮雪轻轻的吐着气息,身体也在起伏,像是在邀请一样。

  吴大老板轻轻解开了薛暮雪的衣衫,让薛暮雪完美的肌肤赤裸呈现。

  薛暮雪没有动,身体却在微微颤抖。吴大老板淡淡一笑,叹了一口气。

  「暮雪,你真美。你这样的身体就是女子也未必能比。我太想一辈子都能品
尝这样的美味,暮雪,我会很温柔的……」

  薛暮雪没有应声,却轻轻闭上了双眼,眼角滑落出两行轻泪……

  吴大老板已宽去衣服,与薛暮雪赤裸相对。吴大老板亲吻着薛暮雪的每一寸
肌肤,不时用舌尖挑一口逗着薛暮雪身体敏感的部位。

  吴大老板轻轻抱起了薛暮雪,平放在自己的怀中,一手轻轻抚摸着薛暮雪已
挺立的玉茎,另一只手却小心的摸索着薛暮雪身后的菊穴……

  薛暮雪轻轻咬着嘴唇,身体却更加滚烫……

  吴大老板轻轻找开了一盒松脂,用手指沾满松脂,轻轻将手指伸入薛暮雪的
菊穴之中……

  紧窒的菊穴被沾满松脂的手指反复伸入,已变得松驰。

  「暮雪,我要进去了,你身体放松,就不会那么痛了。」

  吴大老板将自己早已涨满的欲根轻轻送入了薛暮雪的菊穴之中,轻轻穿插。

  「嗯……啊……」

  薛暮雪大声地呻吟着,却不知是痛苦还是快乐……

  吴大老板搂住薛暮雪纤细的腰肢,用力拉动。随着薛暮雪身体的摆动,吴大
老板的欲根亦随着穿插,不知过了多久,吴大老板的欲液已完全释放在薛暮雪的
菊穴之中……

  随着一声低咤,吴大老板拥着薛暮雪双倒在了合欢床上……

  「暮雪……你真好……舒服吗……痛不痛……」

  「死无天良……不痛?你试试……我现在没有力气……否则……一脚把你踢
下床……」

  「暮雪……我喜欢你……是真的……你先睡一会儿,等你恢复了体力,再把
我踢下床吧……」

  「哼!你不是要成亲吗?去找你的新娘邢兰韵去……别再来烦我……」

  「暮雪,我想娶的女人不是邢兰韵,她叫秦无双。」

  「秦无双?她是什么人?」

  「好了,我太累了,你的后庭太紧,让我太舒服了。我想睡一觉,有什么事
情等我醒来再问,你也睡一觉吧,否则没力气踢我下床了……」

  吴大老板的鼻息已沉,搂着薛暮雪却又睡去。

  薛暮雪紧紧贴着吴大老板胸前结实的肌肉,听着吴大老板有力的心跳声。

  「秦无双……」

  薛暮雪仍在苦想,却也禁不住睡意的袭来,轻轻瞌上了双眼……

  水榭外,大茶壶静静在站在原地,望着盛开的杏花一动也不动。一阵微风吹
过,却将杏花吹得落瑛缤纷……[/font]

ghostgogo 2010-12-18 10:47

[font=宋体]              三十四  暮雪

  日已西沉,月未东升。

  薛暮雪一觉从梦中惊醒,突然一脚将吴大老板从黄花梨木的合欢床上踢了下
去。

  吴大老板顺势打了个滚却随手将床上的锦被拉了下来。

  薛暮雪一手拿起枕头,砸在吴大老板的身上。

  「暮雪,有时候我真觉得你的任性有点莫明其妙。如果真的不喜欢我碰你,
你可以拒绝我。为什么总是这样耍小性子呢?」

  吴大老板已站起身来,慢慢穿起了衣服。

  「我有的选择吗?我不是只能用身体付房钱吗?明明看出来我是无家可归的
人,还不是在乘人之危?」

  薛暮雪赤裸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双眼却已红润。

  「暮雪……你竟然说出这种无情的话来?我一直以为你会喜欢我,如果真的
很讨厌和我在一起的话,你可以明说。我这个人风流不假,玩弄别人的身体也不
假,但是却不喜欢用强,我所交欢的前提条件就是心里要有我。」

  「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薛暮雪扭过脸去,却似在流泪。

  「唉!暮雪,常常看到你一个人坐在水榭里听香,我以为你内心很寂寞,所
以才会抽时间来陪你。我甚至以为你很喜欢我,所以才那样对你。我明白了,我
走了,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吴大老板已穿戴整齐,望着暮雪淡淡一笑。

  「暮雪,我不知道你的过去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我希望见到我之后,你只
有将来。我知道我不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但是我想做你最喜欢的男人。算了,原
来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好好休息一下,你是自由的。既然你不喜欢我,我以后
不会打扰你了,我走了……」

  吴大老板转身出了内室,身影已消失。

  「滚!快滚!」

  薛暮雪突然放声大哭,吴大老板不由脚步一停,已返身进了内室。

  「暮雪,再休息一下。外面有合芳斋的点心,过会饿了就去用一些。我对你
做的事情实在很报歉,我会从你的生活里消失的。」

  吴大老板拾起地上的锦被,轻轻盖在薛暮雪的身上,微微一笑,大步出了听
香榭。

  薛暮雪听着吴大老板远去的脚步声,却忍不住从床上爬了起来。

  薛暮雪随手拿起一件长袍披在身上,赤着脚走到了外堂。

  外堂的风轻拂,轻纱翻动。

  几案上摆放着精美的木盒,盒内装的正是合芳斋的点心。

  薛暮雪轻轻坐在几案旁,打开了木盒。

  合芳斋的点心雕工精美,薛暮雪轻轻拿起一块送入口中。

  点心细腻而香甜,薛暮雪却感到一种莫名的苦涩……

  「吴天亮……你永远不会明白,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出卖的是多么可怕,我是
一个受伤的灵魂,你的温柔也不能抚平我的灵魂……」

  「你太可怕了……我明明最恨的就是别人的侵犯,可是为什么,在你的面前
我的身体却总是出卖我?」

  「既然要成亲了,还来看我做什么?想让我伤心吗?我才不会伤心……那个
什么秦无双,根本就不关我的事……」

  「我恨你!就是恨!没理由!只是恨!」

  薛暮雪的思絮翻飞,情絮已激发,不知是爱还是恨,泪水已无法阻档……

  薛暮雪猛然伏在几案上,放声大哭,却将几案上的木盒碰翻在地。

  突然,从木盒中跌落出一封书信。

  薛暮雪打开了书信,双手不停颤抖,不禁泪如雨下……

  华丽的马车在瘦西湖畔缓行,吴大老板坐在车厢内却一路无语。

  「爷,现在就回如意楼吗?」

  大茶壶轻声问着话,吴大老板却仿佛仍在沉思。

  「我有时真不明白暮雪的心……大茶壶,你觉得暮雪他为人如何?」

  「爷,我说不好。但是今天您离开的很早,是不是得罪薛公子了?」

  「竟然对我说出那么无情的话,算了,我可不喜欢强人所难。」

  「爷,时辰还早,我们在湖边看看落日后的美景吧。」

  大茶壶停下了马车,拉开了车帘。

  夕阳早已西下,瘦西湖畔微风阵阵。

  「爷,如果心情不好,吹吹风就会好很多。我过去常这样做,很灵的。」

  大茶壶站在吴大老板的身旁,湖风吹动着他的衣衫。

  「哈哈……我没事了。大茶壶,上车,我们回如意楼。」

  「是,爷。」

  马车飞驰,吴大老板面带笑容。

  「大茶壶,我最近不会再去杏子林了。」

  「爷真和薛公子呕气了。」

  「哼!竟然一点也不了解我!大茶壶,杏子林的主人已经不是我了。」

  「爷?不是您那是谁?杏子林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没什么,只不过我把杏子林的地契还有听香榭的房契全都送给暮雪了。所
以,以后他就是杏子林的主人,没有主人的允许,我不能随便打扰。」

  「爷?您把那么大的一片杏子林送给薛公子了?那要值多少银子?」

  「哈哈……银子算什么?每个人都以为我爱银子,其实我最瞧不起的就是银
子。但是我承认,银子它的确是天下最有用的东西。我第一眼见到暮雪的时候我
就觉得他很配那片杏子林,听香榭就是为他而建。其实,我早就打算将来把杏子
林送给他,现在只是提前几年罢了。好歹……他跟了我一场,我从不亏人!」

  「爷,您是我这辈子见到最有本事,最好的人!」

  「算了,你不知道我的外号叫无天良吗?大茶壶,如果有一天你想离开我,
说一声就行,银子我不会少你的。」

  「我不要,我只想一辈子都陪在爷的身边。」

  「哈哈……大茶壶,我知道你很忠诚。对了,我想买一个园子,你说是就在
扬州的瘦西湖畔好,还是在苏州的桃花坞好呢?」

  「爷想买园子?用做什么?」

  「我想安置个外室,有时候我觉得经营如意楼还真是很辛苦。人在江湖,有
多少事情都是身不由已,所以我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建一个世外桃源。」

  「爷,就随您的心意好了。」

  「算了,我只是这么想,有些事情还急不得。」

  「爷,您最近的心情好像不错。对了,您不是想娶兰韵姑娘吧?」

  「兰韵?她最适合的地方就是如意楼,她人缘好,又能说会道。如果如意楼
交给她支应,不知道生意要好多少倍。」

  「爷,那您心里是已经有什么人了?」

  「好了,大茶壶,这些你不必操心。我让你办的事情,你必须办好就行。」

  「嗯,我会的,请爷放心。」

  「对了,如果最近有人去苏州购绣活,别忘了带合芳斋的点心给暮雪。」

  「是,爷。」

  「点心由你送去杏子林吧,暮雪还在生气。我可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

  「明白了,难道爷再也不去杏子林了吗?」

  「大茶壶,你不懂的。如果暮雪让你给我带了杏子酒,那就是他想我了。哈
哈……」

  马车已消失在夜色中,车厢内传来了吴大老板爽朗的笑声……

     ***    ***    ***    ***

  如意楼八重天,流泉居外,一阵扣门声轻轻响起。

  「门没拴,进来吧。」

  「姐姐在忙些什么?两三天都没见姐姐上来找我。」

  流泉居紧闭的门已被推开,秦无双身后拖着长长的綄纱,已走了进来。

  邢兰韵不知在忙碍些什么,坐在春凳上却连身都未起。

  「好了,一共两万一千八百五十二笔,笔笔我都算得清。」

  邢兰韵抖了抖手中的算盘,突然站起身来。

  「姐姐,你在忙些什么?」

  秦无双坐在春凳上,望着邢兰韵桌上堆满的帐本。

  「哼!帐房先生和周妈妈都说什么短了一千二百两银子,在那里混赖呢!两
人算了几日也算不清,咱爷就说了,请兰韵姑娘帮着算算吧。我呀,随随便便这
么一算,就算清了,本月一共两万一千八百五十二笔支出,我全算清了,这一千
二百两银子没短,是他们加错了地方。」

  邢兰韵面带得色,眉飞色舞。

  「我的兰韵姐姐,你这样子倒像是如意楼的老板娘一样……」

  「去!少来取笑我!谁还看不出咱爷心里喜欢的是你?」

  「姐姐,你放心。就算天下男人全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喜欢上大老板那种出
卖别人身体的人。」

  秦无双不禁面色微变,瞪了邢兰韵一眼。

  「好了,不说这些了。无双妹妹,你三顾我的茅屋有何高见?」

  邢兰韵笑了笑,插开了话题。

  「谁让姐姐不三顾我的华舍,最近总觉得人生很无趣啊……所以想找姐姐聊
聊天。」

  「无双妹妹啊?想男人了?要不要姐姐给你物色一个有钱的主儿?」

  「姐姐!你又来了!钱!钱!钱!嘴里就是钱!」

  「妹妹,我们都这样了,不乘着年轻找个有钱的主儿,把自个嫁了,老了之
后,谁养你啊?」

  「姐姐,你不是喜欢大老板吗?」

  「算了,我看得出,爷的心里没有我。我充其量只不是过是个泄欲的工具。
说来也奇……他最近再没去过杏子林,看来他那只玉树后庭花也凋榭了……」

  「姐姐,大老板还好这一口?真是太恶心了!」

  「唉!不说了,我的好妹妹,你真是有本事,每天只是什么琴棋书画的,银
子就赚得满天飞了。等你将来挂了头牌,哪还有我邢兰韵的饭碗,我是甘拜下风
了。听说你画的什么《仕女牡丹图》都能卖上五百两银子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些无聊的人愿意买,其实我画的画哪值那么多银子
啊?不过只要能给他赚银子,我觉得自己会安全些。」

  「好了,我的无双妹妹,人都被你占全了。你说说,你随便弹个琴,随便下
盘棋,随便写首诗,随便画幅画,哪个不好赚银子?做个清官都这么赚?如果以
后开了苞,那还了得?」

  「姐姐……你又……」

  「好了,我不乱说了。不过,无双妹妹,你说我们都是从六品的官家小姐,
你的娘亲是怎么生的你?琴棋书画是样样精通。我呢?我娘亲也真是的,说什么
女子无才便是德,非得让我学女红刺绣、烹饪茶道,还逼着我学得一手好算盘。
她说等我将来嫁到婆家,就凭一手好算盘就能管得住家业。还说什么,一手好厨
艺,能哄得住男人的胃,就哄得住男人的心。其实全是骗人的,我现在真是一无
所有。」

  「姐姐,你也别这么说。我娘亲其实也不想让我学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曲赋
的,但是爹爹却很疼我,他说,无双喜欢就学吧,我的女儿就是个女才子。唉!
可是爹爹他就这样去了……剩下我一个人……」

  「好了,不说了。无双妹妹,我们会活得更自在的。你做你的天香阁主,玩
你的雅趣。我做我的流泉居士,玩我的流俗。」

  「姐姐,幸好这世上有姐姐陪在我的身边,好姐姐,我现在只有你一个亲人
了……」

  「放心吧,好妹妹。我们永远不分开……」

  邢兰韵挽着秦无双,二位美人相视良久……

  流泉居外,吴大老板静静地站在门口,却若有所思……

     ***    ***    ***    ***

  流泉内,一切的陈设似乎还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

  老鸨的泪水一直在滑落……

  「嘭!嘭!嘭!」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将老鸨从邢兰韵的记忆中突然拉回。

  「谁?出了什么事情?」

  「妈妈,晓翀他醒了!晓翀他醒了!」

  「什么?真的?」

  老鸨打开了门,大茶壶正站在门口,因情絮激动而大声呼叫。

  「大茶壶,我们去看看晓翀。」

  老鸨随着大茶壶,转身下了八重天。

  悠然居内,吴大老板静静地站在门口,却始终没有推开门……

  一重天,逢缘厅内。

  老鸨一边擦拭着泪水,一边笑望着晓翀。

  「太好了,晓翀没事真是太好了……」

  晓翀的表情却很平静,双眼中已毫无生气。

  「何必救我……」

  「晓翀,你在说什么?我和妈妈都快担心死了,薛公子为了你把珍藏多年的
宝贝药丸都拿出来了。你要好好活着,你不是还想去找弟妹吗?」

  「何必救我……」

  「傻孩子,你在说什么?你为什么那么傻?你以为你死了,就一了百了?你
再忍忍,等你到十八岁,妈妈会想法子把你弄出去的。」

  晓翀转过头去,闭上了双眼,泪水却在悄悄滑落。

  「茶壶叔……我累了……很累……我还想睡……妈妈……谢谢你……你不必
为我费神……老爷不会放过我的……薛公子……好羡慕你那种清静的日子……总
之……你们都对我都太好了……」

  晓翀的思絮在不停地流动,却始终不再多言。

  「大茶壶,让晓翀好好休息一下吧,你去抓药,我去准备药膳,咱们分头行
事。」

  「是,妈妈。」

  「我去流泉居取些银子,咱们不用他的银子,免得晓翀为难。」

  「多谢妈妈。」

  大茶壶为晓翀盖好被子,和老鸨出了逢缘厅。

  晓翀仍未睁眼,似已沉睡……

  一重天后院的厨房内,老鸨正在精心地煮着药膳。

  冉冉升起的热气似乎温暖了她整个灵魂……

  大茶壶已抓药回来,准备熬药……

  一重天,逢缘厅。

  吴大老板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坐在晓翀的床边。

  晓翀仍未醒来,紧闭着双眼。

  「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知道你并未睡。你放心吧,我说到做到。只要你不背
叛我,我从此不会再让你受苦,我也不会动你的弟妹。」

  吴大老板轻轻抚摸着晓翀苍白而美丽的容颜,仍在自言自语。

  「晓翀,你真不明白?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除非我放弃你,你是不可
以放弃我的。你想要的幸福,我会给你的,但是你切记,一定不能背叛我……」

  吴大老板轻轻吻着晓翀的额头,却像是十分迷恋。

  「真可笑,我居然会爱上你这个小东西。我还是不了解自己,我以为我的爱
早就死了……」

  晓翀没有睁开双眼,泪水却从绝美的容颜上悄悄滑落……

  「老爷的爱……我已……无福消受……老爷的话……到底哪句可以当真……
老爷……我累了……」

  晓翀的心仍在浮动,吴大老板的爱抚却让他分不清是留恋还是惧怕……

     ***    ***    ***    ***

  如意楼的日子似乎永远都是周而复始,千篇一律。

  晓翀的身体已渐渐恢复,却仍然很少说话。

  巳时之后,晓翀就住在一重天内,大茶壶精心地照顾着他。

  酉时之后,晓翀就住在悠然居内,这里十分安静,不被人打扰。

  总之一切都是吴大老板的意思,晓翀顺从地随他安排,既不开心,也并不伤
心。

  老鸨却经常为晓翀亲自下厨,甚至亲自喂晓翀进食。不论是逢缘厅还是悠然
居,老鸨都会去照顾晓翀。

  「晓翀,你好些了么?」

  不论是吴大老板还是老鸨或是大茶壶,谁这样询问,晓翀永远只报之淡淡的
一笑。

  这种笑容如春风吹过大地一样温暖,却总是使询问者心如刀割。

  老鸨仍在经常为晓翀偷偷落泪,大茶壶还是在为晓翀暗自揪心。

  薛暮雪却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没有再过问过晓翀。

  吴大老板却似乎并未有什么改变,面上永远带着温柔和善的笑容,经营着所
谓的人间天堂如意楼……

  已入深秋,秋风箫瑟,秋雨绵漫。

  天香阁已关闭数月,就好像从未开启过一样。

  晓翀仍是少与人语,双眼中不含一丝欲望,面上永远带着浅笑。

  如意楼的暄嚣似乎早已和晓翀无关,晓翀只是领略着属于他自己的平静与孤
独……[/font]

ghostgogo 2010-12-18 11:30

[font=宋体]              三十五  踏雪

  已入冬季,天气已经转凉,场州城内却只下了一场冬雨。

  如意楼外寒气袭人,如意楼中却依然繁华似锦。

  八重天悠然居内,已提早燃起了暖炉。

  晓翀似乎已习惯了这种平淡的日子,虽然依然很少言语,却很顺从吴大老板
的任何安排。

  晓翀还是总爱坐在窗前,望着扬州城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晓翀,别老坐在窗口。已经入冬了,窗口有风。」

  老鸨的声音突然传来,晓翀转过身来,微微一笑。

  「晓翀,我为你做了件织锦缎的夹袄,你快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晓翀笑望着老鸨站起身来,顺从地穿上老鸨为晓翀做的夹袄。

  「啊呀!晓翀竟然长高了,这件夹袄的前襟好象有点短了。」

  晓翀淡淡一笑,脱下了夹袄。

  「我去再放点边儿,一会就能做好。」

  老鸨抱着夹袄,笑望着晓翀,转身出了悠然居。

  晓翀依然坐在窗前,望着窗外发呆。

  「晓翀,风这么大,你不要总是坐在窗口,小心着凉。还是坐在暖炉旁烤烤
火。」

  吴大老板已悄然走了过来,脱下自己身上的夹袄,披在晓翀身上。

  晓翀仍未言语,只是默默地站起身来,坐在暖炉边。

  「我也喜欢坐在窗口,有时侯觉得望着扬州城街上人来人往好象很有趣。晓
翀,等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带你去游春踏青。」

  晓翀没有应声,「哧哧……」作响的暖炉却将晓翀有脸烤得通红。

  吴大老板突然走了过来,一把抱起晓翀,将晓翀平放在拔步床上。

  晓翀没有躲闪,也不回僻,只是静静地躺在拔步床上。吴大老板披在晓翀身
上的夹袄已滑落在地平上。

  「晓翀,你为什么不说话?我发现自己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吴大老板的声音已含混不清,却将晓翀的唇紧紧包围……

  晓翀顺从地任由吴大老板恣意亲吻,身体却有些僵硬。

  吴大老板的呼吸已变得急促,撬开了晓翀紧闭的贝齿,与晓翀的口舌交融缠
绕……

  「晓翀……放松一点……我……想要你……」

  晓翀没有回应,轻轻闭上了双眼,身体却明显放松了许多。

  「嗯……你真美……」

  吴大老板一把扯开了晓翀的衣襟,将衣裳丢地地平上。双手不停地在晓翀赤
祼的身体上抚弄……

  吴大老板突然如触电般,突然坐起身来。

  「不行……我不能……」

  晓翀轻轻睁开了双眼,渐渐平复着气息。

  吴大老板翻身下了拔步床,一把拭去额头的汗水。

  「我不能碰你,你好好休息吧!我想起码要等到明年开春,你的身体才能真
正康复。我说过,这个期间谁也不能碰你,当然也包括我自己。」

  晓翀扭过脸去,却仍然一动不动地躺在拔步床上。

  「晓翀,我明儿叫个裁缝来,给你做两身衣裳。天气转凉了,在屋子里也应
该穿件夹袄,再给你做件雪丝绵的绵袍吧。虽然你不出去,但是若是下了雪,你
可以到后院去看看雪。」

  吴大老板的气息已平复,拾起了地平上的夹袄,穿在身上。拉过锦被盖在晓
翀身上。

  「睡一会吧,屋子里若是觉得冷,就让大茶壶再多升个暖炉。」

  晓翀没有应答,却已闭上了双眼,似已沉睡。

  「唉!梁晓翀!你到底想怎么样?几个月来,你总是一声不吭,和谁也不答
话。你真想呕死大家,你才开心?你这个小东西就是死倔,看起来很温顺,其实
真是气得死人!」

  吴大老板的声音很大,晓翀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睡得更沉。

  「才刚到酉时,你就睏了吗?算了,你累了就休息吧。」

  吴大老板倒身坐在太师椅上,笑望着晓翀。

  紧闭的门突然被推开,老鸨一头闯了进来。

  「呦!老爷您回来了?刚听小厮回话说老爷您去赴什么宴去了。这么快就回
了?」

  老鸨望着吴大老板显得有些不自在。

  「怎么?你们都不希望我回来了不成?不过是扬州府举办了一个什么官绅商
贾的聚会。说白了,就是想要银子。我开头捐了一笔,推说身子不适,就先回来
了。」

  「老爷还是放不下如意楼。」

  「我是放不下晓翀,免得你们忙不过来。对了,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吴大老板指了指老鸨手中的布包袱。

  「也没什么,只是天气凉了。我闲着也是闲着,赶晚间没事时,替晓翀做了
件夹袄,以为老爷不在,所以没敲门。老爷您就别见怪了。」

  「还是兰韵细心啊!那么有没有为晓翀做件绵袍?」

  吴大老板笑望着老鸨,随手拿起了桌上的紫砂壶。

  「老爷,您想得真周到,我这几日就做。」

  老鸨亦笑望着吴大老板,却更加不自在起来。

  「是吗?我到是听说,前几日兰韵不是就买了雪丝绵回来,应该已经做了七
八成了吧?过几日,若是下了雪,穿上棉袍去踏雪那正合适。」

  「老爷,夹袄我先放这了。如意楼马上就挂灯了,我要下去支应了。」

  老鸨放下包袱,向吴大老板施了个万福,转身下了八重天。

  「去吧!这儿不用你们操心!如意楼的生意,你们就多费心了。」

  吴大老板轻轻拍着手中的紫砂壶,开始闭目养神。

  老鸨偷偷瞧了一眼拔步床上的晓翀,转身下了八重天,向一重天而去。

  吴大老板站起身来,轻轻打开了包袱。包袱内放着一件白底织锦缎的夹袄,
领口和袖口上还滚着白兔毛的边儿。前襟用银线锁了边,上面绣着团锦的花样。

  「真是好女红,兰韵的手艺真是不错。做这么一件夹袄,带着翻边绣活的,
至少也得五六天彻夜不眠吧?什么闲着也是闲着?根本就是成宿不睡在做活计。
梁晓翀,你真是有福气。」

  吴大老板将夹袄放在晓翀的身边,冷笑道。

  「哼哼!晓翀,邢妈妈还在为你做绵袍吧?我正奇怪她买了雪丝绵做什么?
现在全明白了……」

  「晓翀,你还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你邢妈妈当年可是大家闺秀,这女红都
是苏州城有名的。兰韵除了给我做过外敞,袍子,绣过腰带,汗巾。我还真没见
她会给第二个人做过什么活计。」

  「梁晓翀真不愧是梁晓翀!天生就会招人疼!得了,明起来了就穿上邢妈妈
为你做的夹袄吧,可别辜负了你家邢妈妈的心意。」

  吴大老板仍在自言自语,晓翀却仍未理会。

  一重天,花厅内。

  如意楼外的红灯已经点燃,大茶壶正在忙碌着。

  「妈妈,您怎么才下来?客人们都来了不少了。」

  「大茶壶,我这心里又开始不踏实起来。刚我去给晓翀送夹袄,谁知道老爷
竟然已经回来了,还对我阴阳怪气的说着话。还有,这才刚到酉时,晓翀竟然已
经睡了,衣裳都扔在地平上,老爷他不会又对晓翀……」

  「爷他疯了吗?他真想要晓翀的命吗?我上悠然居去看看。」

  「得了,大茶壶,你上去只会更糟糕。你也不想想,老爷他最近出去带得都
是长禄。你在老爷心中地位已大不如前了,你还是小心行事吧,免得咱们带累晓
翀受苦。老爷这个人,可不简单啊!」

  「多谢妈妈,我会小心的。晓翀不会有事的,老天都会保佑他的。」

  「好了,咱们忙活吧!」

  老鸨吐了一口气,面是又堆起了职业般的笑容……

     ***    ***    ***    ***

  今年的冬季似乎冷得早,一场冬雨刚下完,却下了一场雪。

  江南的雪景总是很美的,经过一夜,未及融化的雪在翠绿的松枝上形成了树
吊。

  悠然居内已燃起了两个暖炉,整个房间温暖如春。

  晓翀穿着老鸨亲手缝制的夹袄,每日仍坐在屋中一言不发。

  天气转凉后,吴大老板不再让晓翀巳时后去一重天的逢缘厅,大茶壶只有在
每日清晨侍候吴大老板盥洗时才能见到晓翀一面。

  老鸨已为晓翀做好了绵袍,晓翀整日住在悠然居内,却一直没有机会穿。

  清晨,如意楼外的翠枝裹冰。

  吴大老板打开了窗,不禁微微一笑。

  「晓翀,我想去杏子林中看看暮雪,你是不是也想见他?」

  晓翀没有应答,身体却微微一颤。

  「兰韵,你过来。」

  吴大老板走到门前,冲着流泉居喊道。

  「老爷,您在唤我。」

  老鸨急忙进了悠然居,面上堆着笑。

  「兰韵,你叫大茶壶套上车,你准备好东西,我要去见暮雪。」

  「老爷,我这就去办,您也是该去见见薛公子了。这都几个月了,除了让大
茶壶取过几次方子,您还真没去见过薛公子。」

  老鸨从衣柜中拿出缎子绵袍,为吴大老板穿上。

  「兰韵,你帮晓翀穿好衣服吧,我要抱他下去。」

  吴大老板自己扣着扣子,却指了指晓翀。

  「老爷,您要带晓翀去杏子林?」

  「不错,让暮雪为晓翀诊诊脉。」

  「也好,老爷真对晓翀真是照顾。」

  老鸨说着,却为晓翀穿上自己亲手缝制的绵袍。白底溜金的软缎,里面装得
是雪丝绵,又轻又暖。

  老鸨望着如粉雕玉琢一般的晓翀,心中却忍不住隐隐的酸楚。

  「晓翀穿着你做的衣裳就是合身。兰韵,你辛苦了。」

  吴大老板一把抱起晓翀,出了悠然居。

  如意楼外,一辆豪华地马车已停好。

  大茶壶掀开了车帘,吴大老板抱着晓翀上了马车。

  马车内放着暖炉,车帘也换成了厚厚的绵帘。

  「晓翀,你看你茶壶叔多疼你,怕你冻着,连暖炉都备好了。」

  「爷,您的车冬天自然要备暖炉的。」

  大茶壶掖好车帘,赔着笑脸。

  「唉!还是大茶壶知冷知暖的。可是新近大茶壶要照顾晓翀,我也只好将就
着让长禄当个长随了。」

  「爷,你就使唤我吧!晓翀有妈妈照应着就行。」

  「是吗?你们好象一个是如意楼的老鸨,一个是如意楼的龟公。你们竟然忘
了娈童不归老鸨管这个道理吗?」

  吴大老板将晓翀拥在怀中,声音却阴阳怪气。

  「爷,妈妈她也是好心。最近,如意楼的生意大好,我和妈妈都忙。所以谁
有空闲就照顾晓翀。如此说来,照顾晓翀不周,是我失职了,不关妈妈的事。」

  「得了,你们记得规矩就好。我也不是怪你们,大家都是疼晓翀罢了。」

  「多谢爷原谅我的失职。」

  大茶壶轻扬马鞭,马车已开始飞驰……

     ***    ***    ***    ***

  杏子林,一片银妆素裹,分外娇艳。

  晓翀轻轻掀开车帘,望着窗外的美景。

  「大茶壶,我抱着晓翀先进杏子林了,你提着东西跟着吧。」

  「是,爷。」

  大茶壶拴好马车,提着礼盒跟在吴大老板的身后。

  吴大老板抱着晓翀在杏子林中穿梭,晓翀轻盈的身体加上厚重的衣服,让吴
大老板有些吃力。

  「爷,您若是累了,就让我抱着晓翀吧。」

  「不必了,我虽然比不得当年,但是晓翀我还抱得动。」

  晓翀静静地靠在吴大老板的怀中,虽然隔着厚重的衣服,晓翀却可清晰的听
见吴大老板急促的心跳声。

  听香榭前,柴扉紧闭。

  大茶壶轻轻扣了扣柴扉,里面却无人应答。

  「大茶壶,进去吧,柴扉一定没有拴,暮雪肯定在里面。」

  大茶壶轻轻推开了柴扉,听香榭内,一片素白。

  吴大老板抱着晓翀,穿过小桥,缓步进入水榭的外堂。

  外堂内,薛暮雪静静地坐在几案前,冷眼望着吴大老板。

  「暮雪,转眼都快过年了。我带晓翀来看看你,你们也好久没见面了。」

  吴大老板轻轻将晓翀放在地上,倒身坐在一旁。

  薛暮雪随意地穿着一件宽大的软缎绵袍,却是大红色的。在素白中更显得鲜
艳。头发长长地披在身后,却笑望着晓翀,一言未发。

  晓翀身上的软缎棉服雪白而华贵,虽在一片素白中,却更显娇美。晓翀眼中
挂着淡淡的笑意,望着薛暮雪。

  二人就这样笑望着,却谁也没有言语。

  「好了,两位大美人,不要老是像一幅画一样增添美景了。暮雪,我此来一
是在年前想看看你,二是想让你看看晓翀的身体恢复的如何?」

  「我知道了。你们在外堂等着,我带晓翀进去。」

  薛暮雪突然站起身来,挽着晓翀双双进了内室。

  吴大老板笑了笑,自己斟了一杯杏子酒,一口饮尽。

  听香榭,内室中。

  薛暮雪将屏风展开,轻轻拉开了纱帐,却将暖炉搬到了纱帐内。

  「要我为你宽衣吗?」

  晓翀摇了摇头,轻轻解开了绵袍。

  薛暮雪静静地望着晓翀,晓翀脱去绵服,又开始解着夹袄。重重的衣服已尽
然褪去,晓翀趴在了黄花梨木的床上。

  「几个月不见,还真好了许多。伤口已无大碍,全都落了痂。肠子里的腐肉
全都被我系的丝线勒到坏死而自然脱落。只要没有重创,也不影响你行房。」

  薛暮雪仔细看了看晓翀后庭的创伤,点了点头。

  「看来大茶壶全都是按照我的吩咐行事,对你照顾得不错。我再为你清洗一
下处理一下,将丝线取出。」

  薛暮雪从药箱中取一根小小的木架,开始为晓翀清洗伤口。

  「真不错,大茶壶对你还真上心。也真是可是听话,丝线一直用药液润着,
否则长在肠子上,就无法取下来了。」

  薛暮雪用木架轻轻取出了丝线,又为晓翀上好了药。

  「我真的不想面对你,因为我明白你一心求死。可是,我却没法子不救你。
邢妈妈开口求我,还要为你花费她一生的积蓄。大茶壶抱着我的腿,头都磕出了
血。」

  「我救你,是因为救的人是你!我救你,是因为求我救你的人是邢妈妈和大
茶壶。我救你,绝对不是因为他,你明白了吗?」

  薛暮雪已为晓翀检查完毕,将东西收拾好,放在了药箱内。

  晓翀仍未应声,泪水却已将暮雪的枕头浸湿……

  薛暮雪挽着晓翀走出了内室,吴大老板笑望着二人。

  「暮雪,晓翀他没事了吧?」

  「明年开春,就完全没事了。还是那句老话,只有没人碰他,他就没事。」

  「暮雪,你放心。我已经下了令,明年春天之前,任何人都不准碰晓翀。这
当然也包括我自己,有我保护晓翀,你就放心吧。」

  薛暮雪面上掠夺过一丝笑意,却透着寒意……

  晓翀亦淡淡一笑,随着吴大老板出了听香榭……

  树上的积雪已经消融,马车却缓行在杏子林外。

  吴大老板闭着双眼,靠在车厢内。晓翀紧贴在吴大老板的怀中,似已睡熟。

  大茶壶轻扬着马鞭,向如意楼赶去……

  如意楼外,张灯结彩,如意楼内,金碧辉煌。

  整个如意楼内内外外已充满了新年的气氛。

  老鸨这几日却好象显得心神不宁,总在暗自神伤……[/font]

ghostgogo 2010-12-18 11:39

[font=宋体]              三十六  承欢

  如意楼依然车水马龙,迎来送往。

  八重天,流泉居内。

  老鸨却突然如失魂一般,整日躲在屋中,却总是打不起精神。

  吴大老板坐在流泉居内,望着老鸨,微微叹息。

  「兰韵,你最近身子不大好,是不是生病了?」

  「老爷,您不用管我,我没事的。只是最近心口有些疼,无碍的。」

  老鸨正斜卧在榻上,见到吴大老板却坐起身来。

  「好好的日子,又伤得哪门子春?悲得哪门子秋?」

  「老爷,兰韵没有伤春悲秋。我只是心中有一些不适,休息几日就没事了。
不会影响如意楼的生意的。」

  「兰韵,听说你最近得到一封家书?」

  吴大老板突然冒了一句,老鸨却不由从榻上跳了起来。

  「老爷,您听谁说的?」

  「兰韵,听谁说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信中都说了些什么?」

  「老爷,也没什么,只不过是自家姐妹之间问个安什么的。」

  「哦?是这样?那好吧,兰韵,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吩咐丫环们去做就
是。」

  「我明白,我会好好休息的。」

  老鸨又躺在榻上,却不禁暗自落泪。

  吴大老板面带微笑,回到了悠然居。

  八重天,悠然居内,吴大老板地坐在太师椅上,望着晓翀。

  晓翀仍静静地坐在一旁,面上带着浅笑。

  「晓翀,你不觉得最近兰韵有些奇怪吗?看来最近有事情发生。真不明白,
他们都怎么了?为什么每个人都瞒着我?」

  晓翀仍未言语,却望了吴大老板一眼。

  门外传来轻轻的扣门声,吴大老板淡淡一笑。

  「大茶壶,进来吧。」

  「是,爷。」

  大茶壶躬身站立,低头回着话。

  「兰韵是怎么了?你可知道?」

  「回爷的话,前些日子,您不在时,有一个京城口音,管家模样的人来到了
如意楼。并给妈妈送了一封书信。妈妈看了书信之后,就躲进了流泉居,而且听
丫头们说,妈妈还哭了。」

  「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弄明白的,你去忙吧。」

  吴大老板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八重天,流泉居内,老鸨刚刚哭过的双眼显得异常红肿。

  「兰韵,你好些了没有?」

  门外传来吴大老板的声音,老鸨连忙揉着眼睛。

  「老爷,我没事,已经睡了。」

  「没关系!」

  吴大老板突然推开了门,闯了进来。老鸨已经安睡,拔步床上的纱帐已全部
放下。

  「兰韵,我有话对你说。」

  吴大老板一把掀开纱帐,倒身坐在老鸨的榻边。

  老鸨淡淡一笑,却显得有些苦涩。

  「兰韵,你有心事为什么不对我讲?难道这些年来我们风风雨雨的,还有什
么不能说的?」

  「老爷,我没我没事。您早些歇着吧。」

  「兰韵,扬州城最大的吉祥客栈住了几位来自京城的客商,听说这次是来江
南做生意的,还带了女眷。」

  「老爷……」

  「有位客商的女眷听说正是苏州人,和兰韵是老乡吧?」

  老鸨没有回答,却忍不住泪水滚滚而落。

  「兰韵,你不必瞒我了。这位客商的女眷便是你的妹妹,你们是一起被官卖
的。当初我一眼看中你,将你从苏州城买到扬州,而你的妹妹则被卖到了京城。
后来被这位客商相中,买回去做了填房。新近,客商的妻子过世,客商将她扶了
正,现在回来,邀你相见,是吗?」

  「老爷,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我不想见她,我情愿就这么死了算了,反正
我是不想见她。」

  「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亲人相见不是很好吗?」

  「老爷有所不知,我的妹妹邢兰芳,是庶出的,她为人极为刁钻蛮横,处处
与我较劲。当年家中遭遇变故,我们被官卖时,老爷英姿飒爽的出现在我们的面
前。妹妹当时就说老爷一定会选上她的。可是老爷却一眼相中了我,因此妹妹发
誓一定要让我好看。」

  「哦?竟然会有这种事情?姐妹花同时瞧上了我?」

  「后来,我当上了如意楼的头牌,她在京城却混得并不称心。但我们还常有
书信来往。」

  「再后来,有位客商相重了她,为她赎了身,将她收做外室。而当时,也有
人愿意为我赎牌……」

  「兰韵,是我带累了你,要不然,你早就是大盐商的夫人了。」

  「老爷,一切皆是命啊!她嫁了人,我却仍留在如意楼,我们也会互通书信
的。我当时告诉她,我放弃了当盐商夫人是因为老爷会……」

  「我会?兰韵,你是不是告诉你妹妹,我会娶你?」

  老鸨没有应声,眼中却流露出一丝伤感。

  「后来,她说她怀了客商的孩子,母凭子贵,客商将她接入府中做了侧室。
而我当时也告诉她我有了老爷的骨肉……」

  「兰韵……」

  「我们还是经常书信来往的,去年间,客商的正室得病过世,客商就将她扶
了正。她这次携子前来回苏州老家,却特意跑到扬州城来,完全是来看我的笑话
的。我不想让她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如果是这样,我邢兰韵情愿一死了之,绝不
能让她轻视。」

  老鸨咬了咬嘴唇,下定了决心。

  「哈哈……兰韵,这有何难?我们不如逢场作戏,让她见识一下。」

  「逢场作戏?」

  「对,人生本来就如一场戏,我们不如戏剧人生。我让大茶壶扮作管家,陪
你前去会会他们,并且告诉她,你就是如意楼的女主人。」

  「问题是……我一直都没告诉她,我的孩子已经死了……而且我也变成了废
人……」

  「兰韵,你真傻……孩子的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别再多想了。你身边还
有我,不用怕。我一定让你出尽风头。」

  「可是……孩子的事……」

  「傻瓜!这里是如意楼,我随便找个娈童冒充你儿子不就是了?你相中哪个
了,只管开口。」

  「老爷,你那十二个宝贝,矫揉造作,让人一眼就能瞧出破绽。如果您真想
帮我,就让晓翀……」

  「什么?梁晓翀?」

  吴大老板不禁动容道。

  「算了,老爷舍不得就算了……」

  老鸨闭上了双眼,又在流泪。

  「嗯!好眼力!只有晓翀的品相配得上做兰韵家的少爷。好了,我这就去给
晓翀说,你们也得好好演练演练。就这么定了,兰韵,你的身份是如意楼的女当
家,晓翀是少爷,大茶壶是大管家。再配上四个丫环,四个小厮,你们共坐三辆
马车,这样的阵容总不寒碜吧?」

  吴大老板微微一笑,搂着老鸨。

  「老爷……谢谢您……」

  老鸨投在吴大老板的怀中,却已泪如雨下。

  「傻瓜……」

  吴大老板将老鸨拥得更紧……

     ***    ***    ***    ***

  八重天,悠然居内,晓翀一人独坐在窗前。

  已交申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窗外的行人已看不清楚,晓翀却仍独坐在窗
前。

  「晓翀,新近身子大安了吧?」

  吴大老板突然走了过来,倒身坐在窗边的摇椅上,晓翀连忙站起身来,却被
吴大老板一把拉住。

  「晓翀,你邢妈妈想让你帮个忙,你不会拒绝吧?」

  晓翀望着吴大老板,眉间闪过一丝疑惑。

  「但是,你总这样不言不语怎么行?你邢妈妈想让你以他儿子的身份在她亲
人面前露面,你不会不愿意吧?」

  晓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身体却在微微颤动。

  「唉!得了,事情就这么定了。不过,你们一起演练演练,免得出错。」

  吴大老板站起身来,出了悠然居。

  晓翀仍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如失魂一般……

  八重天,流泉居内。

  老鸨已梳妆完毕,准备去一重天支应客人。

  「兰韵,你的身体好些了么?不用太勉强了。」

  吴大老板一把推开了流泉居的门,站在老鸨的面前。老鸨淡淡一笑,回头望
了望妆镜。

  妆镜之内,二人的身影没有改变,岁月却在脸上留下了沧桑。

  「老爷还是那么有精神,我却是真的老了。」

  「兰韵,你和过去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漂亮。」

  「老爷,您别说笑了,过去我最喜欢的就是天天在您送我的西洋镜前顾影自
怜,现在我最害怕的就是看到自己的样子了。」

  「兰韵,在我心里你和过去没什么区别。只是更加成熟、更加有韵味了。我
要一辈子都把你留在如意楼,留在我的身边。」

  「老爷,您又取笑我了。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有什么用处?所谓不孝有三,
无后为大,我邢兰韵和大茶壶一样,都是废人了。您不收留我们,我们也没地方
去了。」

  「都是我不好,兰韵,我对不起你。」

  「老爷,那只是一场意外,怎么能怨您?怨只怨我邢兰韵命薄福浅,这都是
命。」

  「兰韵,这些年苦了你了,我真是对不起你。」

  「老爷,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您不必内疚。对了,晓翀的衣服您就不用再
做了,我这里有现成的,就是不知道合不合身。」

  老鸨突然一脚踏上的拔步床的地平,打开了床头的红木漆柜。

  「兰韵……你在找什么……」

  吴大老板走了过来,却有些迷惑。

  「老爷,不怕您笑话。这些年,我每年都会给我们的孩子做一套衣服。当娘
亲的哪有不在新年前为孩子添置衣裳?今年冷得早,我为孩子做的衣服已经做得
差不多了,我想也许晓翀穿上会很合适。」

  红木漆柜中,整齐地摆放着一套套的男孩衣服。从婴儿到幼儿再到少年……

  吴大老板的心在翻滚,却仍面不改色,只是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兰韵……对不起……都是我不能保护好你和孩子……这些年来……你竟然
是这么过来的……」

  「老爷,我没事的,您不必为我担心。对了,晓翀他答应了么?真想让他试
试我为宝儿做的衣裳,看看合不合身?」

  「宝儿?」

  吴大老板不由沉吟起来。

  「老爷,您忘了?您当年不是说孩子生下来就叫嘉宝吗?我一直都偷偷叫他
宝儿……」

  「兰韵,晓翀他没有拒绝,但是他一直一言不发,这场戏要如何演下去?」

  「晓翀?他心里是太苦了……老爷若是不怕坏规矩,让我试试开导开导他。
如果晓翀再这样不言不语,早晚会憋出病来的。」

  「兰韵,你真有办法?」

  「只能试试,我觉得晓翀的心里有个结,不能解开的话,这孩子是不会开口
的。但是如意楼的规矩,老鸨不能碰娈童,我又不是大茶壶。」

  老鸨将衣服缓缓收入漆柜中,笑望着吴大老板。

  「规矩都是人定的,这规矩是我定的,我也可以改。我同意让你照顾晓翀,
只要晓翀没开牌子,他就不算娈童,哪有什么坏不坏规矩之说?兰韵,今天的生
意就让大茶壶带着春花、秋月她们支应着就行了。我下去亲自盯着,有什么事情
我来应付。兰韵,你就好好开导晓翀,把他带到流泉居也行,你去悠然居也行,
总之,八重天就是你的天下了。」

  「我明白了,我为尽量为老爷分忧的。」

  「兰韵,一切都由你安排,我去一重天了。」

  老鸨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吴大老板已离开了流泉居。

  悠居然内,晓翀独坐在卧榻上发呆。

  老鸨走了进来,轻轻拍了拍晓翀的肩膀。

  「晓翀,随我来。我想让你试试衣裳。」

  晓翀抬起头来,望着老鸨却有些迟疑。

  「傻孩子,当然是他同意的,否则我们不是都有麻烦了吗?来吧,妈妈这会
可要让你帮个大忙。」

  老鸨拉着晓翀的手,出了悠然居,进了流泉居。

  流泉居没有悠然居大,陈设却也很华丽。

  最为抢眼的仍是一进门的妆镜,晓翀望着妆镜左看右看。

  「晓翀,这是老爷送我的西洋镜,不是铜制的。照起人来就像真的一样。你
看,那镜中的你是不是很好看?就像是画里人一样?」

  老鸨笑望着晓翀,却转身上踏上地平,拉开了红木漆柜,取出一套衣裳。

  「来,晓翀试试看合不合身。」

  老鸨走了过来,伸手欲解开晓翀的领扣。

  晓翀如触电一般躲开,却自己将衣扣解开。

  「怎么?晓翀你害羞了?我的年龄当你的娘亲都绰绰有余,我的孩子要是没
死,也和你一般大。」

  晓翀没有回答,脸却有些泛红,笑望着老鸨。

  老鸨为晓翀穿上了新衣。这是一件白底绣着七彩纹式的织锦缎的长袍,四边
全用金线勾边。外面却配了件大红色的比肩,上面全用金线绣成。

  「不错,真合身。就像是量身做的一样。这几日我再给你绣个腰带,上面镶
满玉。然后再给你做一双鞋。晓翀真是漂亮,你自个瞧瞧,是不是像个玉人儿一
样?你要是个丫头,不定有多少公子哥要为你发狂呢?」

  晓翀呆呆地站在妆镜前,镜中的自己穿着华美,的确如画中人一样。

  晓翀的心中却有些不快了,将身上的新衣全部脱了下来。整齐地放在拔步床
上,又穿上原来的长袍,外面却是老鸨为他做的夹袄。

  「唉!真是个好孩子,但是人好命却不好。晓翀,老爷这几日把你借给我做
儿子了,所以,我们现在可就是娘俩了。」

  老鸨拉着晓翀的手,一起坐在了床边。

  「晓翀,我知道你心里苦。其实,我的心里也苦。但是人总要活着,所心,
苦也就只能自己忍着。」

  晓翀没有应声,手指却在微颤。

  「我们都是苦命人,但是命苦心却不能再苦了。晓翀,我猜想你小时候一定
受了不少的罪吧,那个把你卖到如意楼的黑衣妇人,就是你的娘亲,她一定对你
很不好吧?」

  晓翀仍未应声,身体却颤动得更加利害。

  「那个妇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就是一个人伢子,她养你就是为了卖
掉你。为了让你值个好价钱,她是不会让你幸福的。可是,晓翀却很喜欢渔村的
弟弟和妹妹吧?」

  「嗯……」

  晓翀应了一声,双眼已湿润,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晓翀,我当初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上老爷,但是我现在明白了。你
过去的生活太苦,你从小就没有体会到母亲的关爱,你身边也一定没有父亲。所
以,你才会被老爷那种职业般的笑容与关爱所迷惑。就好象一个在沙漠里快要渴
死的人,看到毒酒,也会毫不犹豫的一口饮尽。」

  晓翀的身体抖得更利害,用力咬着双唇。

  「我明白你的心,整个如意楼万花塚里被封了牌子,还活着的就只有我和你
了。我很喜欢老爷,我从十四岁跟了他,现在都已经二十年了。有时候我觉得自
己得到了很多,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但我从不掩饰自己的情感。明明知
道老爷不会娶我的,却还是着了魔一样跟着他二十年。晓翀,我是不是很傻?」

  老鸨摸了摸晓翀的额头,接着道。

  「晓翀,你这样一言不发,其实是在强颜欢笑。你还是个孩子,有些苦你不
必受,想哭就哭出来吧!就算这世上你已生无可恋,我还是要告诉你,如果你死
了,也有人会伤心。我和你大茶壶是两个,你的弟弟妹妹算两个,还有薛暮雪,
甚至老爷……」

  晓翀的身体抖得更加利害,却仍在忍耐。

  「晓翀,我已经老了。如意楼我想也混不了几年了,这几年我也存了不少银
子。我早就想好了,我要自己为自己赎牌。但是,现我我不但要为自己赎牌,还
要为你赎牌。等到你到了十八岁,我就向老爷要你的牌子,我们到时就做一对真
正的亲娘俩,好吗?」

  老鸨突然将晓翀搂在怀中,让晓翀靠着自己的肩膀。

  「傻孩子,我可怜的晓翀,想哭就哭出来。把所有的委曲和不快,还有怨恨
或是恐惧,全都哭出来吧。有妈妈陪你一起哭,我们把所有的不愉快全都释放出
来。」

  老鸨温暖的怀抱和温柔的话语,使晓翀已无法克制情绪。这些日子种种的苦
难与痛苦已化做热泪,倾刻而泄。

  「妈妈……我……」

  「我知道……傻孩子……我全明白……终于哭出来了,晓翀,内心的情感如
果积蓄太久而不释放的话,你会憋出病的。」

  「妈妈……我还想……哭一会儿。」

  「好,妈妈陪你一起哭。咱娘俩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呢!」

  「呵呵……妈妈……」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时欢笑,时哭泣,这种悲喜交加的声音在整个八重天萦
绕、回荡……[/font]

ghostgogo 2010-12-18 11:51

[font=宋体]              三十七  暗斗

  临近年关,人们开始忙碌起来,如意楼的生意却仍未清淡。

  远道而来的客人却明显变少,扬州城内的熟客仍夜夜临门。

  每日从巳时起,八重天的流泉居内,老鸨便带领着众人开始演练。大茶壶扮
演着大管家,晓翀扮演着少爷,老鸨自己扮演夫人。吴大老板还派遣了四个丫头
和四个小厮做为丫环和长随。

  如意楼的八重天内,此时总是充满了欢笑与详和。

  「夫人,请上座。」

  大茶壶躬身向老鸨见礼。

  「大管家,去请少爷过来。」

  老鸨端坐在春凳上,表情庄重。

  「是,夫人。」

  「少爷,夫人请您过去。」

  大茶壶亦向晓翀躬身行礼。

  「嗯,我知道了。」

  晓翀微微点了点头,淡淡一笑,站起身来。

  「等等,晓翀。这样可不行!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哪能像你这么随和,起码
要摆些架势才对。」

  老鸨笑着,摸了摸彩晓翀的额头。

  「可是……我……真的不会摆什么架势,妈妈。」

  「不对!你要叫我娘亲才对。我就叫你翀儿吧,这样倒亲切些。大茶壶,我
们再演练一下,我那个妹妹眼毒着呢。」

  「是,夫人。」

  「哈哈……大茶壶天生就是一副管家的样子。」

  「少爷,您请坐。」

  「翀儿,快叫我一声娘亲。」

  「娘……娘亲……」

  晓翀的脸却已羞得通红。

  「翀儿,你就坐在娘亲身边。对了,管家,我们再从头演练一下。」

  老鸨招呼着晓翀坐在自己身边,大家又开始演练起来。

  「哈哈哈哈……你们这里还真是热闹有趣,我也来瞧瞧。」

  流泉居的门突然被推开,吴大老板倒背着手已走了进来。

  「老爷,您请上座。管家,快给老爷上茶。」

  老鸨站起身来,让吴大老板上座。

  「翀儿,快给老爷敬茶。」

  大茶壶端过了茶盘,晓翀拿起茶碗,双手奉给吴大老板。

  「老爷,请用茶。」

  「晓翀,错了。你应该叫我一声爹爹,我扮演的不是老爷吗?你是少爷,当
然要叫我一声爹爹。」

  「爹……爹……」

  晓翀似乎有些语迟,望着吴大老板。

  「怎么,晓翀,你叫兰韵娘亲叫得到爽快,叫我一声爹爹就这么难?」

  「不是的,老爷。翀儿他是叫不出口,您和翀儿的关系……」

  老鸨拍了拍晓翀,出来打着圆场。

  「哈哈哈哈……那又怎么了?我曾经把多少漂亮的娈童以义子的身份送给京
城的达官贵人。晓翀,你和我的关系,本来就是那样的。何况,叫我一声爹爹只
是逢场作戏。」

  「是啊!我们再练练,免得被我那讨厌的妹妹看出了破绽,翀儿,你要学会
摆出少爷的架势来才行。」

  「兰韵,我觉得不必如此。晓翀的气质天生就很优雅,所以不必故作姿态。
一切都以自然为好。晓翀这种美才更让人沉迷。放心吧,晓翀一定不会有什么问
题。」

  吴大老板面带微笑,望着老鸨。

  「老爷……我生怕有什么差错,会被兰芳看破。」

  「怎么会呢?兰韵,你堂堂盐运司判官家的大小姐,自然要摆些架势,但是
你现在是嫁做商人妇,晓翀只是商人家的少爷,生活奢侈倒是不假,但是却没那
么多的官家规矩,否则才显得假了。」

  「多亏老爷提醒,还真是这个理儿,翀儿,你就照着自己的意思来吧。不过
不必太拘谨就是。」

  「嗯!」

  晓翀点了点头,众人又开始演练起来……

     ***    ***    ***    ***

  日子不知不觉已过去了数日,今年的冬季着实冷得紧,腊月里接连下了两场
雪。

  如意楼外停着三辆马车,三辆都是暖车,其中一辆却明显华贵许多。

  如意楼八重天,流泉居内。

  老鸨已收拾停当,一身大红的七彩织锦缎的直缀,全用金钱勾着边儿,头上
戴着一对赤金镶玉的凤凰,口中衔着南珠。胫上挂着一串豆粒大的珍珠,腕上带
着一对翠玉镯子,显得极为雍容华贵。

  晓翀穿着那件白底绣着七彩纹式的四边全用金线勾边织锦缎的长袍。外面套
着那件金线绣成的大红色的比肩。老鸨为晓翀系好腰封,上面镶满了美玉。却让
晓翀换上了厚底的鹿皮小靴子。

  「呦!真不错!翀儿就像是画中人一样!走吧,时辰不早了,外面冷,我们
穿上绵袍,早些去吧。」

  「嗯!妈妈。」

  「又错了,要叫娘亲!」

  「嗯,娘亲。」

  老鸨拉着晓翀下了八重天,一起出了如意楼。

  如意楼外,吴大老板穿着件团绣的绵袍,正站在如意楼外,笑望着老鸨。

  「兰韵,你放心,一切我都安排好了。去吧,一准让你出尽风头。」

  「谢谢老爷,只要不在她的面前丢了面子,我邢兰韵便此生无憾了。」

  「大茶壶,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回爷的话,全都准备停当。夫人和少爷进屋时需换的夹袄,还有暖手的手
炉,以及送给客人的各色礼品,一应俱全。」

  「晓翀,你一切都要听妈妈和大茶壶的安排。」

  「嗯。」

  晓翀轻轻点了点头。

  「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们去吧,晚些时候我去接你们。」

  「老爷,我们去了,您请回吧。」

  大茶壶掀开车帘,老鸨拉着晓翀上了那辆豪华的暖车,大茶壶转身也上了马
车。

  四个丫环和四个小厮分别上了另外二辆暖车。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向吉祥客
栈进发……

     ***    ***    ***    ***

  吉祥客线,布置得倒也算华丽。

  三辆马车已停了下来,一位贵妇模样的女子正带着几个小厮站在门口相迎。

  一辆马车上下来了四个年轻的小厮,手中提着礼盒,侍立在一旁。另一辆马
车上下来了四个丫环,却走到最为华贵的马车前,拉开了车帘。

  马车上下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却搀扶着一个穿着华贵的少年。

  「娘亲,小心点,地上滑。」

  少年回过头来,对车内人轻轻道。

  「嗯,翀儿,你先随管家去。我这就下来。」

  两个丫环掀着帘子,另两个丫环搀扶着一位身着华美的妇人下了马车。

  「韵姐姐,好久不见了,你还是那么喜欢招摇过市。这知道的,是个开青楼
的老板娘,不知道的以为是皇妃来了。」

  站在门口相迎的妇人冷笑着,向刚下车来的妇人打着招呼。

  「芳妹妹,多年不见,你也还是那么喜欢招蜂引蝶。这知道的,是个正经生
意人的夫人,不知道的倒还以为是哪家的头牌。」

  两位妇人正面相视,面上带着笑,眼中却无一丝笑意。

  「兰芳,是你姐姐来了吗?快请进来,你们姐妹怎么光顾站在门口说话?」

  「韵姐姐,请。」

  「芳妹妹,前面引路。」

  这对姐妹正是老鸨邢兰韵和她多年未见的妹妹邢兰芳,俩人就这样别别扭扭
的进了吉祥客栈。

  客站内,燃着数个暖炉,大厅内温暖如春。

  大茶壶丢了个眼色,两个丫环已接过邢兰韵和梁晓翀身上的绵袍,另外两个
丫环却服侍二人换上夹袄。

  邢兰芳冷眼望着面前的邢兰韵,却忍不住他细打量着晓翀。

  「姐姐……这位就是……」

  「翀儿,快给你姨父、姨母大人请安,顺便讨个大利事!」

  邢兰韵轻轻拍了拍晓翀的肩,面带微笑。

  「是,娘亲。晓翀见过姨父、姨母大人。」

  晓翀欲向面前的二人见礼,却被中年男人一把拉住。

  「自家人,不用多礼。兰芳,你家姐果然是位绝代佳人,这儿子都像是画中
人一样。」

  「那是,人家韵姐姐可是嫡出的,我不过是个庶出的罢了,拿什么和人家比
啊。」

  邢兰芳显得有些不快,瞪了中年男子一样。

  「在下鲁文龙是京城人氏,此次我们兄弟三人来江南是来谈生意的。听贱内
说,姐姐嫁到了扬州,所以待意前来相见一面。」

  中年男子向邢兰韵点了点头,却仍拉着晓翀的手不放。

  「翀儿,姨父没有准备,这样小物件权做见面礼。」

  鲁文龙从腰间摸了个玉佩出来,挂着晓翀的腰间。

  「姐姐,请上座吧。」

  鲁文龙招呼着邢兰韵在花厅内就座。

  「姐姐这身行头还真是华贵,想是把家当全都带来了吧?」

  邢兰芳坐在一旁,冷嘲热讽。

  「妹妹的家当都穿在身上了,姐姐哪有不穿之理?」

  邢兰韵亦反唇相讥。

  「你们姐妹倒真是有趣,二十年未见了,一见面倒是争起了嘴。」

  鲁文龙讪笑着,打着圆场。

  「我们姐妹从小就争惯了嘴,多年不争,倒是想得慌。」

  邢兰韵淡淡一笑,望了邢兰芳一眼。

  「不过……说起来,姐姐真是嫁了当年那位英俊的大老板了吗?若是真的?
为什么不见我那英俊潇洒、财大气粗的姐夫呢?」

  邢兰芳望着邢兰韵,冷笑道。

  「当然。不过,我家老爷可是忙得紧,先别说生意有多忙,便是每日应付官
府和商会的人就够忙的。」

  邢兰韵笑了笑,却掩饰不了内心的不安。

  「哼!是吗?姐夫这个大忙人,真是很难见面啊!」

  邢兰芳不由面露得色。

  「对了,姐夫若是能来,就请一起用膳。大家交个朋友,认识一下。这次,
我们兄弟三人带着家眷一起来到江南,正想认识一些朋友。」

  「兰芳,你和姐姐继续聊着,我带翀儿去后院找思齐、招弟、绯红、多金去
玩。」

  鲁文龙站起身来,拉住晓翀的手。

  「也好,翀儿你去玩吧。要听姨父的话,可别调皮。」

  邢兰韵淡淡一笑,望着晓翀,却转身向大茶壶丢了个眼色。

  鲁文龙挽着晓翀来到后院,大茶壶亦尾随其后。

  后院中,两名男子正在下棋。

  「二弟、三弟,你们看看我这外外甥是不是和画中人一样?」

  鲁文龙笑着,指了指身旁的晓翀。

  「大哥,这就是你的外甥?这孩子是如何生得,实在是太标志了。」

  「是啊!我鲁文豹也是见过世面的,我就没见过长成这样的孩子。看来,他
娘亲就是个大美人吧?」

  「文虎、文豹你们说对了。我这位内姐不但谈吐不俗,而且是位大美人。到
底是嫡出的大家闺绣,就是不一般。」

  「大伯,您这话若是让兰芳嫂子听到了,一定打翻了五味瓶。」

  「是啊!大伯,我们可要翻舌去!」

  两位妇人笑着从房中走了出来,正是鲁文虎的妻子郑氏,和鲁文豹的妻子钱
氏。

  「二位弟妹,你们别再取笑大哥了。不过,你们说说这孩子生得如何?」

  鲁文龙摇头晃脑,得意的一笑。

  「这孩子是如何生的?原以为我们的新嫂子是个大美人,这么看来,她的姐
姐才是真正的大美人。」

  「可不?儿子最像娘亲,这就证明娘亲是个大美人。」

  「官人,我们也去见见大嫂的姐姐吧。」

  「是啊!官人,走嘛。」

  两位妇人拉着鲁文虎和鲁文豹要去花厅。

  大茶壶远远望着晓翀,晓翀却只是淡淡的一笑。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思齐,就是『见贤思齐焉』的思齐。」

  一个少年走了过来,拉住晓翀的手。

  「我叫晓翀。」

  「你的名字有也典故吗?」

  思齐想要卖弄风采,却仍拉住晓翀的手不放。

  「自悲临晓镜,谁与惜流年?鹄飞举万里,一飞翀昊苍。」

  晓翀的声音很柔,却很悦耳。

  「我叫招弟,是思齐的姐姐。思齐,你就别卖弄文采了,人家晓翀一定是饱
读诗书的。」

  「我叫绯红。」

  「我叫多金。」

  叫思齐的少年身后站着三名少女,也向晓翀打着招呼。

  「翀儿,思齐是姨父的儿子,招弟是我的女儿。绯红是我二弟的女儿,多金
是我三弟的女儿,你们一起去玩吧。」

  「少爷,您去玩吧,只是注意身体。」

  大茶壶点了点头,笑望着晓翀。

  「三位老爷,我家少爷自小身体不好,所以夫人不放心,让我陪着少爷,请
各位不要见怪。」

  「哪里?大管家还真是负责任啊。让孩子们在后院玩吧,我们去花厅见见客
人。」

  六人有说有笑来到了前厅,晓翀和四个孩子在后院落玩耍。

  花厅内,邢氏姐妹仍在斗嘴,见到众人一起走来,便各自收敛起来。

  「好了,午时便在这吉祥客栈中用膳吧。」

  鲁文龙安排着,邢兰韵心里却有些担心。

  「对了,姐夫是做什么生意的?」

  「是经营买卖的,开了个小小的店面。」

  邢兰韵淡淡地道。

  「是吗?姐夫没有照面,还以为是去谈什么大生意呢!」

  邢兰芳讥笑道。

  邢兰韵谈吐大方,举止优雅,应付着鲁氏三兄弟及两位商妇,心中却仍在小
心提防着妹妹兰芳。

  巳时二刻,鲁文龙已安排好在吉祥客栈中用膳的安排。

  「大爷,外面突然来了几辆马车。」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什么马车?有才,你去问问老板,这个吉祥楼不是被我们兄弟三人包下了
吗?不知道我们有女眷吗?不能再接别的客人了!」

  鲁文龙面露不快,向叫有才的人挥了挥手。

  「是,大爷。」

  有才刚要转身,迎面去走来一个精明的小厮,却是大户人家长随的打扮。

  「请问您几位就是京城来的客商吧?我家主人现就在外面,想请各位大驾一
移。」

  小厮长得十分白净,谈吐大方。

  「你家主人是……」

  鲁文龙不禁有些奇怪。

  「我家夫人和贵府的内眷是亲戚,今儿一早上夫人携少爷来到这里与亲人会
面。我家老爷一早有事要办,故未曾一同前来,刚安排停当,这才亲自来向贵戚
赔罪。请贵戚们屈尊移驾,也好尽地主之宜。」

  小厮面带微笑,低头回着话。

  邢兰韵不禁站起身来,走了过来。

  「长禄?你怎么来了?」

  「回夫人的话,老爷就在外面,已备好了马车想请贵戚们用午膳。」

  「老爷?他也来了?」

  邢兰韵不禁有些变色。

  「如此说来,文虎、文豹,咱们兄弟三人一起去迎接我的姐夫大人。」

  鲁文龙笑了笑,兄弟三人一起迎出门外。

  吉祥客栈外,停着八辆马车。三辆是邢兰韵前面坐来的,后面吴大老板又赶
了五辆过来。

  鲁氏兄弟站在最为豪华的一辆马车前打着揖,长禄掀开了车帘,吴大老板笑
容可掬地下了马车。

  「姐夫大人,小弟鲁文龙,先给您见礼了。这两位是我的二弟文虎、三弟文
豹。」

  「呵呵……贤妹夫太多礼了。」

  吴大老板望着比自己明显大得多的鲁文龙自称小弟,心中暗自发笑。

  「姐夫里面请,咱们叙叙家常。」

  鲁文龙一路相让,吴大老板面带笑容,大步走进了吉祥客栈。

  吴大老板穿着一件团花的织锦缎的绵袍,裁剪的十分合体,虽过中年,身材
却和年轻人没有多大区别。虽然打扮的不十分抢眼,却让人觉得格外精神。

  吴大老板脸上常挂着善意的笑容,总让人觉得十分亲切。

  「老爷,您怎么来了?」

  邢兰韵有些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

  「哈哈……说起来,也很多年了未见小姨子了。当年匆匆一见,一别竟是二
十年了。」

  吴大老板笑了笑,望了望邢兰芳。

  「姐夫……大安。」

  邢兰芳向吴大老板施了个万福,声音却有些哽咽。

  当年的英俊商人,如今还是如此风采照人。而自己的丈夫却是面貌平庸。而
且北方男人多为彪悍,不会疼女人。

  其实这么多年来,姐妹俩都受了不少苦,但是想想邢兰韵日日陪在这样的男
子身边,邢兰芳的心中十分不快。

  「妹妹,这就是我家老爷。二十年前,见过一面的。」

  邢兰韵察觉到邢兰芳心中的不快,略微一笑。

  「姐夫,来得正好。小弟正好备下午膳,请姐夫一起用膳。」

  鲁文龙将吴大老板让至上座。

  吴大老板并不推辞,坐了下来。鲁氏三兄弟也坐了下来。

  「兰韵,我们都是生意人,比不得那些官宦人家,没那么的规矩。你和众位
妹妹也都落座吧,不必拘泥那些俗礼。」

  「是啊!女眷们都一起落座吧,姐夫说得对,不要在意什么俗礼。」

  「对对!一起坐吧。」

  鲁氏兄弟连连点头,几位女眷暗自开心,便在下首落座。

  邢兰韵保持着矜持,却不时用眼稍瞟着邢兰芳和鲁家二位的弟妇。

  「对了,妹夫举家来到江南总不止是衣锦还乡这么简单吧?」

  吴大老板环视着鲁氏三兄弟,面带笑容。

  「唉!不瞒姐夫,我们兄弟三人来到江南是想做些生意。原来家里是做北货
的,主要是山货还有皮草。但现在关外的商行进驻京城的太多,生意清淡,快维
持不下去了。所以,我们兄弟合计着,想捎带着做点南货,主要是丝绸和茶叶。
但是前些日子去了苏州城一趟,贱内家里也没有什么人了,所以也找不到门路。
听说,姐夫在扬州城,这不就绕道过来看看亲戚,也就要回京城了。」

  鲁文龙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呵呵……我家兰韵早就想到妹夫不远千里前来,是想做点南货。所以早就
拜托我了。这些日子,我也一直放在心上,扬州城的大商行,谁不给我三分薄面
啊?若是妹夫想在扬州城进货,没有问题。如果看不上扬州城的货物,想进些苏
州城或是余杭城进货,我给你们写封书信,苏州、余杭也都有些朋友。」

  「如此说来,姐夫可是大恩了。」

  「是啊!姐夫大恩!」

  「有劳姐夫了!」

  兄弟三人一起站起身来,向吴大老板见礼。

  「哈哈……我什么时候变成了大家的姐夫了?」

  吴大老板哈哈一笑,兄弟三人有些不好意思。

  「姐夫大恩,如再生父母一般,我家官人叫您一声姐夫还是高攀。如不嫌弃
妾身和钱氏也要高攀兰韵姐姐呢!」

  鲁文虎的妻子郑氏出来打着哈哈,却不由用眼稍偷偷瞟着吴大老板。

  「姐夫,我们什么时候能见那些大商人?」

  鲁文龙显得十分着急。

  「不急!不急!一切全都包在我身上。外面我已经备好了车,我们一起用午
膳。女眷们在一起叙家常,我们在一起谈生意就是。」

  「太好了!姐夫真是爽快人!」

  鲁文虎站起身来,大声道。

  「哈哈……真有趣,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妹夫可真好。」

  「来,我们兄弟以茶代酒,要敬姐夫一杯,让女眷们去换衣服吧。女人出门
最为麻烦了。」

  「好!男人的一生有一半时间都耗在等女人换衣服上了。」

  吴大老板品着茶,淡淡一笑。

  「姐夫,那您说说,你们男人另一半时间都耗在什么上了?」

  郑氏走了过来,笑望着吴大老板。

  「我不能说……」

  「说嘛!姐夫,快说嘛!」

  钱氏也走了过来,笑望着吴大老板。

  「男人的另一半时间全耗在等女人……脱衣服了……」

  吴大老板得意的一笑,脸上却泛着坏像。

  「哈哈哈哈……」

  鲁氏三兄弟一起笑了起来,差点将茶喷在地上。

  「姐夫,你好坏!」

  「不理姐夫了!」

  郑氏和钱氏瞪了吴大老板一眼,双双入了后院。

  邢兰芳却死死盯着吴大老板,眼中充满着妒意。

  「老爷,我也去后院,带翀儿一起过来。」

  邢兰韵向吴大老板施了个万福。吴大老板轻轻点了点头。

  吉祥客栈内一片祥和,外面却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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